第三章 與天下士紳戰
2024-10-09 05:15:10
作者: 度陰山
苟利國家,生死以之
張居正不去思考朱翊鈞的人性,並非是沒有這樣的意識,而是沒有時間。他幾乎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拯救國家上。從湖北江陵回來後,張居正又義無反顧地投入到重塑帝國光輝的洪流中去。
明帝國的財政收入以土地稅為主,耕地是徵收土地稅的唯一依據,精確地掌握耕地數字,對帝國財政有相當重大的意義。但要精確地掌握耕地數字,談何容易。首先是官紳,他們有減免部分土地稅的特權,在地方上有面子也有錢,所以就勾結官府,大量隱佔土地。其次是農戶,官僚政治腐敗導致賦役極重,很多農戶為了逃避土地稅,就心甘情願把土地「投獻」於官紳名下,變成享受優免權的土地。這樣一來,官紳大肆兼併農戶土地,再把土地出租給農戶。官紳還有一招更讓政府頭痛,那就是勾結官府,將一大批良田謊報為荒地、山場、河灘,或是縮小墾田的數字,以逃避稅收。
於是,就出現這樣滑稽的一幕:朱元璋開國時,國家控制的土地數字是八億五千餘萬畝,可一百多年後的第十任皇帝朱厚照時期,國家控制的土地數字只有四億五千餘萬畝。沒有大規模戰爭,沒有自然災害,耕地居然神奇般地被大地吞沒了一半!出現這種情況的緣由只有一個:許多人隱瞞了田畝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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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這些隱瞞的田畝數大白於天下,自然有最簡單的辦法:清丈田畝。早在朱厚熜初年,政府就清丈過,但收效甚微。海瑞在朱載垕初年巡撫應天時,就用強硬手段清丈田畝。反抗的力量異常強大,海瑞被指責為「偏執」「見識短」,缺少士大夫風度,再加上政治原因而黯然離場。當時張居正明白海瑞是得罪了官紳,所有對海瑞的攻擊不過是胡說八道,然而他卻愛莫能助,只能在給海瑞的信中嘆息,為自己不能讓政府獎勵奉法的官員而深深愧疚。
張居正不公開支持海瑞,但對清丈田畝問題的重要性和迫切性是有清醒認識的:安民必先均糧,均糧必先清丈。
1573年,張居正秉政,開始制定清丈土地政策。他是個知行合一的人,政策還未完備,馬上就付諸實踐。正如他所料,攻擊排山倒海而來。張居正毫不退縮,鼓勵那些在地方上清丈土地的官員要大智大勇:「我們的目標是完成清丈任務,不必懼怕人言,不必在乎手段!」
1577年十一月,奪情風波趨於平靜,張居正趁勢下令全國清丈田畝。1578年七月,張居正派耿定向以僉都御史的身份巡撫福建,主要任務就是清丈田畝。他的想法很簡單:先在福建試驗,如果很成功,便推向全國。這是個如泰山般重大的任務,張居正為何會交給耿定向呢?
耿定向,陽明學左派泰州學派的卓越人物,張居正的老鄉。1556年中進士後,一直在各監察部門轉悠。他和張居正不但是生活中的好友,而且也是學術上的同志。耿定向雖是陽明學左派人物,卻沒有左派人物的不可一世和凌空蹈虛,他雖然也講良知萬能,但卻主張真致良知就要在人倫日用上用功,理論和實踐應該完美結合,如果沒有條件和平台,就該腳踏實地在目力所及處致良知。
正是這種實用主義和學以致用的態度,讓更注重「經世致用」的張居正和他相處融洽。張居正執政後,並未重用耿定向,只讓他在許多不負主要責任的職位上跳來跳去。我們無從得知張居正為何這麼做,只知道耿定向從未埋怨過張居正。也許,張居正是把耿定向視作秘密武器,只在關鍵時刻才使用它。
1578年,耿定向這枚秘密武器派上了用場。不過任用耿定向前,有人向張居正提出了不同意見,這就是剛剛上任的戶部尚書張學顏。
張學顏是個出將入相的人物,不但對軍事駕輕就熟,在政治尤其是在理財上也堪稱翹楚。張居正一決定清丈田畝,就把他按到戶部尚書的位置上,正是看中了他的幹練和聰慧。
張學顏對張居正說:「耿定向這人倒是沒有問題,我就擔心他的學術會束縛他的行事作風。」
張居正笑道:「你說的是他信奉的左派陽明學吧。其實我和他交往多年,他的學術思想和理學有異曲同工之處,雖是崇奉左派陽明學,還是『經世致用』多一些吧。」
張學顏欲言又止。
張居正平靜地說道:「其實用人和學問一樣,最忌諱門戶之見。耿定向一向標榜自己是心學門徒,而陽明學又常自詡做頂天立地的英雄,那就讓他去福建實踐一下,看看這頂天立地的英雄是如何橫空出世的!」
張學顏微微點頭,即使他還有一千個理由反對耿定向去福建清丈田畝,但看到張居正堅定的態度,他也再無話可說,因為當時的張居正已漸漸聽不進別人的意見。
張學顏對張居正的一句話記憶猶新:「天下之事,慮之貴詳,行之貴力,謀在於眾,斷在於獨。」這本是多年前張居正向朱載垕提的建議,想不到現在卻成了張居正的座右銘。「謀在於眾,斷在於獨」就是民主集中制。關鍵的問題是,「斷」的人是否頭腦清醒,是否出於公心,否則就是徹頭徹尾的剛愎自用、意氣用事。
張居正絕不是這樣的人,雖然決定要耿定向去福建,卻不是放任不管。耿定向去福建前,張居正請他吃飯,其實是諄諄教誨,面授機宜。
張居正對耿定向說:「此次去福建,你的擔子很重。你們的開山祖師爺王陽明說,知行合一就是為天下蒼生謀福,這次是你踐履你們祖師爺教誨的時候了。」
耿定向神色凝重道:「在下何嘗不知,我定不負眾望,全力完成任務!」
張居正微微點頭,說道:「清丈田畝不是你一個人就能完成,需要很多得力助手。」
耿定向急忙請教:「我鑑別人才是門外漢,請您賜教。」
張居正笑道:「其實也沒有什麼具體的辦法,人物品流根本沒有定論。我的辦法是用具體事務去試驗他。他若能踏踏實實把任務完成,這就是人才;如果不能,縱然大名震宇宙,也是廢物一個。」
張居正的話讓耿定向馬上想到自己的同門,心學左派的確造就了一群名動天下卻不能格一物的廢物。他沉默半晌,深情地說道:「福建山高水遠,這一去恐怕短時間內不能相見,必會想念您啊。」
張居正馬上拿出了耿定向去福建的報酬:「你只要在福建待上三年,把清丈田畝的事辦好,我就會把你調回京師,內閣會有一把椅子等著你。」
耿定向「哎喲」一聲:「您誤會了,我不是那意思。」
張居正按著自己的心說道:「但這卻是我的意思,發自肺腑。用你們的話說,就是致良知。」
耿定向笑了。
張居正又嚴肅地說道:「清丈田畝勢必引起當地豪紳的激烈反抗,你所受的壓力絕不會小。你需抱起『苟利社稷,生死以之』的信念堅持到底。只要對國家有利,縱然蒙垢受怨,也不要有所退縮。我真誠希望你發揚陽明學『自信無畏』的精神,不畏浮言,建功立業!」
耿定向慷慨激昂,一口乾掉杯中酒,猶如荊軻刺秦王般悲壯,走向了他的戰場福建。
耿定向沒有讓張居正失望,一到福建,就雷厲風行,鐵面無私,心中只有「清丈田畝」一件事,忘記睡覺、忘記吃飯、忘記那群官紳的請求和威脅,快刀斬亂麻地進行清丈田畝的工作。
半年後,他向張居正匯報了工作,福建一半地區已清丈完畢,並且寫下精細的工作總結。張居正大喜過望,舉著耿定向的報告說:「王陽明真弟子必能成事,果然如此!」
張居正的宏願
在總結了耿定向的清丈田畝報告後,張居正帶領他的內閣成員制定了清丈田畝八項規定,明確了清丈的方針和步驟,還規定了清丈的期限、丈量計算方法和經費的供應辦法等等。
為了在全國推動清丈,張居正以身作則。他讓兒子張嗣修主動清查自家的田地,最後查出隱佔的田賦五百餘石,然後將這部分隱佔的土地和自己應該享受的優免田糧七十四石一起報給官府。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縱然是制定清丈法律的張居正本人也不例外。
可無論是細緻的法律與規定,還是張居正的以身作則,都不能避免在清丈過程中發生的激烈鬥爭。這就是從虎口裡奪肉的代價和必然。
最先跳出來反對清丈的自然是豪紳,他們和政府官員勾結,明目張胆地隱瞞田地。其次是政府官員,一部分政府官員的家族本身就是豪紳,所以在清丈時消極應對,另外一部分政府官員發現升官的機會來到眼前,馬上抓住,虛報田畝以邀功請賞。
對於豪紳的抵抗,張居正以強硬手段應對,甚至動用地方軍隊;對待不作為的官員,張居正用考成法撤職查辦,毫不留情。可對於那些虛構多報田畝數的官員,張居正感到棘手。他們不是不工作,而且工作起來非常賣力,竟然把一些荒田都強塞到豪紳名下。更有一種伶俐的官員,把原來的畝數縮小,反過來就增加了耕田的畝數。豪紳們自然不干,鬧得雞飛狗跳,這些官員就請求派軍隊協助。由此可知,清丈田畝開始時,大明帝國各地都鬼哭狼嚎,毫無和諧可言。
張居正和他的內閣同僚開會商議,張四維一言不發,只有申時行侃侃而談。申時行說:「清丈田畝的出發點是好的,可官員們一執行起來就出事。為什麼那麼多官員急功近利?一是他們心懷鬼胎想取悅張閣老,另一方面就是嚴苛的考成法,逼迫他們不得不看上去很努力。」
張居正斬釘截鐵地說:「如果考成法限制了清丈田畝,那就暫緩執行考成法。」
張四維和申時行愕然,他們終於明白,張居正為了清丈田畝可以不惜一切代價。考成法多年來已見奇效,整個明帝國各級政府效率比從前高出了若干倍,這已成了帝國的堅強護衛,可為了清丈田畝,張居正居然毫不猶豫地要捨棄整個護衛,可見清丈田畝在張居正心目中的分量。
不過,這話只是一說。張居正深信還沒有到捨棄考成法的程度,他給各地的巡撫去信說:「清丈田畝不是朝夕可成的事,一年不成就兩年,兩年不成就三年,需要穩步前進,扎紮實實地做。我們的目的不是看紙上的田畝數字增加了多少,而是看現實中到底有多少田畝被隱藏了。倘若草草了事,結局一定不完美,人力物力和引起的非議,豈不是白白浪費?」
各地的巡撫當然回信:一定不會草草了事。但各地還是有官員搞大躍進,還是有豪紳抗拒,還是有些官員不作為。這群人間的禍害無憂無慮地活著,張居正卻愁眉不展,心事重重。他去找剛辭職正準備回老家養病的呂調陽,直到這時,張居正才深深地感受到自己其實是個沒有談知心話的朋友的人。呂調陽在內閣多年,兩人悄無聲息地建下深厚的友誼,而直到呂調陽要走了,張居正才感覺到這一深厚的友誼。
呂調陽病得很重,而且對張居正似乎有愧疚。張居正知道這是因為奪情事件發生時,呂調陽在內閣受翰林學士們拜見一事。這件事他早就忘了,可呂調陽還記得。
張居正試圖讓他忘記這件事,又不好明說,所以閒談起來。呂調陽精神萎靡地坐在椅子裡,聽著張居正說話。當張居正無話可說時,他故意發出一聲嘆息,說:「清丈田畝是您的宏願,想不到真付諸實踐,卻是這樣艱難。」
張居正看著這個和自己搭檔多年的好人,不禁一陣唏噓。在他心中,呂調陽是他最優秀的副手,他聽話、懂事,始終只是自己的影子。
呂調陽見張居正淚眼婆娑,慌忙在椅子上坐正了,裝出一副精神矍鑠的樣子來說:「張閣老不必難過,生老病死是天道,我很遺憾,以後不能為你分憂了。」
張居正沉默。呂調陽沉吟了一下,小心地開口道:「據說反對清丈的聲音很強大,我現在是在野之人,說話不會顧慮,有些話想說,還請張閣老贖罪。」
「你說就是。」張居正打起精神。
呂調陽乾咳了一下:「您設置考成法,是向天下官員開戰。天下官員看著不可一世,其實權力源泉就是您,您說什麼就是什麼,固然有反對,卻不成氣候。可清丈田畝卻是向天下有錢人開戰,他們遍布民間,到處都有他們的身影,遇到的阻力是不可想像的。我覺得,經濟改革要比行政改革難一百倍啊。」
張居正等呂調陽說完,不假思索地說道:「世俗之所非議,正是我之所深喜也。新政肯定會冒犯一批人的利益,被人非議不可避免,有了非議才說明有了成效。」
張居正滿面紅光,不知是激動還是肝火旺盛。呂調陽看著眼前這位權勢炙手可熱卻經常受到攻擊的偉大人物,心裡莫名其妙地感傷起來,他竟然肆無忌憚地抓起張居正的手,握緊了,以長者的口吻說道:「急流勇退啊!」
張居正愣了一下,呂調陽重重地握著他的手:「幾年前劉台彈劾您,說您的所作所為近似『威福』,所處之地為『危地』,預計您今後仍將受到更多的非議。奪情風波雖被強力鎮平,可是……皇上遲早有一天會長大的。」
張居正愕然,呂調陽最後一句話是深沉老練的智慧結晶,他張居正有超人的智慧,居然從沒有想過這一點。這並不是張居正缺乏政治智慧和經驗,而是因為他一心為國為民,心無旁騖。
只是剎那的愕然,張居正馬上恢復了平時的激昂,他也用力地握了握呂調陽的手說道:「我曾說過,自執政以來所言所行全出於公心,我問心無愧。即使在刑場殺人,也是行菩薩心腸。至於非議我的那些官員士大夫,他們只要自身奉公守法,勤於政事,也就沒有必要懼怕刑法嚴峻,更不必懼怕憎恨我。如果一個人沒有這種不顧身家性命的獻身精神,那他將一事無成。」
呂調陽剛要開口,張居正又慷慨激昂起來:「我初入政壇時曾有一偉大的志向,願以這副身體為破草墊,讓人睡在上面也可,拉撒也可,吐沫也可,我都毫無怨言。只要能實現我的偉大志向,就算有人要我的鼻子,我也割給他,何況是非議!」
這就是張居正的宏願,這就是我們今天所知道的那個偉大人物張居正。對他的宏願冷笑的人,全是不值一提的猥瑣小人和庸人。
嚴法為清丈保駕護航
然而,敵人不會因為你有為拯救蒼生而捨棄身家性命、不懼非議的宏願而自動自發為你讓開一條路。清丈田畝所受到的阻力是巨大的,為實現宏願,張居正所使用的辦法既簡單又有效,那就是嚴厲懲罰。
山西代王宗室用暴力手段阻撓清丈,張居正反應相當凌厲,立即要朱翊鈞下詔廢代王為庶人,同時給各處督撫、巡按下旨道:「清丈田畝時,只要有執違阻撓,無論他是皇族還是官宦,無論是軍官還是百姓,都要從重處罰,絕不許留任何情面!」
不但對阻撓清丈的人嚴刑峻法,就是那些清丈不力的官員,張居正也是雷霆手段。河南獲嘉知縣張一心在別人清丈田畝時吃喝玩樂,當上級要他拿出清丈田畝數據時,他把舊的數據拱手呈上。他把張居正當成了瞎子,張居正就讓他為自己的自作聰明付出代價:連降兩級。
松江知府閻邦寧是知識型官僚,對經濟問題從不感冒。別人在清丈田畝時,他卻吟詩作賦。遞送報告時,他拿出幾首詩,譏諷清丈田畝給百姓帶來的不安寧,張居正冷笑著將他撤職查辦。
池州知府郭四維有一顆菩薩心腸,在清丈田畝過程中,一見有人跪下流淚,他就傷心欲絕,所以他積極不作為,張居正將其撤職。
最搞笑的是安慶知府葉夢熊。葉夢熊在安慶清丈田畝,富紳們和他喝酒,哭訴生活的艱辛。葉夢熊出身豪門世家,理解他們的苦衷,所以清丈田畝時極為馬虎。撫台孫光佑見葉夢熊態度不積極,嚴厲命令他認真清丈。葉夢熊伸著懶腰,拿普通百姓說事:「安慶大多是低濕地帶,冬旱夏澇,如果我遵從撫台大人的意旨去辦,豈不是去為禍百姓嗎?」
孫光佑把文檔狠狠摔到桌上:「看看你清丈的狗屎,明明是農田,你非說成是不能耕種的山坡湖盪!」
葉夢熊針鋒相對:「這明明就是不能耕種的山坡湖盪,你怎麼就能說成是農田?」
孫光佑懶得和他理論,上報張居正。
張居正下令:葉夢熊眼神不濟,罰薪三個月。
隨著清丈的逐步推進,斐然成績水到渠成。清丈後的地方,田畝的數字和所有權都有了主人,稅糧負擔不均的狀況得到改善。張居正和張學顏又商議出把田畝分為三等的計劃,上等為有水源的肥沃土地,中等為瘠田薄田,下等為無水源的高旱土地。收稅時,也按照等級的不同而收取相應多少不等的錢。
在嚴厲懲罰為清丈田畝保駕護航下,張居正的計劃得以完成。張學顏總結說,由於大多數官吏能夠奉公守法,嚴格執行有關清丈的規定,清丈基本上達到了「民不加賦」而增加財政收入的目的。
一條鞭法
提張居正,無論如何都繞不開「一條鞭法」。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下面我們就來大致了解它。
一條鞭法又稱為條編法,是張居正推行的稅收制度。
這件事要從明朝初年說起。明政府的賦役制度是建立在「丁有役,田有租」基礎之上的。簡單來說,只要你是人,就必須要免費為政府服役,你有田,就必須要交一部分糧食。
先說田租,明朝初年,田租的收取是十斗收一斗。但國有土地和民田還不同,租種國有土地比租種民田的稅高。這是因為租種國有土地,國家會免費給你農具和耕牛。
後來國家偷懶,不給租種者農具和耕牛,收的稅卻一如從前。國有耕地占全國耕地極大的比例,許多人租不到民田,只好租國有土地,沉重的稅收讓他們痛苦不堪。尤其是江南地區,租種國有土地的賦稅比其他地方更高。為解決這種困境,江南很多地方官採取措施,削減國有土地賦稅的實際徵收量,增加民田賦稅的實際徵收量,這就叫平均田賦,同時推行部分田賦折為銀兩徵收的措施。至少表面看,田賦沒有問題,問題出在徭役上。
明朝初年,人人都要為政府提供免費服務,這種服務包括衙門的皂隸、門子、廚子、獄卒等等,而且每年必要有一次乃至數次。問題是,如果你去免費給政府勞動了,你就不能種地,到時候會活活餓死。所以很多窮苦百姓都逃亡,這顯然是不安定因素。
張居正推行的一條鞭法的內容就是:把一個州縣的賦役,量地計丁,丁糧全部交官。一年中所需的力役,由官府招募,並付給工食費用。其他雜稅等也與稅糧合為一條,計畝征銀,由官府折辦。
舉個例子,比如有一家五口,有田一畝,他每年應該交田賦十分之一的畝產量給政府。但他家有三個男人每年要服役一次,政府會提前估算他們服役的工作工資,然後把工資計到田賦中,最後一次性交齊。
這是個很好的稅收政策,遺憾的是,直到張居正去世,一條鞭法也未在全國範圍內普及。只是在南方一部分地區、京城附近以及山東取得良好效果。
然而正是這個大名鼎鼎卻根本沒有成效的一條鞭法,讓並不熟悉張居正的我們知道了張居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