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深淵聚會
2024-10-09 04:55:49
作者: 楊京秋
1
審訊室內,燈光昏暗。一名身形佝僂、面容憔悴的中年男子坐在審訊椅上。他就是卓文大學化學老師黃華,男,43歲,父母雙亡,離異,婚後育有一女,後意外身亡,死時三歲半。
在警局檔案中,存有一份黃華10年前的口供記錄。
10年前的一個夜晚,黃華的妻子因為黃華堅決不同意在離婚申請書上簽字,就和情人聯手將黃華誘入郊區野地進行毆打,並逼迫他簽字。黃華寧死不簽。後來,他的妻子又和情人聯合,以剪掉黃華「命根」相威脅,逼迫他簽字。黃華依舊不簽,發了瘋的妻子就一剪刀剪了下去……後來據他妻子說,那純屬一次意外。
但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有一個事實已經無法改變——從那之後,黃華成了半個男人。
現在回想起那個夜晚,黃華也無法預料事情最終會發展到那個地步。他當時之所以拒絕簽字,只是不想那時才剛三歲出頭的女兒從此以後沒有了親生母親。
然而世事無常,造化弄人。在那之後不久,黃華的妻子和情人在酒駕過程中撞死了一人,兩人被判刑,進了監獄。
黃華的女兒兩個月後突發急性流感,很快演變成重症流感加腦炎,僅過了兩天就去世了。死時,女兒才3歲零6個月大。女兒去世後10天,黃體原本病重的母親在一個冰冷的夜晚悲傷過度,也去世了。
從此以後,黃華徹底成了孤家寡人。
在簡單了解了基本情況後,麵皮黝黑的審訊員包小黑開始正式審訊,然而黃華所表現出的反常態度讓包小黑有些意外。
包小黑問黃華:「證據顯示,你是從一個多月前就開始凌辱女生的,對嗎?」
之前他們的交流都還算比較順暢,黃華並未表現出不配合,但這個問題問完,黃華瞬間變了臉色,如同一隻溫順的家貓看見老鼠後,瞬間變得殺氣騰騰。
黃華用戴著手銬的雙手猛地砸了一下桌子,怒聲道:「請不要用凌辱這個詞,我只是在欣賞她們的舞姿而已,欣賞,明白嗎?!」
包小黑微微一驚,隨後迅速調整好情緒,用嚴厲的語氣道:「就算只是跳舞,也是你違背當事人的意願,強迫他人進行的,這是非法限制他人人身自由。並且,在強迫她們跳舞的過程中,你還對她們造成了身體上的傷害,這是否屬實?」
黃華繼續瞪大眼睛,吼道:「所以這是完全不同的兩件事情,我讓她們跳舞沒犯罪,你所說的是故意傷害罪,所以不要用凌辱這個詞,這是對我人格的侮辱!」
「什麼狗屁不通的邏輯!」包小黑心中暗道一聲。他覺得這個黃華可能有心理問題。
包小黑輕皺眉頭,思索著該用什麼樣的措辭才最合適。片刻後,他說道:「你用自製的化學藥物迷醉了她們,讓她們違背主觀意願跳舞給你看,同時還對她們的身體造成了傷害,對嗎?」
黃華冷笑一聲,臉上露出了囂張且鄙視的表情,直勾勾地看著包小黑,一聲不吭。
包小黑試圖提升自己的氣場,厲聲喝道:「回答問題!對,還是不對?!」
黃華邪氣地一笑,眼神中滿是不屑,頗有一種不戰而勝的架勢。這讓包小黑剛剛建立起的氣場屏障在瞬間土崩瓦解。
他聳了聳肩,緊盯著包小黑,一臉邪笑道:「算對嘍!」
包小黑悄然咽了一口唾沫,扭頭看了一眼黑乎乎的玻璃牆。他來的時候,上司跟他說,這個犯人配合度為90,所以他沒怎麼準備就直接來了,而且,他本身就是一個剛從實習期轉正不久的新人,這方面的經驗也不是很足。沒承想這個雖然尚未定罪,但證據確鑿,基本毫無洗脫機會的嫌疑人不僅不配合,而且還表現出了一種精神不正常的架勢,讓剛剛當審訊員沒多久的包小黑頓時變得手足無措起來。
包小黑輕咬牙關,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的情緒波動,沒有再提高音量,反而放低了音量,雙眼迎著黃華的目光望去,沉聲問:「告訴我,你為什麼選擇她們?」
黃華也緊盯著包小黑,兩人對視片刻,黃華的眼皮忽然下垂了一下,緊接著,黃華欠了欠身子,態度看起來比之前好多了,眼神也正常多了。
黃華努了努嘴說道:「簡單點說,因為她們的氣質看起來像我老婆年輕的時候,純潔可愛,思想單純,還有關鍵的一條,那就是她們都會跳舞,也喜歡跳舞。」
包小黑乘勝追擊,問道:「也就是說,你想從她們身上找到年輕時候和你老婆在一起的那種感覺,所以才選擇了她們?」
黃華點了點頭,似乎被勾起了傷心往事,臉上忽然出現了黯然的神色,輕聲道:「是的,她年輕時候喜歡跳舞給我看,這是我最喜歡她的一點……」
包小黑繼續問:「最後,跟你確認一下人數,被你加害的女生,前後一共有5名對嗎?」
黃華微微一愣,隨即抬起頭來,望著包小黑,大聲道「:錯!是4名!」
這一次,包小黑沒有絲毫遲疑,直接提高音量道:「我們現在已經錄了5名女生的口供,請你還是配合一下。都到這個時候了,沒必要再強行狡辯了,你應該很清楚!」
黃華臉上再次出現了邪氣的笑容。「我本來就沒想狡辯,4名就是4名,我還想多一名呢,誰叫你們這麼快就來了。不過幸虧你們來得快,不然我下一個目標都搞定了,嘿嘿嘿嘿。」
包小黑厲聲道:「可我們現在有5個女生的口供。」
黃華眉頭一皺說:「哪5個?說來聽聽。」
包小黑回了一下頭,似乎是在徵求上司的意見,同時按了一下耳朵里的耳麥。
隨後,包小黑報出了5個姓名「:張怡,汪媛,李雨桐,方青禾,畫蝶。」
黃華眉頭一皺說:「等等,畫蝶是誰?只有前面4個,沒有畫蝶!」
「你是說,受害人中沒有畫蝶?」
黃華驟然起身,身下的鎖鏈發出嘩啦聲響,他用手銬拍打著桌面,神情激動地說道:「絕對沒有!4個就是4個,絕不會是5個,你們這是對我人格的侮辱!」
面對黃華的再次發飆,包小黑有些困惑地說道:「可是就是她找到的地下實驗室,你說沒有她,怎麼可能?」
說完後,包小黑立馬就後悔了,不該將這麼關鍵的信息說出來,可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已無法收回。
黃華冷聲道:「對這一點,我也很奇怪。所以,要不,你把她叫來,我和她當面對質。我猜她肯定不敢來,嘿嘿。」
包小黑再次回了一下頭,並按了一下耳麥。接著,包小黑就出去了。
半個小時後,審訊室的門被打開,包小黑走了進來,這一次,他的眼神堅定了許多,坐下之後便道:「別再狡辯,除非你能拿出證據,否則就是5人。另外,名叫畫蝶的受害人現已認定你就是加害她的人。」
黃華面色陰沉地說道:「哦?這麼說,她來了?」
包小黑道:「來是肯定來了。不過按照規定,我們不能讓她和你直接見面。」
黃華冷笑道:「你們少跟我來這套,雖然我不怕多坐幾年牢,但平白無故多加一個受害者在我頭上,這事我可不干,這是原則性問題!」
話音未落,審訊室的門忽然被打開,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女孩推開門口的警察,徑直走了進來。包小黑急忙迎上去,低聲對畫蝶說:「你不用進來的,我們會——」
畫蝶抬手打斷了包小黑的話,淡淡地說:「我會為我自己的行為負責。」
在包小黑驚訝的目光注視下,畫蝶徑直走到桌前,抬起手來,指著黃華,一字一句地說:「我記得清清楚楚,傷害我的人就是他,絕對不會錯。」
黃華仰頭緊盯著畫蝶,嘴角劇烈地顫抖了幾下。
畫蝶直視著黃華的雙眼,目光中掠過了一絲恨意:「你敢說沒有嗎,黃華老師?」
黃華望著畫蝶的臉,數次張開口,卻欲言又止,良久之後,他似乎知道狡辯無用了,便惡狠狠地說:「你會為說謊付出代價!」
畫蝶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審訊室。
「青禾——」畫蝶閉上眼輕聲自語,「我能幫你做的,就這麼多了。」
2
校園尖叫案已經告一段落,學校內的議論逐漸平息下來,畫蝶也終於恢復到正常的生活當中。她想來想去還是要登門向周漁道謝,打聽到他的地址後,這天下午她就來到了周漁工作的地方。
院落大門是一扇寬大的朱紅鐵門,鐵門中間掛著一塊橢圓形紫紅木牌,木牌上寫著5個潑墨大字:漁公解夢館。
在鐵門兩側,掛著兩塊黑紅色的幡布。
左邊幡布上寫著:日落不解夢。
右邊幡布上寫著:天黑莫談心。
就在畫蝶推門之際,一陣旋風吹出院落,將老榆樹下的幾片落葉從沙土上吹起。一行沙字若隱若現:你的未來,是我的過去。
旋風夾帶著一片落葉,一路往前旋轉至道路的盡頭。在道路盡頭處,站著一名戴著黑色口罩的瘦高男子,男子低垂著腦袋,緊盯著畫蝶離去的背影,雙眼中閃動著狡黠的光芒。
那片旋轉的落葉,不偏不倚正貼在了瘦高男子的臉上。瘦高男子摘下落葉的同時,將口罩也摘了下來。他不是別人,正是卓文大學即將畢業的大四學生殷森。殷森嘴角泛起獰笑,摸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隨後閃身躲進了路邊的樹後面,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畫蝶推開了院落鐵門。抬眼望去,院子的格局涇渭分明,分為左右兩個明顯的區域,中間是一條青石板路,直通房門。
院子左邊是一小片人工湖,人工湖後面有一座假山,假山上蹲坐著一隻黑猴子,正在托腮沉思,一動不動。院子右邊是一大塊圓形的花園,以圓心為中點,將整個圓均分為9個扇形區域,每個扇形區域栽種著一種花。9個扇形區域,9種花,9種顏色。
看到這9個扇形花圃的時候,畫蝶心中微微一動,一個念頭在腦中一閃而過,她感覺這不簡單,似乎有著什麼深層次的含義。
9個扇形花圃中,有牡丹,有向日葵,有薰衣草,有玫瑰,有鬱金香,還有另外幾種花,她並不認識。當她正準備上前看一看的時候,圓形花園的另外一邊,一個手拿剪刀的黑色身影緩緩站起。
看到周漁後,畫蝶微微一愣,似乎並未想到他會在花園裡,更沒有想到他們會以這樣的方式見面。
「周老師!」畫蝶輕喊了一聲,聲音像一隻蜜蜂一樣飛快飛躍過花叢,鑽進了周漁的耳朵里。
周漁略微抬頭,看到是畫蝶,他的眼角微微跳動了一下,笑道:「稍等。」
隨後,他低下頭去,將玫瑰花的花枝剪完,這才拍了拍手,將剪刀放在旁邊,朝畫蝶走去。
「畫蝶啊,你怎麼來了?」對畫蝶的突然造訪,周漁還是有些意外的。
「周老師……」畫蝶將右手挎著的籃子晃動了一下,「我是專程來替大家謝謝你的,當然我自己也要謝謝你。」
「感謝的話就不用多說啦。」周漁嘴上雖然這麼說,但那翹起的嘴角和臉上愉悅的表情還是說明他此時內心是很高興的,周漁看了一眼籃子問,「這是什麼?」
「是花……」畫蝶臉色微微一紅道,「還有記事本。」
「哦,什麼花?」周漁追問道。
「花有4束,我們4個女孩每人一束,寄託了我們對您的感激之情。」畫蝶紅著臉說,「記事本有4本,我們4個女孩每人一本,上面寫著我們對您感謝的話。」
「你們倒還挺有心的。」周漁微微一笑,接過籃子轉身朝著屋門走去,然後在屋門前的台階上站住,回過頭說,「要進來的話就趁早哦,天黑了,這道門就有出無進了。」
畫蝶抬起頭,看了一眼即將落山的太陽,隨後快步往前,跟在了周漁身後。
再次相見同樣沒有太多的寒暄和客套,他們之間那種無言的默契依舊維持著,畫蝶喜歡這樣的感覺。
步上台階,推門而入,在臨進屋之前,畫蝶又看了一眼院落中那9個扇形花圃,忽然想起了什麼,隨口道:「九型人格……」
周漁反問一句:「你說什麼?」
畫蝶語氣中帶著一絲興奮道:「院子裡的花圃代表九型人格,那9塊扇形區域組成的圓形花圃,裡面栽著9種不同品性的花,看似涇渭分明,實則相互牽引,這不正是人類九型人格的分布和關聯特性嗎?」
周漁眼睛泛出了光,微笑起來。
畫蝶急忙追問:「周老師,我說得對嗎?」
周漁點了點頭表示肯定。
畫蝶在周漁心中的形象再次改觀。這個女生年紀雖小,洞察力卻不一般。
進入屋內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道迴廊,迴廊盡頭處有一道水墨屏風,淡綠色,一眼望去,如同一泓清泉掛在空中。繞過屏風,便是正廳。進入正廳後,畫蝶便被裡面的裝飾深深吸引了。
廳內的擺設雖然不多,但格調高雅,古色古香,配合著四周牆壁上的各種水墨畫,使房間內充滿了一種嫻雅的平和感,如同置身山林野地,享受著日暮春風。
本來還略微有些緊張的畫蝶,在看到這番景象後,逐漸地平靜下來。
客廳左邊區域有一排高低櫃陳列架,陳列架上擺著各種各樣的物品。那些物品都極具年代感,可能對不少人來說都是能夠象徵著過往的童年記憶的。比如墨綠色的發條鐵皮青蛙、兩隻小雞啄米的玩具,以及掛在牆壁上的動漫貼畫等。
客廳右邊區域東西並不多,窗明几淨,淺藍色的窗簾半遮半掩,後牆處有一個巨大的書架,裡面陳列著很多書籍,還有幾個青色花瓶。
客廳的正中央擺著一張紫褐色的木桌子,桌上有一把硃砂茶壺,還有幾個紫砂茶杯。
周漁坐在了木桌後面的一把扶手椅上,拎起茶壺,問畫蝶:「喝茶嗎?」
畫蝶搖頭道:「不喝,謝謝……」
周漁還是給畫蝶倒上了一杯:「是不想喝,還是在和我客氣?」
畫蝶微微一笑道:「好吧,我喝,不過要等會兒。」
周漁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擺鐘:「友情提示,距離閉館時間還有35分鐘。」
畫蝶疑惑道:「解夢館7點就關門?可7點的時候,天還沒完全黑透呢。」
周漁沉聲道:「解夢有很多原則,也有很多忌諱,其中一條便是,日落不解夢,天黑莫談心。」
畫蝶喃喃重複著:「日落不解夢,天黑莫談心……為什麼?」
周漁道:「忌諱之所以是忌諱,更多是因為它代表一種傳統,沒有那麼多為什麼。」
畫蝶哦了一聲,走到茶桌前的排椅上坐下,滿臉認真地說:「周老師……我發現你進屋後好像就變得嚴肅了起來,你可以不這麼嚴肅嗎?」
周漁笑了笑道:「嚴肅嗎?」
畫蝶道:「有點……不過現在好多了。」
周漁端坐在扶手椅上,看著對面的畫蝶,他發覺自己一旦坐在這個位置上,就有種想要解夢的衝動,於是不由自主地問了一聲:「畫蝶,你需要解夢嗎?」
畫蝶急忙擺手說:「周老師,我這次就是專程來感謝你的,並不是來解夢的。不過,我倒是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你。」
「什麼問題?」
「就是你上次去卓文大學講座結束後,你給大家留了一個夢,這兩天我自己試著解了一下,不知道對不對。」
周漁很快就想了起來,饒有興趣地看著畫蝶說:「說來聽聽。」
畫蝶輕抿嘴唇道:「這應該是一個懷孕的夢,代表女人懷孕了。房子就是女人的子宮,房子內的蛇應該就是她假想中的孩子。蛇在用力扭動,證明孩子在她體內蠕動。對不對?」
周漁笑了笑,說道:「你的解釋很有意思,很接近了。若夢境的主人是一名已婚女性,而不是一名剛剛結交了男朋友的年輕女性的話,那你的解釋就幾乎是正確的了。解夢,沒有標準答案,即使是同樣的夢境,代表的現實含義也會因人而異。」
畫蝶若有所思地問:「那……這個夢的準確答案是什麼呢?」
周漁直了直身子,沉聲道:「蛇是人做夢時常用的元素之一,它的象徵意義也非常豐富。在這個夢中,蛇這個元素是最為重要的,弄明白了這個元素的象徵意義,也就基本弄明白了這個夢境的含義。」
畫蝶想了想,搖了搖頭道:「我實在想不到別的了……」
周漁端起茶杯來,喝了一口茶,輕聲道:「在那個夢裡,蛇代表男性的生殖器官。而玻璃房子則代表了避孕用品。」
周漁沒有看畫蝶,盯著茶杯繼續道:「這個夢境的現實含義其實非常簡單,它反映出女人的擔憂心理,她擔憂在和男朋友的親密交往中,因為保險套的破裂而導致意外懷孕。」
畫蝶聽完哦了一聲,然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片刻後,只聽畫蝶道「:我明白了……其實,我忽略了一個重要條件,那就是大蛇是被扣在一個盆子裡的……還有,如果女人懷孕的話,夢到的也應該是小蛇,而不應該是大蛇……」
周漁抬起頭,讚賞地點頭道「:沒錯,正是如此。夢境中的一些細節,看似無足輕重,實則和整個夢境的走向密切相關。」
畫蝶也高興地露出了笑容,說:「解夢真的太神奇了,比我想像中還要神奇……想不到這麼一個簡短的夢境,就蘊藏著這麼多道理。」
周漁靠在扶手椅上,輕聲問:「還有別的問題嗎?」
畫蝶略微低頭,似乎是正在下決心,片刻後,她抬頭道:「問題倒是沒有了,不過,我這兩天一直在做一個夢,我原以為自己能解,現在看來應該也不對。你能幫我解一下嗎?」
周漁微微一笑,朝著畫蝶點了點頭。
畫蝶剛要開口,周漁忽然道:「稍等,即使是順便解解,也要按照流程來。」
說罷,周漁解開唐裝袖口上的扣繩,將藏在袖口口袋中的繪夢板扯了出來,用力一甩,啪的一聲響,繪夢板一字展開,平鋪在他的膝蓋上,第一張白紙上潔白無瑕。
接著,周漁將阿多拽下,切換為中性筆,按下頂點的龍頭,略微低頭,沉聲道:「說夢者畫蝶,夢境編號0818,解夢師周漁,錄。」
隨後,周漁伸手示意畫蝶道:「開始吧—— 」
3
畫蝶猶豫了一會兒才說:「是這樣的,從你幫我們解開那個夢境的當天晚上,我就開始做一個夢。夢不長,但我卻記得很清楚。我記得自己在冰天雪地中醒來,我茫然無措地一直走一直走,四周一片雪白,然後我在雪地中發現了一條血跡……於是我順著那條血跡往前走……在血跡的盡頭處,我看到了一座建立在山腳下的尖頂木房子……」
周漁迅速在繪夢板上繪製出白雪皚皚的蒼茫場景,一條血跡在雪中彎曲前行,盡頭處是一座木房子。
繪完後,他在血滴旁邊寫了4個字:心靈之路。在木房子旁邊寫了4個字:夢想之屋。在白雪覆蓋的場景中寫了8個字:迷茫而孤獨的情緒。想了想之後,他又在木房子上方寫下兩個大字:尖頂。
周漁將「尖頂」這兩個字圈起來,在其旁邊標註了一行小字:尖銳的、與眾不同的,抑或是會刺傷別人甚至是自己的夢想。
周漁眉頭輕挑,心中暗道:難道又是一個關於自我和夢想的簡單夢境嗎?
畫蝶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木房子房門虛掩,我推門進去,發現屋內充滿了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東西。除那些陳舊的充滿歷史感的東西之外,最讓我震驚的是滿屋子的貓,而且還都是死貓……這些死貓躺在地上,閉著眼睛,一動不動,鮮血從它們的身體下流出來,匯成一股血水流到了我的腳邊……」
周漁眼神一亮,急忙在繪夢板上繪下這幅奇詭畫面:滿屋子的古怪歷史物件,成群的死貓,血流成溪。
畫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隨後繼續說道:「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那些死貓忽然全都睜開了眼睛,兇狠地盯著我,並從地上爬了起來……
一群流著血的貓朝著我慢慢逼近……我嚇壞了,轉身就想跑出去,卻發現房門不知何時已經被關上了……」
周漁迅速繪製了下來:死貓復活,想要攻擊畫蝶,畫蝶逃跑,發現門被關上。這看起來像一個典型的內疚性壓力發泄的夢境,只不過那些死貓的復活有些古怪。這時候,周漁才意識到,這個夢境或許並沒有最初想的那麼簡單。
畫蝶的講述還在繼續「:那些死貓越來越近,張牙舞爪,我用力拽門,卻怎麼都拽不開,就在這時,門上忽然出現了一道裂縫,裂縫逐漸變大。一個戴面具的人站在外面,手拿一把斧頭,他將我拉了出去……」
咽了一口唾沫後,畫蝶加快語速道:「那個男人拉著我,開始在雪地中狂奔,貓在後面追個不停,而且數量越來越多。跑著跑著,前面忽然出現了一道懸崖,男人拉著我加速狂奔,就在我還沒有搞明白是怎麼回事的時候,男人便拉著我跳了下去……我不停地往下墜落,然後就醒了……」
畫蝶說完後,周漁也已經在繪夢板上繪製完了整個夢境的流程場景。
思索片刻後,周漁忽然問「:你對那個男人戴著的面具還有印象嗎?」
畫蝶想都沒想,立馬道:「是一副黑白相間的小丑面具,臉上掛著詭異的笑容,很像電影《V字仇殺隊》里男主人公戴的那副面具。我上個月看過這部電影,我想可能是電影給我留下的印象。」
周漁默默點了點頭,這個面具的形象來源應該就是電影人物的殘留影像,這沒什麼疑問。周漁想要知道的是,在這副面具的後面,隱藏著的那個人物是誰?
周漁一邊思索,一邊問:「跳下懸崖後,你的情緒是怎樣的?」
「最初很害怕,後面除害怕之外,又有點激動。」
「激動?」
「是的,因為我隱約覺得自己或許會有一段不可思議的經歷。」
周漁在繪夢板懸崖邊上寫了一行字:對未知的恐懼和夢想的激動並存。
可這夢想到底是什麼?這恐懼又是什麼?什麼恐懼會和白色的雪,還有死貓聯繫在一起?或許,這和她的童年經歷有關。
看來,這確實不是一個簡單的夢,其中某些指向性非常強的元素應該與她的童年有關,而且具有很多超現實的心理特指意義,只有她自己才真正明白這些東西到底代表著什麼。
對於這樣的夢境,作為解夢師的周漁要做的,是指引畫蝶自己去想明白夢境所代表的含義,同時,在必要的時候,用一兩句話點醒她。
對解夢師而言,找出夢境含義其實並不是最終目的,只是一種達成目的的手段。通過解夢這種方式,讓做夢者更加了解自己的內心想法,完善自己的人格弱點,治癒內心的創傷陰影,才是解夢的真正意義所在。
周漁一邊在繪夢板上寫字,一邊佯裝漫不經心地問道:「能簡單聊聊你的父母嗎?他們是怎樣的人?」
聽到「父母」兩字,畫蝶神情一滯,目光中掠過一抹悲痛,她急忙低下頭去,嘴唇緊抿,雙手轉動起手中的茶杯。
看到畫蝶瞬間的表情變化,周漁便已經猜到了些什麼,他在繪夢板的下方寫了4個字:童年陰影。他將這4個字用圓圈圈起來,在底下標註了兩個字:父母。
周漁準備從別的角度入手,引導畫蝶自己去思考:「那可以告訴我你小時候的夢想嗎?比如你小時候想成為什麼樣的人?」
畫蝶緩緩抬起頭來,張開嘴正要說話的時候,院子裡忽然傳來了嘎吱一聲悶響,接著便傳來一聲喊叫。
周漁問畫蝶:「你進來的時候,將鐵門上的木牌子翻過來沒有?」
「好像沒有……怎麼了?」
「沒事,應該是有人上門尋求解夢,你稍等一下,我去看看。」
周漁快步走到窗邊,撩起窗簾,望向院落。院中的青石板路上,站著一名穿著一身黑色皮衣的男子,男子身材高大,體格健碩,衣領高高豎起,頭上戴著一頂鴨舌帽,帽檐壓得很低,臂彎中夾著一個黑色盒子。
此時,他正好轉過身來,周漁看到了黑衣男子的正臉,原來是鍾墨。不過鍾墨為什麼會來找他呢?難不成是來感謝他的,還是黃華的事情又有了新的發現,抑或是,鍾墨也想要解夢?
就在周漁站在窗前思索的時候,院內的鐘墨晃動了下脖頸,夾緊黑色盒子,朝前走去,邊走邊喊:「漁兄,漁兄在嗎?」
當鍾墨拾級而上的時候,周漁剛好走到門前,正準備開門。吱呀一聲輕響,房門開了一條縫,仿似被風吹開的一樣。兩人門裡門外,四目相對。
鍾墨咧嘴一笑,說道:「漁兄啊,你可真是讓我找得好苦啊。」
周漁站在門前,還沒等開口說話,鍾墨就指了指屏風問:「我可以進去嗎?」
周漁低聲道:「抱歉,裡面有人在解夢。」
鍾墨後退了一步道:「我看門口的牌子上寫著『日落不解夢,天黑莫談心』,我專門等到差不多天黑了才進來的,怎麼還有人解夢呢?」
周漁略帶歉意地說:「是天黑前來的,現在還沒解完。鍾警官,你也是來解夢的嗎?」
鍾墨將鴨舌帽抬了抬,笑道:「不要叫鍾警官了,聽著太見外,叫我鍾墨就行,我不是來解夢的,是有別的事情想找你。」
周漁看了一眼時間,距離7點還有15分鐘,時間上應該還來得及。他問鍾墨:「是黃華的事情,還是上次我在口供中提到的洗手間誣陷事件有進展了?
鍾墨輕咳一聲道:「黃華的事情基本落實了。洗手間誣陷事件我也已經安排下去了,應該很快就會有所發現——」
周漁問:「那是?」
鍾墨望了一眼走廊盡頭處的屏風,壓低聲音道:「其實,我是想請漁兄幫我一個忙……」
周漁想到上次在卓文大學地下室的時候,正是鍾墨的及時出現,才沒有讓他淪為黃華的刀下魚肉,這份恩情,周漁始終記在心上。而且在上次的短暫交流中,鍾墨對夢學的客觀態度也給周漁留下了不錯的印象。
周漁望向鍾墨說:「什麼忙?能幫的我一定幫。」
鍾墨目光警惕地左右看了一眼,低聲道:「卓文大學的心理學老師祝嶸,你還記得嗎?」
周漁點了點頭說:「記得。」
鍾墨張開嘴,欲言又止,他挽下衣領,露出了那條把脖頸纏得嚴嚴實實的黑色絲巾。接著,他用力扯了一下絲巾,喉間發出幾聲低沉的悶響聲,似乎正在竭力控制著脖頸內的什麼東西。
鍾墨的這個古怪動作和這條黑色絲帶的位置,讓周漁想到了在夢學中非常經典的一個象徵性動作元素:自刎式人格毀滅。
鍾墨的聲音繼續傳來,語調神秘兮兮:「祝嶸的殺妻事件並沒有那麼簡單,他拒不承認謀害妻子,並堅稱妻子出差了,還說他親自開車送妻子去了機場。但我們調取監控之後發現,那天晚上他根本就沒有去過機場,他的車子一整晚都停在樓下。目前我們正在緊密調查此案,其中有一點我們覺得非常可疑,那就是祝嶸在殺妻之前的一小段時間裡,曾兩次參加過同一個聚會。而且,除他之外,在過去的一段時間裡,有好幾個學者也參加過這個聚會,並且後來都發生過一些離奇的意外。」
「聚會?」周漁眉頭一皺,隨口問,「你的意思是祝嶸殺妻跟那個聚會有關係?」
「這個暫時還不能確定。不過我們猜測這個聚會可能起到了一些誘導性的作用,比如精神上的干擾,或意識上的控制,等等。這一塊我不是專業的,也不懂,目前只是猜測。」
周漁將食指按在鼻翼上,輕點兩下後問道:「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們去參加一下這個聚會,不就什麼都清楚了嗎?」
鍾墨無奈地說道:「據說這個聚會是邀請制,一個名額,一個代號。根據我們的推測,聚會邀請的都是些學術領域或藝術領域的人才,進去之後還會有相應的學術討論環節。我們是想參加也參加不了啊,而且,我們很容易露餡兒。」
周漁點頭道:「我明白了,你們其實只是初步懷疑那個聚會,並不想興師動眾去調查,更不想打草驚蛇讓警察圈內人假裝參與,只是想通過別的方式先從側面觀察觀察對嗎?」
鍾墨笑道:「正是這個意思,漁兄總結得精闢。」
周漁有些不解地問道:「可這事我怎麼幫你?我並不了解你說的這個聚會。」
鍾墨緊盯著周漁的雙眼,低聲道:「我這次來就是想問你一下,那個深淵聚會邀請你了沒有?畢竟在心理學方面,你也算是造詣頗深,更別提你在夢學上的開創性研究了。我覺得如果他們不邀請你的話,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等等——」周漁抬手打斷了鍾墨後續的話,「你剛才說那個聚會叫什麼名字?」
「據說是叫深淵。」鍾墨一邊說著話,一邊從口袋中摸出一張硬質卡片,遞給周漁,「這張卡片就是他們聚會的通行證。」
周漁接過那張硬質卡片,低頭望去。卡片正面,雕刻著一條黑漆漆的峽谷,深不見底,顯得幽深恐怖。卡片背面的右上角,繪製著兩個暗紅色藝術字:深淵。卡片背面的正中間,繪製著兩行正楷字:
當你凝視深淵的時候,
深淵也在凝視著你。
周漁將卡片翻過來又翻過去,看了幾遍後,他忽然想起,當時在祝嶸的諮詢室中翻看檔案的時候,曾從檔案夾里掉出來一張硬質卡片,那張卡片的正面同樣是一條黑漆漆的峽谷,跟面前這張一模一樣。
除此之外,周漁還想起了聞百見前幾天跟他說過的那個學術聚會,名字似乎就叫深淵。
旁邊的鐘墨一直在觀察著周漁的表情,這時忽然問:「怎麼,你知道這個聚會?」
周漁沉吟道:「這張卡片,我曾經在祝嶸的檔案夾里無意中看到過,他當時的反應很劇烈,給我的感覺是他非常看重這張卡片,而且並不想讓別人知道,這應該是他的一個秘密……」
猶豫了一下後,周漁接著說道:「還有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我有一個好朋友,是一名心理醫生,他曾經邀請過我兩次,去參加一個名叫深淵的聚會,但我一直有事沒去。當然,我並不確定這兩個聚會是不是同一個,也可能只是同名。」
鍾墨雙眼中掠過一絲驚喜的光芒,他用力拽了拽脖頸上的黑色絲巾,用一種試探性的語氣問:「那你的這個朋友,去參加過深淵聚會嗎?」
周漁搖了搖頭,他並不知道聞百見到底參加過沒有。隨後,他掏出手機,撥打了聞百見的電話。電話鈴聲響了好久,無人接聽。周漁眉頭輕皺,面露焦急神色,他又打了一次,還是無人接聽。
鍾墨一邊觀察著周漁的表情,一邊輕聲詢問:「漁兄,你等會兒準備怎麼和你朋友說?」
「當然是先問問那個聚會到底是幹什麼的,如果真是同一個,那就勸他不要再參加這個深淵聚會了。雖然你們也不確定祝嶸殺妻到底跟它有沒有關係,但防患於未然,不去當然是最好的。」
「要是你的朋友不答應你,執意要去呢?」
「我不會讓他去的,除非——」
「除非什麼?」
周漁沒有理會鍾墨的詢問,而是反問道:「既然這個聚會是如此重要的一條線索,你們現在手中也正好有一張通行證,為何不安排一個人進去一探究竟呢?」
鍾墨嘴角略微上揚,臉上浮現出一絲掩飾不住的笑容,但迅速消逝不見,緊接著他便眉頭輕皺地說:「實不相瞞,這張卡片的主人是一名年輕女畫家,算是我的一個朋友,她本來接受了邀請要去的,結果臨時有事出國了。後來陰差陽錯,這張卡片就落在了我的手上,她本人是沒機會去了。」
周漁輕點鼻翼道:「那你們安排一名身形相似且具有繪畫背景的女警察去替代一下不就可以了嗎?」
鍾墨低聲道:「我們其實已經安排好了,可據說聚會的後期,還有其他環節。我們怕女警察露出破綻,所以還是希望能再找一個專業的人,比如你,和女警察一起去,這樣才有備無患。其實,若是你去了,女警察那邊的工作也就簡單了,她只需要確保你的安全就可以了。」
周漁點頭道:「你們想得倒還挺周到的。不過,有一點我沒搞懂,你們為什麼不好好審訊一下祝嶸,通過他不就知道有哪些人參加過聚會了嗎?說不定連幕後的人也能一併找出來。」
鍾墨用力拽了一下脖頸上的黑色絲巾,聲音有些嘶啞地說:「問題就在於祝嶸也不知道到底有誰參加了。」
周漁有些不解地問:「這是為何?」
鍾墨低聲道:「因為參加聚會的人,全都戴著面具,連裡面的服務人員也都戴著面具。」
周漁眉頭一皺,越發覺得這個聚會古怪至極。鍾墨雙眼緊盯著周漁,悄然咽了一口唾沫,壓低聲音繼續道:「這個深淵聚會,又被稱為深淵假面舞會,據說,就連聚會的時間地點也都是最後一刻才確定……」
直到此時,周漁不僅明白了這個聚會的大致狀況,也明白了鍾墨此行的真正目的。鍾墨想讓他幫助警方去打探一下這個深淵聚會到底有什麼玄機。
周漁深吸一口氣,望向鍾墨問:「在來這裡之前,你應該已經找過其他人了吧?」
鍾墨先是一愣,隨後輕噓一口氣道:「實不相瞞,這兩天,我們已經試著找了幾個人,但都不太合適……所以,如果你不同意,覺得有危險,我也能理解。」
周漁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
鍾墨看著周漁平靜的表情,知道多說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張字條遞給周漁說:「這上面有我的電話,漁兄明天中午之前告訴我你的決定就行。不管怎樣,我都能理解你。」
隨後,鍾墨將臂彎間夾著的那個黑色盒子也遞向了周漁。
周漁隨口問:「這是什麼?」
鍾墨低聲道:「深淵假面舞會的特殊面具,代表著受邀人的身份,你應該用得上。」
周漁接過黑盒子,順手打開,盒子裡有一張黑紅相間、臉上掛著詭異笑容的小丑面具。
看到這副面具後,周漁微微一愣,腦中迅速掠過了剛才畫蝶跟他說過的那個夢,在夢境當中,就有一副這樣的小丑面具,除此之外,還有一道深淵。
在那個夢境的結尾,畫蝶被一個戴著小丑面具的男子拉著跳下了深淵……
難道是巧合,還是夢學中極為罕見的夢境預言?
周漁用力搖晃了一下腦袋,試圖排除掉腦中的胡思亂想。他覺得這應該只是一個巧合,況且畫蝶的夢中,更多的是她自身的困惑和迷茫,而不是對未來的預言。
就在這時,屏風後面忽然傳來了一聲輕響。接著,一個人從屏風後走了出來,望向了門口處的周漁和鍾墨。
「畫蝶?」鍾墨顯然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裡碰到畫蝶,脫口而出道,「你怎麼會在這兒?」
畫蝶看了一眼鍾墨,淡淡地說:「我一直都在這兒。」
鍾墨被這句回答嗆得一時間沒有說出話來,輕咳一聲道:「那……我們剛才的對話,你都聽到了?」
畫蝶走了過來,低頭望向周漁手中盒子裡的小丑面具,輕聲道:「沒有全部聽到,但也差不多了。我不是故意的,是因為這個屏風只擋視線,並不隔音,你們的聲音我只有在捂著耳朵的情況下才不會聽到。」
鍾墨張大嘴巴,望向周漁,似乎是在尋求個說法。
周漁輕抿嘴唇,聳了聳肩,那意思好似在說:「這可不能怪我。」
畫蝶輕聲道:「鍾隊長,這個聚會,我可以去嗎?」
「為什麼啊?」鍾墨一臉茫然。
「因為,我不相信巧合。」畫蝶說話的時候,扭頭望向了周漁。四目相對,兩人的目光中都帶著探尋,似是想從對方的眼神里獲得答案。
「這個不合適吧……」鍾墨啞然失聲,同樣望向了周漁。
「我也覺得不合適。」周漁望向畫蝶,認真地說,「畫蝶,這是警方的案子,牽扯到祝嶸的殺妻事件,我也只是碰巧被邀請了,順便幫他們去探查一下而已。而且,聚會期間可能還有別的意料不到的危險。」
畫蝶微微低頭,淡淡地說:「其實我不怕危險。」
周漁緩緩搖了搖頭,並未多加解釋。雖然他對畫蝶的那個夢境也有疑惑,但並不想因此就將畫蝶牽扯進來。
鍾墨輕咳一聲道:「漁兄,等你想好了就給我打電話吧,我這邊先走一步了。」
鍾墨離開後,畫蝶說自己要回學校了,也和周漁道了別。
當畫蝶走出院落鐵門的時候,鍾墨剛走到老榆樹邊上,畫蝶快走兩步來到鍾墨身旁,輕喊了一聲:「鍾隊長……」
鍾墨扭頭看到了畫蝶,疑問道:「你不解夢了?」
畫蝶低聲道:「今天有點晚了。鍾隊長,我想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
「那個女畫家為什麼會戴小丑面具?」
「這個……我也不清楚,可能就是湊巧吧。」
「這麼巧嗎?」
鍾墨扭頭看了一眼畫蝶,在昏黃路燈的照耀下,畫蝶的側臉仿似籠罩著一層迷離的面紗。鍾墨想到畫蝶已經知道了一些深淵聚會的事情,於是問了一聲:「怎麼了?」
「沒事,我只是覺得有點奇怪。」畫蝶微微扭頭,望向右前方,輕聲說。
「哪裡奇怪了?」鍾墨順著畫蝶的目光望去,那裡只有一棵樹,樹後黑乎乎的。
當畫蝶和鍾墨在外面低聲交談的時候,解夢館內,面色焦急的周漁坐在了沙發上,深吸一口氣,再次撥通了聞百見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