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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落難王孫的崛起002

2024-10-09 05:12:06 作者: 度陰山

  回來的路上,鐵木真看著黑貂皮襖愣神。孛兒帖溫情脈脈地問他在看什麼,鐵木真說:「這件皮襖真好看。」孛兒帖一笑說:「再好看,也只是件皮襖。」

  鐵木真不易察覺地一笑,小聲說了兩個字:未必。

  鐵木真要說而沒有說出來的,正是他下一步準備復興乞顏部的計劃,這個計劃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重溫舊夢。計劃的被實施者叫脫斡鄰勒,是蒙古部落西南近鄰克烈部的領導人。

  克烈部居住於今蒙古國土拉河流域,東面是七零八落的蒙古部,西面是強大的乃蠻部,北方是桀驁不馴的蔑兒乞部,南面則是荒漠。克烈部最輝煌時,周圍的部落都向它俯首,包括蒙古部落。這個部信仰基督教,是中國景教(唐代對傳入中國的基督教聶斯脫利派的稱謂)的發源地。

  脫斡鄰勒野心勃勃,一直想恢復克烈部當年的榮光,不過他志大才疏,始終被內政問題所困擾,鐵木真父親也速該在世時,脫斡鄰勒曾被自己的叔叔驅逐出境,成了流亡酋長。也速該俠肝義膽,幫他收集族人,又幫他出兵恢復了酋長之位。脫斡鄰勒為感謝也速該的幫助,和他結為安達,矢志共進退、共富貴、共貧窮。但草原上的誓言如風,也速該被人謀害時,脫斡鄰勒卻無動於衷,也速該的家人陷入愁苦時,他也兩耳不聞。

  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恆的利益,這個真理在草原上被人踐履得最踏實。

  這也正是鐵木真這麼多年受苦受難卻始終不肯去請求脫斡鄰勒幫助的原因。而現在,他的翅膀有點硬度了,所以他準備去和脫斡鄰勒「重溫舊夢」——幫他回憶起他的好兄弟也速該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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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舊夢溫起來是乏味的,讓人毫無興趣,所以鐵木真帶上了那件珍貴的黑貂皮襖。在開滿淡紫色百里香的黑林邊緣,鐵木真見到了脫斡鄰勒。

  脫斡鄰勒脖子上掛著銀白十字架,在陽光照耀下射出慘白的光。他肥胖,但很勻稱,眼神飄忽不定,卻又充滿溫情。

  鐵木真恭敬地獻上黑貂皮襖,又謙虛謹慎地訴說自己早就想來拜訪父親最好的兄弟這些廢話,然後又不動聲色地吐露他現在已是個有實力的人。這些使得他在脫斡鄰勒眼中馬上成了一個有尊嚴、有氣質、有前途的年輕領袖。

  鐵木真把舊夢恰到好處地延伸出去:「您從前和我父親是兄弟,父親的兄弟就是我的父親。」

  脫斡鄰勒張開他小得誇張的嘴,咯咯笑,眼睛卻始終停留在那件黑貂皮襖上面。他對鐵木真的重溫舊夢沒有感覺,對鐵木真的禮物卻大有好感。於是他站起來,握緊十字架,對鐵木真說:「你失散的族人,我幫你聚攏;拋棄你的那些人,我要給他們好看。我要讓你的族人都緊緊團結在你的周圍,就如同腰附在屁股上、喉附在胸上一樣。」

  據說,「腰附在屁股上、喉附在胸上」這句粗俗的話是莊嚴的誓約,不知道脫斡鄰勒的精神導師耶穌聽到這樣的粗話會作何感想。

  鐵木真的行為相當於主動承認了脫斡鄰勒是自己的保護人,他也因此得到了脫斡鄰勒的口頭契約。鐵木真這一步走得相當漂亮,正是在脫斡鄰勒的保護和支持下,他才得以戰勝蒙古其他部落,做了蒙古人的可汗。

  敏銳地找到靠山,是鐵木真值得我們學習的地方。不過有一點是很多人學不來的,那就是鐵木真擁有的遺產。鐵木真所以能找到脫斡鄰勒做靠山,是因為他父親和脫斡鄰勒的關係,沒有父親留下的這份遺產,鐵木真根本不能和脫斡鄰勒對上話。確切地說,鐵木真是靠了父親留給他的人脈而依上脫斡鄰勒這座靠山的。

  平民百姓永遠不可能有這樣的機會。

  當然,找到靠山後,就要讓其發揮最大價值。雖然山不過來,但我還可以過去。

  鐵木真主動讓脫斡鄰勒這座大山發光發熱,他的計謀是拉大旗作虎皮。他派人到處宣傳,強大的克烈部領導人脫斡鄰勒已經是他鐵木真的保護人了,二人的關係比父子都親,鐵木真現在如果想要天上的星星和沙漠裡的玫瑰,脫斡鄰勒都能幫他去採摘。

  這種宣傳,效果顯著。蒙古各部落的人聞風而來,仰慕他的人徒步投奔,他的「古列延」以他的帳篷為圓心不斷向外輻射,這個圓圈越來越大,鐵木真的名聲也越來越響。

  蔑兒乞來襲

  人人似乎都看到,繁花似錦的大路在鐵木真腳下延伸。鐵木真也認為一帆風順的前途正向他招手,無奈長生天弄人,一場在十六年前就已註定的橫禍從天而降。

  橫禍來時,天方欲明。訶額侖的老僕豁阿黑臣隱約聽到奇怪的聲響遠遠傳來,這位老太太人生經驗豐富,趴在地上聽了一會兒,就慌張地喊起來:「有馬蹄聲,好多!」

  訶額侖急忙奔跑在各個帳篷之間,傳達這個可怕的消息。所有人都快速穿好衣服,男人拿起武器衝出帳篷,女人和小孩則謹慎地躲了起來。

  鐵木真和他的勇士們站在營地之外,合撒兒抻著脖子看向地平線,猜測道:又是塔里忽台吧。

  鐵木真倒希望是塔里忽台,今時不同往日,他也有一支小部隊了,如果塔里忽台這次和上次一樣只派二十幾個騎兵來,他很有把握讓對方全軍覆沒。

  但長生天沒有滿足他的期望,地平線在一陣劇烈的、神經質的晃動後,現出了敵人的身影。這是一群如龍捲風一樣的騎兵部隊,足有三百人,呼嘯而來。

  鐵木真幾乎要叫出聲來,他身邊的合撒兒和別里古台也臉色發白,身後的所有族人都渾身顫抖。鐵木真明白了,這場仗還沒開始就分出了勝負。

  他無可奈何地從牙縫裡蹦出一個字:跑。

  族人們一鬨而散,合撒兒和別里古台緊跟大哥,跑向那九匹馬。鐵木真冷靜地分配馬匹:母親乘坐一匹,妹妹乘坐一匹,他和四個弟弟各騎一匹,新來投奔他的忠誠勇士者勒蔑榮幸地分到一匹,最後一匹就是那匹患哮喘病的不中用的馬,鐵木真牽著它,準備在逃跑途中遇到危機時換乘。眾人拍打著馬匹直奔肯特山下的密林。

  鐵木真逃進森林前,腦海里縈繞著兩個疑問:第一,來的是什麼人,怎麼會有這麼多騎兵?第二,來的目的是什麼,搶劫?復仇?

  他應該還有第三個疑問:老婆孛兒帖呢?

  孛兒帖也在逃跑,但她沒有馬騎,而是被老女僕豁阿黑臣塞進羊毛車,慢悠悠地走在通往森林的路上。

  敵人的騎兵來了,鐵木真的第二個疑問得到解答:他們鑽進蒙古包,翻箱倒櫃;跑出蒙古包,奔著羊群狂笑而去。

  他們縱馬追擊那群跑得慢的人,男人統統被殺,年輕女人統統被搶。幾個騎兵攔住了豁阿黑臣的羊毛車,詢問這位老太太:「你是幹嗎的?」

  豁阿黑臣沉著機敏地回答:「我是鐵木真請來的臨時工,剛剪完羊毛,正要回家。」

  其中一個騎兵問:「鐵木真的帳篷在哪兒?」

  豁阿黑臣用手向他們剛掃蕩過的帳篷一指:「就在那裡,門口掛了一張弓的便是。」

  幾個騎兵掉頭而去,豁阿黑臣逃出生天,如釋重負地吐出一口氣,回頭小聲對羊毛里的孛兒帖說:「咱們安全了。」

  孛兒帖在裡面顫聲道:「快走!」

  豁阿黑臣甩開鞭子猛抽那頭牛的屁股,那頭牛也想跑得快一些,但它知道自己是頭牛,不是馬,拼了老命跑也跑不出馬的速度。豁阿黑臣看到牛慢悠悠的速度,恨不得自己變成馬。大概是緊張,或者是車的質量有問題,走出幾十米,突然咔嚓一聲,車軸斷裂。

  豁阿黑臣正急著要把孛兒帖從羊毛里挖出來,那幾個騎兵又回來了。

  他們沒有找到鐵木真,而且對剛才那位指路的老太太心存懷疑。騎兵們看著報廢的羊毛車,問豁阿黑臣:「你工作很勤奮啊,天還沒亮,就跑來剪羊毛?」

  豁阿黑臣嘆息說:「沒辦法,總要吃飯吧。」

  騎兵們板起臉,指著羊毛車問豁阿黑臣:「裡面是什麼?」

  「羊毛啊。」

  騎兵們眼珠直轉,兩個人跳下馬,張牙舞爪地翻檢羊毛,很容易地,年輕貌美的孛兒帖就暴露了。騎兵們先是被孛兒帖的容貌震得一愣,緊接著就是狂笑,他們抱起孛兒帖扔到馬上,孛兒帖大喊大叫,猛烈地踢著腿,但已無濟於事。豁阿黑臣雖然很老,不過那些騎兵認為這老太太狡猾多端,應該受點懲罰,便把她也摔上馬背,呼嘯而去。

  此時天已放亮,這支騎兵部隊追蹤著鐵木真家人留下的馬蹄痕跡,來到了肯特山下的密林前。他們繞著山轉了三圈,發現此山山麓多是沼澤和矮樹林,不宜騎兵開展行動。他們只好失望地放棄了入山追擊的企圖,攜帶著戰利品高高興興地回家了。

  鐵木真不知道敵人已經撤走,一家人躲在森林裡砍下樹枝搭起棚子製作簡易居所,靜等風聲過去。可他心事重重,母親訶額侖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心思,對他說,孛兒帖有長生天的護佑,不會有事的。

  這當然是鐵木真最掛念的一件事,不過還有件事讓他心如貓抓,那就是,來的到底是什麼人。

  第二天天未亮,他叫醒別里古台和者勒蔑,命令他二人到山下打探消息。一天後,兩人汗水淋漓而回。他們帶回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他們終於知道了敵人是誰。別里古台說,來的是蔑兒乞人,已經撤走了。

  壞消息是:者勒蔑說,他們搶走了孛兒帖。

  鐵木真腦袋「嗡」的一聲,眼前天女散花,如見長生天。訶額侖卻在一旁長嘆道:「這是因果報應啊!」

  鐵木真用力地晃了晃腦袋,天女不再散花,長生天也消失,眼前是現實世界。他懊喪地問母親:「如何是因果報應?」

  訶額侖說的「因果報應」的「因」發生在16年前,那年她和迎娶她的丈夫,蔑兒乞部首領脫黑脫阿的弟弟也客赤列都,行走在蒙古部落的地盤上。鐵木真的父親也速該站在高地看到了這個迎親車隊,好像命中注定,訶額侖在牛車裡掀起帘子向外看了一眼,這驚鴻一現居然讓也速該完全看進眼裡。他快馬加鞭跑回營地,叫起幾個兄弟,沖向迎親車,打跑了也客赤列都,搶來訶額侖,把她扔進了洞房。

  蒙古高原上搶親是風俗,美女,有力者居之,訶額侖自然也明白這一風俗,所以很快就和也速該建立起濃厚的夫妻感情,這才有了鐵木真和他的弟弟妹妹們。

  鐵木真聽完母親的講述,哭笑不得,想不到世界上真有「父債子償」這回事。他倍感欣慰的是,敵人終於走了,他可以走出森林,想方設法拯救他的老婆了。

  他走出森林,來到肯特山腳下,突然做了個讓人驚異的舉動:捶著胸脯,扯著嗓子像狼嚎一樣仰天哭告長生天:在神聖的不兒罕山,我是一隻虱子,但我逃脫了,我的性命未受傷害。我發誓,在以後每天清晨的祈禱中都要銘記你,神聖的不兒罕山,我要把你當成我的再生之地來祭祀,我的子子孫孫都將遵守這個規矩。

  禱告完畢,他按草原的規矩,面對初升的太陽,把腰帶掛在脖子上,敬畏地摘下帽子,雙手捶胸,對太陽行了九跪之禮,並用馬奶酒祭奠。

  他的家人在一旁看著,露出莫名驚異的表情。在蒙古草原上,被追殺的人幾乎不約而同地向森林裡跑。如果每個人都在僥倖逃脫後如此祭祀他們的躲避之所,那草原上的所有山都成了如肯特山,也就是不兒罕山一樣的神山了。

  即使是智勇兼備的訶額侖也不明白鐵木真這一舉動背後的深意,而他的弟弟們則認為老哥有點虛張聲勢、小題大做。

  這些人都大錯特錯。以後的事證明,鐵木真是真的堅信這次逃脫是肯特山的功勞,而肯特山之所以要保護他,是執行了長生天的命令。長生天之所以這樣寵愛他,按他固執的理解,就是長生天希望他能帶領蒙古人領導國家並征服世界。這一傲慢的思想使他在後來的征服過程中對任何抵抗者和挑戰其權威者都殺無赦,誰敢抵抗他,誰敢挑戰他,誰就是在挑戰長生天。

  當他走下肯特山時,他脫胎換骨,如同和尚見到如來後一樣的心境。

  搬救兵

  訶額侖說孛兒帖的被搶是因果報應,正確但不絕對正確。

  蔑兒乞部居住在今貝加爾湖正南的色楞格河流域,從他們的營地到鐵木真營地直線距離三百公里,精騎良兵至少要行進半個月。蔑兒乞人的確和鐵木真一家有仇,不過如前所述,搶親是草原上的風俗,這種仇恨並不深,而和仇恨相比,復仇的代價可就太高了。所以蔑兒乞人的這次突襲成果實際上是「額外收入」。

  冬天的狂風是這次「額外收入」的罪魁禍首。

  鐵木真一家被突襲的這年,蒙古高原上的狂風異常兇猛,仿佛變成了一頭巨獸,使盡了渾身的力量,像是核彈爆炸一般,幾乎把蔑兒乞部夷為平地。蔑兒乞人實在無法忍受,只好逃出來四處搶劫。他們一直南下,搶劫各種各樣的「阿寅勒」和小規模的「古列延」。

  當他們聽說也速該的遺孤就在前方時,首領脫黑脫阿想起了十幾年前弟妹被搶的事,他興奮起來,正好趁此機會向敵人報仇。於是,鐵木真一家就被搶了。

  他們本來是想殺掉鐵木真,搶了他的硬通貨,掃滅他的地盤。想不到的是,雖然搶了鐵木真的硬通貨,掃滅了他的地盤,但卻沒能殺掉鐵木真。不過,搶到了鐵木真老婆這一意外驚喜,彌補了他們的遺憾。

  脫黑脫阿看著孛兒帖,不由得思念起幾年前死去的弟弟也客赤列都。他兩眼濕潤,叫來一個活著的弟弟,惡狠狠地把孛兒帖推到弟弟的腳下說:「給你當媳婦,好好享用,這可是鐵木真的老婆。」

  他的弟弟想不到天上會掉下這麼美味的餡餅,淫蕩地狂笑著把孛兒帖扛在肩上入了洞房。

  鐵木真不知道老婆已被迫給自己戴了綠帽子,他正在全神貫注地思考搶回老婆的計劃。其實這個計劃一點都不複雜,他也只有這一個計劃:向克烈部的脫斡鄰勒求助。

  第二天,他和兄弟別里古台、合撒兒去了黑森林,請求脫斡鄰勒幫他搶回老婆。脫斡鄰勒撫摸著穿到身上的黑貂皮襖說:「你放心,你我曾有契約,蔑兒乞人居然敢搶我兒的媳婦,我必盡滅蔑兒乞人,義不容辭。」

  鐵木真感激地拜謝,脫斡鄰勒又說:「蔑兒乞有三大部落,其實他們的祖先也是你們蒙古人,這些人和你們一樣,驍勇善戰,不可小覷。所以保險起見,你應該再找個人。」

  鐵木真面露難色,因為整個蒙古草原上,他的幫手只有脫斡鄰勒。脫斡鄰勒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放心,這個人肯定幫你。因為他曾被蔑兒乞人俘獲當過奴隸,吃盡苦頭,這樣好的機會,他肯定不會錯過。」

  「誰?」

  「現在的札答闌部落酋長——札木合。」

  鐵木真的擔心一掃而空,竟然興奮起來:「札木合,我當年的好兄弟啊!」

  他快馬加鞭,來見札木合,幾年不見,札木合又高又大,臉更胖了,但很結實,眼神犀利,眉宇之間展現著無與倫比的威嚴。鐵木真暗叫一聲,果然是個可汗!

  札木合不僅僅是札答闌部的酋長,還是以本部札答闌為首的十幾個部落聯盟的首領。兩個兄弟見面,分外高興。

  札木合說,他知道鐵木真受了不少苦,作為兄弟沒有幫上忙很遺憾。鐵木真明白,札木合的抱憾和脫斡鄰勒一樣只是隨口一說,不是他們不想幫忙,而是他們都有自己要處理的事,在草原上,任何人的生存都是困難的。況且,人必須要自己強大,才能獲得別人的幫助,這是天理。

  鐵木真開門見山,把老婆被搶一事的來龍去脈簡單說了,然後請札木合出兵相幫,最後他加重語氣說:「克烈部我的義父脫斡鄰勒已開始集結兵力了。」

  在鐵木真的敘述中,札木合保持著高貴的微笑,時不時地點著頭,鐵木真說完最後一句話,他收起了微笑,語氣生冷。

  他問:「你怎麼不給孛兒帖準備一匹馬?」

  鐵木真表情立刻痛苦起來,這是最近一段時間始終折磨他內心的事,如果當時給孛兒帖一匹馬,就不可能發生這樣的事。可明明有匹馬,卻被他自己緊緊地牽在手中。

  札木合盯著他的眼睛,鐵木真躲避著。札木合突然哈哈大笑,居高臨下地指點著鐵木真:「你,將來肯定是個有成就的人。能為了保住自己的命而拋棄老婆,這才是做大事的態度!」

  鐵木真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札木合站起來,拍打著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安慰:「不必難過,我肯定幫你奪回老婆,你也不必自責,咱們草原上的真爺們在情急之下都會像你那樣去做的。所以……」札木合湊到他耳邊,小聲說道,「千萬別傳出去,說咱們打這場仗是為了個女人,哈哈。」

  鐵木真嘴角不易察覺地抽搐了下,札木合盛氣凌人,但這位好兄弟的熱情也感動了他,不過這感動轉瞬即逝,脫斡鄰勒的話響在他耳邊:札木合肯定會出兵,因為他受過蔑兒乞人的氣。

  進攻蔑兒乞人的計劃是札木合制訂的,按照計劃,札木合出兵六千,脫斡鄰勒出兵六千。「鐵木真嘛,」札木合說,「看他的實力了。」三支部隊在約定時間於肯特群山與峽谷糾結的地方會師。會師之後統一號令,夜渡色楞格河支流希洛克河,向紮營在河對岸的蔑兒乞人發動進攻。

  鐵木真在他的帳篷里和兄弟們商量出多少兵,別里古台的意思是,在還跟隨著的族人里能挑幾個是幾個,意思一下就得了。

  合撒兒也說:「咱們能挑出五十個上戰場的人就不錯啦,況且有脫斡鄰勒和札木合的精兵,咱們不必操心。」

  鐵木真搖頭說:「我不這樣看,我們必須要集結起二百人來,至少二百人。」

  合撒兒吐出舌頭,以為老哥神經錯亂了:「哪裡能有那麼多人啊!除非讓老婆婆們也上戰場。」

  鐵木真加重了語調:「這次出兵不僅要解救孛兒帖,我還想趁此機會彰顯我的實力,在脫斡鄰勒和札木合心中提高我的地位。如果我們的人太少,他們二人肯定會輕視我們。記住,盟友都是建立在實力相當的基礎上,沒有實力就沒有盟友。」

  縱然實力沒有別人強,機會到來時也要有勇氣展示自己,因為「敢於展示」本身就是實力。

  別里古台撓著腦袋說:「我覺得大哥說得有道理。」

  合撒兒雖然點頭,可面露難色:「去哪裡找這麼多人啊?」

  鐵木真聲調提高:「肯定有辦法。」

  他的辦法是,先找博爾朮,博爾朮迎合了鐵木真的召喚,帶著幾十個家庭成員和僕人來了,當然還帶了幾十匹馬。再找鎖兒罕失剌,鎖兒罕失剌面對鐵木真的邀請沉思默想時,他的二兒子赤老溫已跨上馬背,帶著幾個喜歡冒險的朋友衝出了營地。接著,鐵木真又派遣山民出身的者勒蔑回到他在森林中的家鄉,招兵買馬。

  蒙古草原上的山民並不以放牧而以狩獵為生,在不能狩獵時,他們會學習手工技藝,者勒蔑就是鐵匠中的翹楚,能打造出可以把人一削兩半的利刃。山民們大都很團結,而且有冒險精神,所以者勒蔑隻身一人進山,出來時身後就跟了一群山民。

  鐵木真數了數人頭,發現已過了二百,有點興奮,但很多人沒有馬。小富豪博爾朮為他解憂,從父親那裡要來了一個馬群,鐵木真的人一胯一馬,居然還有富餘。

  現在,他終於可以坐下來好好鑽研札木合制訂的行動計劃了。

  解救行動

  札木合這次制訂的行動計劃可謂天衣無縫。會師的時間和行軍路線,攻擊的主要目標和次要目標,甚至包括渡河工具的計劃都面面俱到。

  按計劃,三路會師的時間是在鮮花鋪滿草原的第一個月圓之夜。會師的行軍路線如下:札木合本人沿鄂嫩河西上,渡過鄂嫩河到達集結地後就地取材製造渡河木舟。脫斡鄰勒沿土拉河東來,從克魯倫河上游渡河,到達集結地。鐵木真原本就離集結地不遠,所以只需要北上一點。

  在攻擊目標上,札木合認為只攻擊三部蔑兒乞人的兩部,至於剩下的一部則暫時放棄。這是個謹慎的戰略,三部蔑兒乞人是從東到西依次排列的,而聯軍則是從東向西進攻,捨棄最西面的第三部,才能竭盡全力地進行攻擊。

  鐵木真研究這份作戰計劃時,他的兄弟和朋友們都在旁邊。鐵木真拍著手對他們說:「這個計劃真漂亮!」

  合撒兒不以為然地說:「我總感覺這個計劃是兜圈子呢!我們完全可以沿土拉河逆流而上,從西向東一路揍過去,這樣可以節省很多時間,又可以把蔑兒乞人全部消滅。」

  鐵木真搖頭道:「你這個計劃很爛,蔑兒乞三部中最東邊的部落最強,如果從西邊開始打,那麼其他部落一定會早作準備,就必成難啃的骨頭。況且,你的計劃是從正面進攻,而札木合的計劃是從背後偷襲,兩者在立意上就高下立判了。」

  合撒兒不說話了,鐵木真不無遺憾地說:「這計劃真是天衣無縫,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掌握啊!」

  博爾朮微笑說:「你以後肯定比札木合強。」

  鐵木真的眼裡馬上放出奪人的光芒,他看向掛在半空中即將圓滿的月亮,這才有時間想起孛兒帖來。他一語雙關地說:「快了。」

  脫斡鄰勒的部隊先到了鐵木真的營地,脫斡鄰勒的弟弟看到鐵木真可憐兮兮的軍隊,想笑,但脫斡鄰勒用眼神把他的笑硬生生地頂了回去。鐵木真從始至終都沒有自卑的情態,他保持著貴族的舉止,贏得了脫斡鄰勒發自肺腑的敬佩。

  可能是對月圓這個概念的模糊,脫斡鄰勒與鐵木真到達指定會師地點時,札木合已經來了三天。

  二人到達時,正是月上柳梢頭。札木合指著月亮咆哮起來:「看啊,肚子都要漲破的月亮。當我們蒙古人說『是』時,我們就遵守了誓約,沒有任何藉口可找!如果蒙古人答應見面,無論雪雨都不能阻止他們,誰不遵守諾言,就應將他驅逐!」

  札木合咆哮時,月亮好像被他的氣場所震撼,抖個不停。脫斡鄰勒急忙向札木合道歉,並且拉著鐵木真。

  鐵木真雖然向札木合道歉,但卻心潮澎湃。事後,他小心翼翼地問脫斡鄰勒:「札木合是不是小題大做了,還是在您面前耍威風?」

  脫斡鄰勒看了他一眼,露出長者「傳道解惑」的神情微笑著說:「你是第一次當指揮官,不知道這裡的門道。我來告訴你,札木合的發怒是有道理的。」

  鐵木真半信半疑。

  脫斡鄰勒就為其解惑。他解釋說,聯軍集結地並不寬闊,草原少;草原戰士出戰,帶的軍糧也是有定數的。札木合眼睜睜看著草將被馬吃光,軍糧將被無所事事的士兵消耗,內心的恐懼當然急速增長。況且,一支如此龐大的力量集結在肯特山附近,不可能保守秘密,蔑兒乞人很容易發現他們。札木合是個好面子的人,他絕不允許自己制訂的計劃失敗。

  鐵木真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出兵作戰還有這些講究,他必須要努力、謙虛地向札木合和脫斡鄰勒學習。

  在鐵木真之後的歲月中,札木合教訓他要「遵守諾言」的話始終縈繞在他腦里,並成了他為人處世的一個標準。

  經過一個星期的整頓,札木合下令聯軍前進。聯軍向北翻越崇山峻岭,星夜驅馳到希洛克河東岸,札木合命令士兵白天扎蘆葦漂流筏,晚上,聯軍趁著夜色悄悄渡河。

  這次大規模的行動因為脫斡鄰勒和鐵木真的耽擱已不可能出奇制勝,當聯軍在希洛克河東岸緊鑼密鼓地手工勞作時,河對岸的蔑兒乞人已把消息傳給了脫黑脫阿。

  脫黑脫阿黃昏時得到消息,半信半疑,夜晚時才派人去河口偵察。結果,偵察員只回來個頭顱,把頭顱送來的正是如猛虎出籠的聯軍。

  突襲是戰場上的幽靈,尤其是騎兵的突襲,被突襲者根本沒有反應的時間。蔑兒乞部的營盤像是被幾千個惡魔同時襲擊了一樣,鬼哭狼嚎。聯軍騎兵紅著眼,哇哇怪叫地追逐著四處逃竄的人群猛砍猛殺。箭如雨下,哭聲震天。在這片狼藉的戰場上,有兩個人最心急如焚。

  一個是脫黑脫阿,一個是鐵木真。

  脫黑脫阿有生以來第一次遇到老窩被人突襲這種倒霉事,整個營地亂成一鍋粥,他在這鍋粥里躲避著亂箭和敵人的騎兵踐踏。他突然感到口腔里生出一股苦澀的味道,據說這是膽被嚇破後的症狀。雖然心膽俱裂,可脫黑脫阿畢竟是經過風浪的一族之長,稍微冷靜後,他對身邊的幾個侍衛說:「向敵人來的方向逃!」侍衛們渾身發抖,此時此刻,躲還來不及,怎麼還要去招惹。

  脫黑脫阿踢翻了一個侍衛,飛身上馬,罵道:「你們這群蠢貨,這叫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出其不意,出人意料。跑!」

  脫黑脫阿的決定是英明的。如果他真選擇向後跑,極有可能在最後時刻被聯軍捉住。任何人的思維都是,老大肯定在最後一線,脫黑脫阿選擇迎著聯軍的方向趁亂逃跑,顯示出這位強悍的部落領導人並非浪得虛名。

  鐵木真比脫黑脫阿更焦急,他在一片恐怖和垂死的嘶喊聲中絕望地呼喊著孛兒帖的名字,他像一個在人群中丟失了孩子的老娘,一面叫喊,一面撲向人群中那些看上去很像孛兒帖的人。

  撲了多次,次次撲錯。一種不好的感覺襲上心頭:孛兒帖是不是不在了?

  一想到這,他仰天大叫,聲音悽厲,讓人頭皮發麻。他對著一群哭喊著跑過來的婦女群,絕望地喊道:「孛兒帖!」

  奇蹟發生了。婦女群中一個女人剛從他身邊跑過,聽到他的哭喊,猛地停住,轉過頭來。四目相對,鐵木真險些驚喜得暈過去,那個頭髮蓬亂、滿臉漆黑的女人正是孛兒帖。

  在火光和血腥交織的地獄中,這對戀人緊緊擁抱,一動不動。

  剩下的戰鬥,鐵木真和他的士兵沒有參加,札木合和脫斡鄰勒的部隊猛烈追擊著漏網之魚,追過了色楞格河。沒想到進展異常順利,剩下兩支蔑兒乞部落也被相繼擊潰,札木合站在屍橫遍野的草場上高聲宣布勝利。

  鐵木真雖然沒有參加之後的戰鬥,卻也沒有閒著。他在瘋狂地搜集著戰利品:食品儲備、硬通貨、蒙古包的支架、男人、女人、小孩。

  能帶走的帶走,不能帶走的譬如那群襲擊了他部落的三百騎兵,有一個算一個,統統斬首。

  脫斡鄰勒帶著大量戰利品走了,走之前看著遍地死屍,虔誠地在胸前畫了個十字,說:「主,會原諒我的。」

  鐵木真把三分之一的硬通貨和俘虜送給了他,他又畫了個十字,很開心地說:「主,會保佑你的。」

  鐵木真禮貌地回答:「長生天保佑。」

  札木合的戰利品最多,不過當鐵木真把自己的三分之一戰利品給他時,他也毫不客氣地收下了,出於感激,他問鐵木真:「咱們聯合在一起,你有興趣嗎?」

  鐵木真當然有興趣,能和當時草原上的年輕霸主在一起,這是求之不得的。

  札木合得到肯定答覆後,胖胖的臉上出現了高傲的笑容:「我會關照你的,哈哈!」

  鐵木真沒有聽到札木合的話,他若有所思地看向身邊的孛兒帖。這是他第一次得到戰利品,心情舒暢是當然的,他又奪回了老婆,這更應該讓他心花怒放。不過,有件事卻讓他心裡長了個疙瘩,把所有歡喜沖得一乾二淨。

  札木合說了什麼

  鐵木真心中「疙瘩」的源泉是孛兒帖。人人都知道孛兒帖在乞顏部做了半年多別人的老婆,不過這不算什麼,因為蒙古本來就有搶親的風俗。但很快就有風言風語說孛兒帖不是一個人回來的,肚子裡還帶了一個。這個肚子裡的孩子就是鐵木真的長子、出生後被鐵木真起名為「朮赤」的人。「朮赤」蒙古語為「客人」,鐵木真起這個名字時不知出於什麼心理,他可能也認為「朮赤」是蔑兒乞人的種。這件事充分反映了鐵木真的一個負面性格:對女人多疑。這一負面性格伴隨了他一生。

  然而這個疙瘩很快就如煙一樣在鐵木真心中消散,因為他還有重要的事要做。自從他和札木合聯合紮營後,他的人生之花就開始順利地綻放。僅兩年後,鐵木真就稱汗了。他從札木合這裡挖到了人生中最寶貴的一桶金。

  札木合對這位小時候的安達關懷備至,以一種大哥哥的情懷對待他。二人形影不離,一起喝酒,一起騎馬遊蕩,一起回憶兒時那短暫卻幸福的時光。他們經常睡在一條被子裡,有說不完的話。失散多年的兄弟情誼快速升溫,札木合決心要和鐵木真再結拜一次。

  為了表現莊重,札木合領著鐵木真來到蒙古聯盟第三任可汗忽圖剌曾宣誓就職的地方,在忽圖剌發表就職演說的松樹下,二人舉行盛宴結為安達,並發誓兩個部落要生死與共,同甘共苦。

  宣誓完畢,二人喝酒,酒席到達高潮時,札木合讓鐵木真湊過來,在他耳邊說:「我們蒙古人太需要一個可汗了!」

  鐵木真抬頭看著札木合的胖臉,發現了他臉上透露出的信息:「我要成為蒙古的可汗。」

  鐵木真沒有說話,札木合卻嘟嘟囔囔地說開了:「我把你叫到忽圖剌汗的就職地來結為安達,背後的深意你可知道?」

  鐵木真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札木合用力地拍了拍他肩膀:「你還不明白嗎?忽圖剌汗是咱們蒙古最後的榮耀,現在,你我二人要把這榮光延續下去!咱倆聯手,統一蒙古!」

  鐵木真險些跳起來,因為這正是他最近一段時間的夢想,可他和札木合不同,他從不把縹緲的夢想說出來。他只是悶頭去做,時機成熟,他才會動用語言。

  他看向札木合,札木合醉眼矇矓:「我知道你的本事,你平時不言不語,其實心機很深,用你的心機和我的智慧,再加上我的力量,統一蒙古不是幻想。我做了蒙古人的可汗,你就是我的影子,哈哈!」

  鐵木真笑了,是那種沒有任何感情的笑。札木合發現了他的笑,摟住他的肩膀,打了個酒嗝說:「我的好安達,好好努力!」

  鐵木真一直在努力。

  自從他和札木合連營後,他就一直在札木合的部落聯盟中努力。札木合聯盟的各個部落其實都是蒙古部落,作為蒙古王族乞顏部的酋長,很多人都對鐵木真青眼有加。鐵木真奉行功利主義和以情動人的策略,他把在蔑兒乞部得來的戰利品剩下的部分統統分給各個部落的酋長。他和這些人拉關係,談他們共同的祖先。半年時間過去了,札木合部落聯盟中已經有了他的盟友。當札木合知道了鐵木真的樂善好施和平易近人時,並未放在心上。有人提醒札木合應該小心鐵木真,札木合冷笑:「他實力太弱啦!」隨後語氣柔和,「況且他是我兄弟,兄弟不會從兄弟這裡挖人。」

  任何道德家都會唾棄鐵木真的行為,札木合好心好意收留你,罩著你,你居然挖人牆腳,是可忍孰不可忍?!

  鐵木真大概也覺得自己沒有注重行為美,所以每當札木合向他說了什麼隱語或者是投過來莫名其妙的眼神時,他的心就突突跳。

  這就是傳說中的「做賊心虛」。

  當然,對於胸懷大志、輕易不肯寄人籬下的鐵木真來說,和札木合分道揚鑣是註定的。「註定」在兩人友好一年半後神神秘秘地來了。

  又是一年進山放牧的時節,札木合和鐵木真帶領族人向山里遷移。兩人走在遷移隊伍的前頭,面對山河青青,札木合神清氣爽,指著前方的一座山對鐵木真說:「若依山而營,則牧馬者興奮得跳舞;若臨河而營,則牧羊者歡喜得翻跟頭。」

  這句話莫名其妙,蒙古人說話都喜歡隱晦曲折,尤其是鐵木真「做賊心虛」,所以他不敢問,只好默不作聲。過了一會兒,他找了個機會離開札木合,等在路邊,當他母親和妻子的車輛過來時,他上前請教母親札木合那句話的深意。

  訶額侖還未開口,孛兒帖就像個半仙解卦一樣滔滔不絕起來:「馬和羊從不在一起放牧,札木合的意思是,大家應該各行其是。他是喜新厭舊,要轟我們走呢!」

  鐵木真去看閱歷豐富的母親,訶額侖沒有說話,也就是說,她也同意孛兒帖的分析。

  鐵木真對妻子,尤其是這個正房孛兒帖言聽計從,終身如此。所以他召集了兄弟們,讓他們的車隊在夜晚來臨時不要停下,繼續向前。

  就這樣,鐵木真連個道別都沒有,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他的好安達札木合。也許孛兒帖的分析真是對的,因為札木合在第二天早上發現鐵木真消失後,並沒有來尋找他。

  當然,以上是《蒙古秘史》的說法。

  如你所知,鐵木真和孛兒帖自尊心強烈,寄人籬下的人都神經敏感,札木合說話又隱晦曲折,一年半的時間裡,札木合肯定說了很多這樣的話,為什麼鐵木真早不離開,為什麼在這個時候說走咱就走?

  接下來的事情告訴了我們答案:《蒙古秘史》說,鐵木真前腳剛走,蒙古各部落的人後腳就跟來了,滿坑滿谷。

  原來,和札木合分道揚鑣的時機已成熟。他用了一年半時間在札木合營盤中大展權謀,拉攏人心,辛苦耕耘,終於開花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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