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部族

2024-10-09 04:47:56 作者: (美)皮爾斯·布朗

  費徹納一早就離開了。旗幟躺在他的椅子上。那是一面鑲著鐵邊的一英尺長的旗,上面繪著嗥叫的狼,腳踏蜷曲的毒蛇,下方是代表社會的鑲嵌著星星的金字塔。旗幟一端的鋼框固定在五英尺長的橡木旗杆上。如果城堡是我們的家,這面旗就是我們的榮耀。有了它,我們可以將敵人變成我們的奴隸,只需要把它按在他們額頭上。那兒會出現一個狼形紋章,直到被另一面旗子碰觸為止。奴隸必須服從我們的命令,否則就要以蒙羞者的身份度過餘生。

  黎明前的黑暗中,我坐在旗幟對面,吃著阿波羅送來的東西餘下的部分。迷霧中傳來一聲狼嗥,穿過主樓高高的窗口。高挑的安東尼婭第一個來到我身邊。她像一座孤高的塔樓,或者一隻美麗的金色蜘蛛一樣滑進大廳。我不清楚她在人格上更偏向哪一個。我們對視一眼,沒有打招呼。她想做學級長。

  接著,慢悠悠走進來的是卡西烏斯和易怒的波拉克斯。波拉克斯抱怨著昨晚上床的時候沒有粉種人服侍他。

  「這旗子丑得可怕,你們覺得呢?」安東尼婭不滿地說,「他們至少該加上一點顏色。我覺得應該把它塗成紅色,代表怒火和鮮血。」

  「不太重。」卡西烏斯抓著旗杆掂了掂,「我以為會是金的。」他欣賞了一會兒黑石頭裡的金色學級長之手。他也想得到它。「他們給了咱們一張地圖。不錯。」

  牆上出現了一張新的地圖。城堡附近的細節做得非常詳盡,其他地方則略為簡單,戰爭的迷霧。卡西烏斯拍拍我的背,也吃了起來。他不知道我昨晚又聽到他的哭聲了。我和他共享一間新找到的寢室,在主樓的高塔上。其餘的人大都睡在主塔里。提圖斯和他朋友們占據了矮塔,儘管他們根本填不滿屋子裡的空位。

  當塞弗羅拽著一頭死狼的腿拖進來的時候,分院的大多數人都醒了。狼皮已經剝好,內臟也掏掉了。

  「矮子精搞到食物了!」卡西烏斯文雅地鼓起掌來,「唔。我們需要木柴。你們誰會生火?」塞弗羅會。卡西烏斯露齒笑了起來:「你當然會,矮子精。」

  「你覺得綿羊殺起來太容易?」我問,「你是從哪兒搞到武器的?」

  

  「我生下來就有。」他的指甲上全是血。

  安東尼婭皺起鼻子:「你這該死的究竟是在哪兒長大的?」

  塞弗羅沖她伸出中指,比了個十字。

  「啊,」安東尼婭嗤之以鼻,「原來是地獄。」

  「我想大家都注意到了,在我們中的某一個攢夠當學級長的五分之前,還有不短的一段時間。」等所有人都聚在桌前,卡西烏斯高聲宣布,「自然而然地,我想,在確定學級長之前,我們需要一個領袖。」他站起身,迅速從塞弗羅身邊跑開,把手放在旗幟邊上:「為了有效地行動起來,我們必須迅速得出一致的決定。」

  「你覺得該從你們兩個傻瓜里選哪一個?」安東尼婭乾巴巴地問道。她的大眼睛從他身上轉到我身上,然後轉身面向其他人,聲音變得像濃稠的糖漿一樣甜:「眼下,我們中的哪一個比其他人更適合做領袖?」

  「他們弄到了晚餐……還有早餐。」坐在洛克身邊的莉婭溫順地說,指指吃剩下的食物。

  「他們筆直地衝進了一個圈套——」洛克提醒說。

  安東尼婭仿佛洞察一切般地點了點頭:「是的,是的。這一點非常明智。魯莽的舉動會給我們帶來危害。」

  「——然後打贏了戰鬥。」洛克把話說完。安東尼婭狠狠瞪了他一眼。

  「用桌腿打贏了拿著真正武器的人,」提圖斯表示部分贊同,「但之後他們扔下食物逃了,給了我們食物的是費徹納。他們本來會把食物丟下,像棕種僕役一樣送給敵人。」

  「是的,事情的發展是這樣的。」卡西烏斯說。

  提圖斯聳聳肩:「我只見你像個精靈種一樣逃了。」

  卡西烏斯冷了下來。

  「注意你的措辭,朋友。」

  提圖斯舉起雙手:「我只是在說我觀察到的,為什麼這麼生氣呢,小王子?」

  「注意你的措辭,朋友,否則我們交換的就不是意見,而是刀劍了。」卡西烏斯拿起從敵人那裡搶到的乾草叉,指著提圖斯,「聽見了嗎,提圖斯·歐·萊德洛斯?」

  提圖斯與他對視了一會兒,然後看了看我,把我和卡西烏斯劃分到了一起。轉眼之間,在所有人眼裡,卡西烏斯和我組成了一個小小的國家。風向轉換得如此迅速,這就是政治。我不慌不忙地玩弄著繳獲來的小刀。整張桌子的人都盯著那把刀,尤其是塞弗羅。身為紅種人,我的這隻右手曾採集過一百萬噸氦-3礦物,左手則有五十萬噸。一個普通低等紅種人的靈活性能把這幫黃金種嚇住。我把他們弄得頭暈眼花。刀子在我靈敏的手指上,像蜂鳥翅膀一樣翻飛著。表面上我鎮定自若,腦子卻在加速運轉。

  我們都殺過人了,那些人只是賭注。而眼前的這些人是什麼?提圖斯已經明確表示過他想殺人。我敢打賭,現在我就能阻止他,把我的刀插進他的脖子。這個念頭幾乎讓我的刀脫手飛出去。從這雙手裡,我能感受到伊歐的死亡。我能聽到朱利安死時那個潮濕的重擊聲。我無法承受更多鮮血了,尤其是不必要的血。我可以逼退這個大個兒的小子。

  我抬起眼,與他的視線齊平。我冷冷地看著他。他則緩緩露出微笑,帶著幾不可察的輕蔑。他在挑釁。如果他不移開視線,我就得和他打一架,或者做點別的了。這是狼的做法,我想。

  刀在我手中一圈圈旋轉著。提圖斯突然大笑起來。他移開了視線。我的心臟跳得沒那麼快了,我贏了。我恨政治,尤其在周圍的人全都自視甚高,想掌握控制權的時候。

  「我當然聽見了,卡西烏斯。你離我只有十英尺遠。」他咯咯地笑著說。

  提圖斯認為自己的力量不足以公開挑戰卡西烏斯和我,即便他和他的團伙一起上。他看到了我們是怎麼對付那幫刻瑞斯小子的。就這樣,我們劃出了界線。我突然出面,站到了卡西烏斯一邊。這打消了提圖斯的衝勁。

  「有沒有人不希望我們兩人中的哪個成為領袖?」我問道。

  「我不希望安東尼婭當頭兒。她是個賤人。」塞弗羅說。

  安東尼婭聳了聳肩表示贊同,但驕傲地昂起了頭。

  「凱西,你為什麼急著給我們找個首領?」她問。

  「沒有首領,我們就會按照各自的意願隨意施為,變成一盤散沙。」卡西烏斯說,「這樣我們就輸定了。」

  「而不是按照你的意思行事。」她溫和地笑了笑,點點頭,「我明白了。」

  「你對我不必這樣紓尊降貴,安東尼婭。普里安也同意我們需要一個領袖。」

  「誰是普里安?」提圖斯笑了起來。他竭力想再次成為關注的焦點。火星上所有的黃金種孩子都認識普里安。提圖斯想藉此暗示殺了普里安的是自己,而其他人都注意到了。他又有了動力。但我知道,殺死普里安的不是提圖斯。他們是不會把他這樣的人和普里安分到同一組的。他們只會給他一個孱弱的對手。提圖斯不僅是個恃強凌弱的人,還是個說謊者。

  「啊,我知道了。你跟普里安搞過密謀,所以知道該怎麼做,是嗎,卡西烏斯?你比我們加起來都聰明?」安東尼婭朝桌子揚了揚手,「你覺得沒有你的守護,我們就沒救了嗎?」

  她在誘他入套,還有我。

  「聽著,小伙子們,我明白你們想成為領導者,」她接著說,「我非常明白。做領袖是我們的天性。在座的每一位都有傑出的才能,都是天生的領袖。正因為如此,才會有學級長制度。等我們中的某一個得了五分,成為學級長時,領袖就產生了。

  「在那之前,我建議我們暫且保持現狀。如果卡西烏斯或戴羅做到了,他們就是領袖。我會對他們言聽計從,像粉種一樣馴順,像紅種一樣盲目。」她向其他人打著手勢,「在那之前,我想你們也有機會努力一搏……不管怎樣,這將決定你們的未來。」

  她極其聰明地給了我們致命一擊。毫無疑問,這間屋子裡的每一個小崽子都認為,在這種安排下,他們取勝的把握會更大一些。他們都巴望著能多一個機會讓別人注意到自己,現在安東尼婭把機會給了他們。接下來會是一場混戰,而最後她可能會成為學級長。她絕對是只蜘蛛。

  「看!」莉婭在洛克身邊說。

  城堡外傳來一陣號角聲。

  旗子選在這個時候發起光來。蛇和狼由鋼鐵變成了閃亮的金黃色。不僅如此,牆上的地圖也活了。我們的旗幟在微縮的城堡上飄揚起來,刻瑞斯分院的也是。地圖上看不到其他城堡的標誌,但未被發現的分院的旗幟在地圖上空飄動著。毫無疑問,等我們把周圍的土地偵察過之後,它們就會移到各自的位置上去。

  遊戲開始了。現在所有人都想當學級長。

  我明白民主制度為什麼不合法了。孩子們叫嚷起來,他們覺得挫折極了,遲遲做不出決定,意見莫衷一是。他們提出各種想法。我們得偵查、固防、收集食物、設置陷阱、閃擊、突襲、防禦、進攻。波拉克斯開始吐口水,提圖斯把他打昏了。安東尼婭拂袖而去。塞弗羅出言譏諷提圖斯,然後拖著他的狼不知到哪兒去了,也沒有生火。情況和我在蘭姆達的鑽探隊時一樣,領隊請一個小時的病假,一切就都亂套了。我就是因此才知道我能挖掘的。我趁巴羅偷溜出去吸菸的時候跳進鑽機,做了我認為最正確的事。現在這群小崽子吵成一團,我決定用和那時一樣的方法來處理。

  跟隨著我的有卡西烏斯、洛克和莉婭——洛克走到哪兒她就跟到哪兒——儘管卡西烏斯很可能認為是我們跟隨著他。我們一致認為,其他人不知道該做什麼,因此今天一天他們會什麼都做不了。他們會守衛城堡,或者尋找木柴生火,或者在旗子周圍縮成一團,怕它長了腳,自己跑掉。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我不知道我們的敵人是否已經潛入了山中,向我們逼近。我不知道他們是否已經結成了對抗馬爾斯分院的聯盟。我不知道這該死的遊戲該怎麼玩。但出於某種原因,我猜不是所有分院都會陷入這樣的分裂。我們似乎更傾向於分歧。

  我問卡西烏斯他覺得我們該怎麼做。

  「有一次,我向一個趾高氣揚的白痴,一個奧古斯都家族的花花公子發起了挑戰。他對方式講究極了——緊了緊他的手套,把他漂亮的頭髮束在腦後,唰地抽出光劍,一舉一動,做得和他在阿赫亞的格鬥俱樂部里一模一樣。」

  「後來呢?」

  「後來我給了他一記勾拳,刺穿了他的膝蓋骨,這時他還嗖嗖揮舞著光劍,做著準備動作呢。」他看出莉婭不太認同,「怎麼?決鬥已經開始了。我狡猾,但不野蠻。並且我贏了。」

  「我感覺你們的想法都是這樣的。」我說,「我是說我們。」

  他們沒有注意到我失言了。

  他說得有理。在這種狀態下,我們的分院無法攻擊敵人,而敵人卻可以在我們忙著做準備的時候發起攻擊,毀掉我在殖民地聯合會往上爬的希望。最重要的是情報。我們需要知道,我們的敵人是在北邊半公里外的山谷里,還是在南邊十五公里外的地方。我們處於遊戲地圖的一角還是正中?高地上有沒有敵人?高地以北呢?

  卡西烏斯和我意見一致,偵查是必需的。

  我們分頭行動。卡西烏斯和我向福玻斯塔進發,然後往逆時針方向折過去。刻瑞斯分院的馬和戰士已經離開低地,向南延伸的高地上到處都是湖泊和山羊。東南方,一座高大的矮人山頂上,我們在南方和東南方看到了大森林的一部分。據我們的判斷,那裡連一支巨人組成的軍隊都藏得住,我們無力調查;我們至少要花半天時間才能勉強接近林木線。

  在離我們城堡十公里遠的一座小山丘上,我們發現了一座守衛著關口的石砌要塞。要塞已經被風雨侵蝕,裡面有一個生鏽的救生箱,箱子裡有碘酒,食物,一隻指南針,繩子,六個杜洛包,一把牙刷,硫磺火柴和簡易繃帶。我們把東西收在了一個乾淨的杜洛包里。

  山谷的各種地方都隱藏著補給品。直覺告訴我,曠野里藏著比小小的救生包更有價值的東西。是武器嗎?盔甲?技術?他們不會想讓我們用棍棒石頭或金屬武器作戰。要是他們不想讓我們互相殘殺,就得快點把金屬物件換成有擊昏效果的武器。

  第一天我們都被曬傷了。返回的時候,霧氣讓我們感覺好受了些。提圖斯的團伙增加到了六人,他們打算入侵平原,卻無功而返。由於塞弗羅溜得不見蹤影,他們殺死了兩頭山羊,卻沒有火把羊燒熟。我沒有告訴他們我們有火柴。卡西烏斯和我都認為,要是提圖斯想當老大,至少要先征服火。而塞弗羅,不管他去了哪兒,肯定也同意這一點。提圖斯的手下用金屬敲擊石頭,試圖弄出火花來,但城堡里的石頭打不出火。學監們太聰明了。

  儘管沒有火種,提圖斯的手下還是驅趕差一點的學生去找木柴。那天晚上他們都沒吃東西。只有洛克和莉婭沒挨餓,他們從我們手裡分到了一點救生食品。儘管他們是黃金種,我還是喜歡他們。我給我的情感尋找藉口,我告訴自己,這都是為了建立我自己的小部族。卡西烏斯似乎覺得一個中等女孩——跑得很快的奎茵可以派上用場。但只要對方是個漂亮姑娘,他都會這麼想。

  部族在成長,而第一課早已開始。

  安東尼婭和昔皮歐——一個身材矮胖,滿頭捲髮,尖酸討厭的傢伙——交上了朋友。她設法用從城堡里找到的鐵鏟和斧子武裝起了一批人,把他們派去守衛迪亞摩斯塔和福玻斯塔。她或許是個被慣壞的女巫,但至少不愚蠢。然而在提圖斯的人趁他們睡覺時偷走了他們的斧子之後,我改變了想法。

  卡西烏斯和我一起偵查。第三天,我們看到遠處有煙升起,在東邊,離我們約莫二十公里。暮色之中,煙柱像燈塔一樣顯眼。敵人的偵查小組應該和我們一樣出動了。要是我們離得近一些,或者有馬匹,一定會去看個究竟。要是有更多人手,我們甚至可以連夜趕去,發動突襲,搶奪奴隸。但那兒太遠,我們又沒有接應的人。到煙柱那邊的路上有許多可供敵人藏身的溝壑和峽谷,中間還有好幾公里無遮無擋的平地。我們無法平安走完這段路,尤其是當其他分院有馬的情況下。雖然沒有告訴卡西烏斯,我的確在害怕。高地是安全的,但出了高地,到處都遊蕩著精神錯亂的少年神祇,而我現在還不想和他們交手。

  遇到其他分院的人很可怕,但更糟的是,家也變得不安全了。和奧克塔維亞·歐·盧耐常說的一樣,面對內戰,誰都無法繼續努力。我們不能放任提圖斯太久。他偷了莉婭和奎茵採集的漿果,今早他在奎茵身上試用了戰旗,想看看能不能把本院的人變成奴隸,加入他的突襲部隊。他失敗了。

  「我們得設法讓分院團結一致,」在北部高地偵查的時候,卡西烏斯對我說,「在我們的整個後半生里,學院都會和我們在一起。我們可能永遠無法獲得地位,永遠。」

  「要是我們變成了其他分院的奴隸呢?」我問。

  他滿腹憂愁地看著我:「還會有比這更嚴重的損失嗎?」

  搞得好像是我缺乏積極性一樣。

  「我想你父親是他那一屆的贏家。他是學級長嗎?」我問。他是統帥,也必定是那一年的贏家。

  「是的。我一直知道是他贏了,但在被弄到這裡之前,我從不知道會是這麼一回事。」

  我們都覺得,要想把分院的人團結起來,必須除掉提圖斯。但直接和他對決沒有用,遊戲開始的第一天,這種可能性就消失了。他的部族變得太大了。

  「我們應該在他睡著時殺了他。」卡西烏斯建議,「我們倆做得到。」

  他的話讓我一陣發冷。我們沒有做出任何決定,但他的建議提醒了我,我們是兩種不同的生物。或者說,我們真的不是同一種生物嗎?他的憤怒冰冷而殘酷。但我再也沒見他流露過憤怒,連對提圖斯都沒有。他總是帶著微笑,在提圖斯的手下沒有出門搞突襲的時候,挑動他們和他賽跑、摔跤,和我面對敵人時的行為如出一轍。

  大多數人都對我十分警惕,但他們都喜歡卡西烏斯,提圖斯的黨羽除外。他甚至和奎茵偷偷摸摸地勾搭上了。我喜歡她。她用陷阱殺死了一頭鹿,然後編了個故事說是她用牙咬死的。她給我們看了證據——牙縫裡的鹿毛,還有鹿脖子上的咬痕。我們以為我們這兒有了一個美貌版的塞弗羅,最後她笑得太厲害,編不下去了,我們才驚覺上了當。卡西烏斯幫她把鹿毛從牙縫裡弄出來。我喜歡坦白的說謊者。

  開頭幾天裡,我們的情況越來越糟。因為城堡里沒有火,大家依然在挨餓;兩個出門洗澡的女孩在我們門口的河邊被刻瑞斯分院的騎手搶走後,保持個人衛生也被放在了一邊。黃金種的孩子們發現他們精緻的毛孔堵塞後長出痘瘡,困惑極了。

  「看上去像是被蜜蜂蜇了!」洛克對卡西烏斯和我笑著說道,「或者是一顆遙遠的恆星!」

  我裝著很驚訝,好像自己還是紅種人時從沒生過這東西。

  卡西烏斯探過頭去觀察。「兄弟,這東西——」洛克突然擠破了痘瘡,膿液剛好濺在卡西烏斯臉上。後者猛地一縮,乾嘔起來。奎茵笑得倒在了地上。

  「有時候我很想知道,」等卡西烏斯恢復過來,洛克說,「這一切究竟有何用意?它為什麼可以最有效率地檢測我們的能力,使我們成為社會的主宰?」

  「你得出結論了嗎?」卡西烏斯警惕地問,不願再靠近他。

  「詩人從來不下結論。」我說。

  洛克輕聲笑了:「我和大多數詩人不一樣,有時候我能得出結論。這個問題,我已經找到答案了。」

  「快說。」卡西烏斯催促道。

  「別以為我們的大學級長不下命令,我就不會開口。」洛克嘆了口氣,「他們把我們送到這兒來,因為這個山谷代表了黃金種統治建立之前的狀況——一盤散沙,連我們內部都無法團結。他們的目的是讓我們體驗我們父輩經歷過的歷程。一步一步地,這個遊戲會不斷進化,教給我們新的課程。遊戲內部會發展出不同的等級。我們將分化成紅種、金種、赤銅種。」

  「有粉種嗎?」卡西烏斯滿懷希望地問。

  「有道理。」我說。

  「哦,那可不太妙,」卡西烏斯笑起來,轉動著手指上的狼紋戒指,「這樣發展下去的話,學生父母會暴跳如雷的。說不定提圖斯老沖女孩們擠眉弄眼也是因為這個。他大概想要個玩具。說到玩具,他把維克瑟斯派去幹嗎了?」

  我大笑起來。維克瑟斯算得上是提圖斯的跟班裡最危險的一個,約莫兩小時前,提圖斯指揮其他人到福玻斯塔去,利用高度優勢偵查平原的情況,準備要對刻瑞斯分院發起突襲。

  「維克瑟斯跟我們一夥的話,對計劃是最好的,」我說,「他是提圖斯的左膀右臂。」

  洛克沒有接我的話茬。

  「我……不太了解粉種。」洛克說。把金種人當粉種役使的念頭讓他很是不快,「但是……其他的沒這麼複雜。這是太陽系的縮影。」

  「和搶旗一樣,只不過大家都有劍。你記得那個遊戲嗎。」我回答。我從沒玩過這個項目,但馬提歐對我的教育,讓我迅速地想起這個黃金種兒童在父母的花園裡玩的遊戲。

  「嗯。」卡西烏斯點點頭。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用手指捅了捅洛克的胸口:「我同意。收拾起你那聰明的演說,找個太陽曬不到的地兒藏起來吧。我們兩個偉大的頭腦已經認定,這是場搶旗遊戲。」

  「明白了。」洛克哈哈大笑,「隱喻和各種精妙的言外之意不是誰都懂的。別怕,強壯的朋友們,我會陪在你們身邊,在需要智慧的時候給你們引導。打個比方,我可以告訴你們,第一課,是在敵人攻打到家門口之前,讓我們學會把四分五裂的分院重新團結起來。」

  「該死的。」我嘟囔道,越過矮牆向外望去。

  「覺得哪兒不對勁?」卡西烏斯問。

  「我感覺遊戲剛剛開始。」我指了指下面。

  河谷對面,草原和森林相接的地方,維克瑟斯正拽住一個女孩的頭髮拖著走。馬爾斯分院出現了第一個奴隸。這場面並不讓我覺得厭惡,與之相反,我很嫉妒。抓住她的不是我,而是提圖斯的手下。這意味著提圖斯有了更大的號召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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