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東西受困
2024-10-09 04:46:01
作者: 鄭寅達,陳暘
德國在東線遭遇戰略轉折性失敗之時,在北非-義大利方向也受到不小的打擊。1942年11月阿拉曼戰役結束後,隆美爾軍團一路西撤至突尼西亞邊境。同年11月美英軍隊在西北非登陸,隨後向東挺進。翌年3月下旬,北非地區的美英軍隊從東西兩個方向夾擊突尼西亞。儘管希特勒強令德意軍隊堅守北非,然而25萬德意軍隊在無力守住突尼西亞,又沒有運輸船隻可供撤退的情況下,全部向美英軍隊投降。
1943年7月10日,盟軍開始進攻義大利,經過一個月的戰鬥,於8月17日占領西西里島。義大利內部發生政局變革,7月24日法西斯最高委員會開會,以19票贊成、8票反對、1票棄權的優勢通過決議,要求恢復憲制,由國王執掌軍隊指揮權。翌日,國王召見墨索里尼,命令其辭職,由意軍總參謀長佩特羅·巴多格里奧(Pietro Badoglio,1871—1956)組閣,墨索里尼遭憲兵監禁。義大利新政府表面上宣布繼續參戰,以避免遭到德方的報復,暗地裡卻派出使者與盟國進行密談。9月3日,雙方簽訂義大利無條件投降的停戰協定,並於8日通過電台向全世界宣布。以後,義大利又於10月13日正式宣布退出法西斯集團,對德國宣戰。9月3日和8日,英美軍隊分別在義大利半島的「靴尖」部和南部薩萊諾(Salerno)附近登陸。
義大利局勢的變化,使希特勒一下子遭到政治和軍事雙重打擊。義大利法西斯政權的快速垮台,顯示出法西斯體制的脆弱,而且容易鼓勵德國國內的反對派起而仿效。義大利的倒戈,又使德國的西南方向形勢陡然發生轉變。希特勒趕緊採取一系列行動來應付危機。1943年7月31日,其下屬曾擬訂了《第49號指令》,規定實施「阿拉里希」方案(後改名「軸心」方案),一旦義大利要退出戰爭,就由德軍對其實施占領。後該指令未下達,代之以若干個別命令。[18] 1943年8月底,德軍在義大利境內共有17個師,其中隆美爾指揮的B集團軍群駐守在義大利北部,阿爾伯特·凱塞林指揮的部隊駐守在南部。9月初,德軍根據上述命令向義大利大量增派軍隊,嚴密監視新政府的行動,同時接管義大利在希臘和法國南部海岸占領的地區。9月8日當天,駐意德軍包圍並占領羅馬,解除意軍武裝並將其將士送進俘虜營,還占領了義大利北部和中部,以後逐漸把盟軍的攻勢遏制在古斯塔夫防線(Gustav Linie)[19]的前沿,駐意德軍也重新組合成C集團軍群,由凱塞林指揮。義大利王室和新政府成員倉惶乘坐兩艘潛艇於10日清晨逃離羅馬,以後在盟軍占領區組建反法西斯的政府機構。希特勒還下令實施「橡樹」方案,阻止巴多格里奧政府把墨索里尼引渡給盟軍的企圖,並搶過來另派用處。9月21日,德方突擊隊分乘12架滑翔機從羅馬飛抵義大利中部的大薩索山(Gran Sasso)。當時墨索里尼已被從蓬察島轉移到該山上的旅館裡。突擊隊員的突然出現,使看守人員驚恐萬狀,不知所措。墨索里尼先後被送往慕尼黑和羅馬,並在希特勒授意下組建法西斯新黨「法西斯共和黨」(Partito Fascista Repubblicano)和最後定名為「義大利社會共和國」(Repubblica Sociale Italiano)的新政權,以保持法西斯集團繼續存在的假象。
在蘇德戰場上,1943年春德軍決定修築一條名為「東方壁壘」(Ostwall)的戰略防線,該防線大致沿納爾瓦河(Narva j?gi)、普斯科夫(Псков)、奧爾沙(О?рша)、索日河(Сож)、第聶伯河中游直到亞速海,於當年秋季完成,其重點為第聶伯河一帶。然而經過史達林格勒會戰和庫爾斯克會戰,德軍的內部日見空虛,其防禦工事並不堅固,許多步兵師的作戰人員下降到一千人,已無法實施縱深配置的防禦。
蘇軍在取得庫爾斯克會戰勝利後,希望乘勝追擊,在更大的範圍內發起總攻,但把主要突擊放在西南方向,目標是殲滅德軍「南方」集團軍群的主力,解放頓巴斯工業區和烏克蘭農業區。1943年8月7日,蘇軍在「東方壁壘」的中央部分發起斯摩棱斯克進攻戰役,以配合西南方向的進攻。蘇軍在斯摩棱斯克戰役中,在寬約400公里的地帶內向西推進200—250公里,收復了斯摩棱斯克州全部和加里寧州一部。德軍「中央」集團軍群中7個師被殲滅,14個師遭到重創。與此同時,蘇軍在西南方向發起第聶伯河會戰。蘇軍首先包圍和殲滅第聶伯河以東地區的德軍,在河西建立登陸場,隨後利用這些登陸場,奪取西岸的烏克蘭地區。德軍從總體上來說只有挨打的份兒,然而在爭奪基輔的過程中,「南方」集團軍群司令官曼施坦因要求第七裝甲師師長哈索-埃卡爾德·馮·曼陀菲爾(Hasso Eccard von Manteuffel,1897—1978)從別爾季切夫發動一次反攻。後者大膽地採取迂迴戰術,通過一次夜襲,打擊蘇軍的側翼,奪回了日托米爾(Житомир),造成蘇軍一時的混亂。曼施坦因則抓住機會,調集數個裝甲師,對基輔以西的蘇軍突出部發起鉗形攻勢。最後由於天氣轉寒,道路泥濘,攻勢本身又後勁不足,無果而終。然而希特勒卻格外重視這次行動,事後邀請曼陀菲爾與他共度聖誕節,並表示:「作為聖誕禮物,我將給你50輛坦克。」[20]但德軍局部的掙扎不可能改變總體上的頹勢,經過1943年秋季的戰事,「東方壁壘」被摧垮,德軍被迫後退300—600公里,失去了白俄羅斯東部、第聶伯河流域的烏克蘭地區和北高加索。
1943年底,蘇軍最高統帥部多次開會,研究如何利用有利形勢發展勝利。最後決定連續實施數個高速度、大規模的戰略性進攻戰役,在1944年把德軍趕出蘇聯領土,把戰爭推到國外進行,並迫使德國的僕從國退出戰爭。此種戰法適用於勝利者擴展自己的戰果,即對不同的據點實施交替打擊,凡在打擊點上遇到頑抗而自己的衝擊力相應削弱時,就暫時放手讓其擱置,每一次打擊都旨在為下一次打擊鋪墊道路。而對防守方來說,防禦的難度增大,因為不知道該把後備部隊派往哪裡,往往剛派到甲地,乙地就迎來了新一輪突擊。
1944年1月中旬至2月底,蘇軍在列寧格勒和諾夫哥羅德(ВеликийНовгород)附近實施第一次突擊,即發動列寧格勒-諾夫哥羅德戰役。對此次攻勢,德方有所準備,因此希特勒命令「北方」集團軍群要不惜任何代價堅守這一地區,保持德軍對列寧格勒和整個蘇軍北翼的威脅,保障德國艦隊在波羅的海的行動自由,並保證德國與瑞典及芬蘭之間的聯繫暢通。1月14日,蘇軍發起進攻,經過1個半月的戰鬥,在列寧格勒附近摧毀德軍的「永久性」防線,解放了列寧格勒州。德軍被全殲3個師,另有23個師遭到重創,被迫後退220—280公里,龜縮至波羅的海沿岸地區。
蘇軍第二次突擊又被稱為第聶伯河右岸烏克蘭進攻戰役,是一次規模較大的戰略進攻。由於戰事發生地既是重要的戰略區,掩護著克里米亞和巴爾幹半島的接近地,又是重要的經濟區,是糧食和工業原料基地,因而德方認為堅守該地區對於阻止蘇軍繼續前進具有重要作用。駐守此地的德軍有「南方」集團軍群和A集團軍群,共96個師,180萬人,其中裝甲師占整個蘇德戰場德軍裝甲師總數的70%以上,摩托化步兵師近半數。戰事從1943年1月24日開始,至4月17日結束,蘇軍通過兩個階段的進攻,先採取合圍作戰樣式,殲滅淺近縱深內的德軍重兵集團,爾後又以數個方面軍同時對德軍防禦全縱深實施分割突擊,迫使德軍撤退,解放了從第聶伯河到德涅斯特河之間的領土,逼近羅馬尼亞邊境。德軍10個師又1個旅被全殲,56個師遭重創,整個東線被打開一個寬650公里、縱深450公里的巨大突破口。德方為了堵住這個大缺口,從匈牙利、保加利亞、南斯拉夫以及德國本土調來40個師又2個旅,嚴重削弱了其他方向的防禦力量。
蘇軍的第三次突擊選擇在敖德薩(Одесса)地域和克里米亞半島,時間為1944年3月26日至5月12日。經過蘇軍的第二次突擊,駐守此地的德軍其實已經斷絕了與其他德軍的陸上聯繫,但希特勒還是希望A集團軍群(4月5日起改稱南烏克蘭集團軍群)固守,以掩護羅馬尼亞和巴爾幹半島的接近地。蘇軍首先發動敖德薩戰役,在十餘天時間裡向前推進180公里,解放了尼古拉耶夫州(Микола?вська область)和敖德薩州。德國第六集團軍和羅馬尼亞第三集團軍遭到重創。4月8日起蘇軍又發動克里米亞進攻戰役,經過一個月的戰鬥,解放了整個半島。德國第十七集團軍全部被分割殲滅。
蘇軍經過三次突擊,已經解放了3/4以上的被占領土,有些地方已經到達甚至越過了邊境。5月1日,史達林發布《最高統帥命令》,指出,「我們的任務不能只限於把敵軍驅逐出我們的國境……必須跟蹤追擊這隻受了傷的德國野獸,並把它打死在自己的洞穴里。……同時就要把我們的波蘭兄弟和捷克斯洛伐克兄弟以及其他和我們聯盟的處於希特勒德國鐵蹄之下的西歐各國人民,從德國人的奴役中解放出來」[21]。儘管對希特勒來說,從發動侵蘇戰爭的那一刻起,納粹政權與蘇聯之間就處於你死我活不共戴天的狀態,一旦德國敗退,蘇軍絕不會打到原邊境處就止步,但史達林的這一命令,還是徹底打破了德方可能存在的任何幻想。
1944年6月6日,西方盟國多次延期的諾曼第登陸戰終於打響了。世界反法西斯同盟形成後,德國的主力部隊都在東線,留在西歐的只有30餘個步兵師,其中不少還處於訓練階段。除潛艇部隊外,海軍和空軍也缺乏戰鬥力。因此蘇聯一再要求西方國家在法國北部開闢第二戰場,以減輕蘇聯的壓力。1941年底,英國突擊隊對挪威的小型基地發起突擊,取得小勝。1942年3月28日,美英軍隊對法國位於羅亞爾(Loire)河口聖納澤爾(Saint Nazaire)的港口設施實施更大規模的突襲;同年8月19日,盟軍又對英吉利海峽南岸的迪耶普(Dieppe)城和港口發起攻擊。後兩次行動基本上無果而終,[22]英美兩國由此看到了在法國北部登陸的艱難之處。對德國來說,1942年3月23日希特勒曾發布《第40號指令(關於海岸地區的指揮權)》。文件強調敵方的登陸行動會產生嚴重的後果:「哪怕是敵人有限目標的登陸行動,只要這些登陸行動會導致敵人在海岸地帶建立立足點,那就無論如何也會嚴重打亂我方的計劃。敵人可能會切斷靠近海岸的我方海上交通線,牽制陸軍和空軍的大量兵力,使他們無法參加關鍵地區的作戰。如果敵人成功地占領了我方機場或者在它已占領的地區建立了空軍基地,那麼就會出現特別嚴重的危險。」因此,德軍應該堅決反擊敵方的登陸行動,「使敵人的進攻儘可能在到達海岸之前、最遲在到達海岸之後就歸於失敗。對已上岸之敵,必須立即以反突擊將其殲滅或趕進海里。……不准任何指揮機關和部隊後撤」。根據文件的規定,在達到該目標的諸種手段中,有兩種手段值得關注。一是強調實行統一指揮,「主管司令必須把武裝部隊各軍種的、武裝部隊以外的組織與部隊的,以及德國有關民事機關的所有可供使用的兵力兵器,都用於摧毀敵運輸工具和殲滅敵登陸部隊」。二是「在部署兵力和構築工事時,應將防禦的重點設在有可能首先成為敵人登陸場的海岸地段(築壘地域)。對其他海岸地段,只要它們受到了哪怕是敵小股部隊襲擊的威脅,就應儘可能依靠海岸炮兵連實施支撐點式掩護。應將所有重要的軍事和國防經濟設施納入支撐點式掩護的範圍以內」。[23]上述1942年3月28日和8月19日盟軍對法國城市和港口的攻擊,似乎進一步證明了該指令的重要性。隨著德國總體形勢的惡化,1943年11月3日,希特勒發布了《第51號指令(優先給西線補充人員和物資)》,其中強調:「在東線危險依然存在,但在西線出現了更大的危險:盎格魯-撒克遜人的登陸!在東線,由於空間遼闊,在萬不得已時,可能喪失較大數量的土地,但不致對德國構成致命的威脅。西線則不同!如果敵人在寬大正面上突破了我們的防禦,那麼在短時間內後果就會不堪設想。」據此,希特勒下令「不能夠為了增援其他戰場而繼續削弱西線」,同時還要「加強西線的防禦力量,尤其應加強我們即將開始對英國實施遠距離戰鬥的那些地方的防禦力量」。具體來說,「應有重點地把最近運到丹麥和西部占領區的固定武器(重型反坦克炮、埋入掩體的坦克、海岸火炮、抗登陸火炮、地雷等)集中配置在受威脅最大的海岸地段」,「未經我批准,所有配置在西線和丹麥的部隊,所有在西線新組建的裝甲部隊、突擊炮兵部隊和反坦克部隊,均不得調往其他戰線」。[24]然而,在諾曼第登陸發生時,《第40號指令》所規定的統一指揮權問題,卻缺憾甚多。當時該地的作戰主力是1943年11月組建的B集團軍群,司令官為已在北非戰場聲名鵲起的隆美爾,他常常會在兵力部署和作戰指揮上提出自己的看法,並能越過中間環節直接與希特勒溝通。然而,B集團軍群與武裝部隊最高統帥部之間,1944年5月又增設了西線總司令部,由龍德施泰德任總司令。他儘管在歐戰初期即已擔任集團軍群司令,然而在1944年5月之前,只是擔任與B集團軍群平級的D集團軍群[25]的司令,1944年5月,即諾曼第登陸前夕,才成為隆美爾的頂頭上司。作為最高指揮官的希特勒,儘管在指令中強調西線的重要性超過東線,然而卻長期在臨近東線的「狼穴」(Wolfsschanze)大本營指揮作戰,直到西線戰事爆發後,在龍德施泰德的一再請求下,才在6月17日匆忙到過法國一次,在蘇瓦松(Soissons)指揮部與龍德施泰德和隆美爾面談。
另外,軍隊的戰鬥力也不如人意。由於法國戰役結束後,西線戰事較少,因而得到的兵員補充非老即幼,或者是負傷痊癒者。部隊承擔的任務,除守備之外,還要為其他戰場訓練補充兵員。編制一再緊縮,從原來的一個師下轄三個團,每個團下轄三個營,改為每個師下轄兩個團加一個營,或者雖下轄三個團,但其中兩個團僅各轄兩個營。
德國根據希特勒的上述兩個指令,為了抵禦盟軍在西歐登陸,加緊修築沿岸防禦工事,該工事被稱為「大西洋壁壘」(Atlantik Wall)。工事從挪威一直延伸到西班牙,然而由於工程量過大,只能保證一線式築壘配置,缺乏縱深梯次配置,各自獨立的築壘地段之間也無緊密聯繫。其中丹麥至法國的沿岸作為重點防禦地區,工事的配置標準稍高些。1943年底,德軍統帥部預感到盟軍會在1944年春進攻西歐,然而對具體的登陸點,卻有不同的判斷。龍德施泰德等現場指揮官,認為登陸會發生在英吉利海峽較狹窄的地方,即在加來與迪耶普之間。希特勒從1944年3月起,對諾曼第(Normandie)地區產生了「預感」,認為盟軍可能會在瑟堡(Cherbourg)以東登陸。據其手下的參謀回憶,希特勒之所以作出這一判斷,一是分析了盟軍在英國的部署情況,因為處於強勢地位的美軍被安排在英軍的西面,因此登陸點可能會安排在偏西的位置,二是相信盟軍會謀求儘早占領一個大的港口,而瑟堡很可能就是他們心目中要占的地方。他的判斷因偵察者的報告而得到加強,報告說,盟軍在英國的德文(Devon)進行了一次大規模的海岸登陸演習,那裡的地形與諾曼第相似。[26]不久,隆美爾也改變了想法,站到了希特勒一邊。然而,德軍最高統帥部里的其他高級官員,都與龍德施泰德的判斷相同。由於龍德施泰德占據了西線總司令的職位,根據第40號指令的規定,他在該地區擁有很大的決定權,因而在西線戰事爆發前夕,德軍在法國北部的防禦重點在加來一帶,那裡部署了較多的步兵師和強大的重型炮兵群。
圍繞著如何抗擊登陸戰的戰術問題,西線指揮官之間也有意見分歧。隆美爾強調要把來敵擊潰在海上或灘頭,因為盟軍掌握著優勢,一旦讓他們占領了灘頭陣地,就等於開闢了新的戰場,即使德軍裝甲部隊能阻滯盟軍的登陸部隊,也不可能把它們趕回去。他力主構築起由一系列支撐點構成的、縱深達三英里的防禦地帶來抗擊敵軍的登陸。各支撐點周圍設有雷場,由步兵堅守,並由具有良好防護設備的火炮提供掩護。防禦地帶的後面再配置裝甲部隊,這些部隊的前沿火力必須能夠炮擊到海灘地區。這樣,連水雷包括在內,就能構成三層防禦線,當步兵遭到敵軍的攻擊,很快就能得到裝甲部隊的支援。但是,龍德施泰德和西線裝甲部隊司令萊奧·馮·施韋彭堡(Leo von Schweppenburg,1886—1974)認為該想法很好,但難以實現。他們主張把守衛重點放在陸上,即先以靠近海岸的火炮儘量殺傷向登陸地區靠攏的敵軍艦隊,同時利用守備部隊構成力量較為薄弱的封鎖線來攔阻盟軍登陸,當地預備隊則負責反擊奪取灘頭陣地的敵軍。等到敵軍試圖壓制這種抵抗時,再派出集結的機械化部隊將他們趕回大海。但這兩人在後者這一大前提下,又有小的意見分歧。龍德施泰德設想反登陸的決戰將在海灘附近地區進行,而施韋彭堡則估計這一戰役將在較遠的內陸進行,因此他將自己指揮下的裝甲師隱蔽在諾曼第南面的森林地帶和巴黎周圍地區。[27]隆美爾認為,他們兩人的意見不無道理,但當時戰場制空權掌握在盟軍手中,等到敵人建立灘頭陣地後,就很難再實施強有力的反擊。高級指揮官們的意見分歧不僅使得第40號指令確定的「統一指揮」原則難以真正實現,甚至還影響到具體的兵力部署,嚴重損害了西線德軍的防禦能力。
從1944年春天起,隆美爾就在英吉利海峽的南岸加緊構築水下防線,即在淺水區設置障礙物,在較深的海域敷設各種水雷。設置淺水區障礙物的目的是破壞對方的登陸艇,內容包括:坦克陷阱;面向大海斜插的木樁、角錐和軌條寨,中間雜以水雷,有些地方頂端安上鐵質的「開聽刀」。障礙物從高潮水線以下開始敷設,由於塞納灣(Baie de la Seine)的高低潮之間落差達20英尺以上,工程需耗費巨大的人力和物力,到1944年6月還遠未完工。在水雷敷設方面,海軍堅持使用魚雷艇和大型掃雷艇而不是小型快速掃雷艇作業,而前者容易遭到海上與空中的攻擊和水雷襲擊,因而損失較大。另外,為了提高水雷的有效性,避免誤傷自己,海軍堅持要在確認敵軍將發動進攻前夕才派出全部艦船去突擊敷設。隆美爾對這種無把握的措施提出過抗議,但沒有任何效果。在諾曼第登陸當天,盟軍艦船比德軍布雷艦艇先到達攻擊地區,造成在最需要的地方無一枚水雷的狀況,使德軍無端損失了一道防線。
1944年6月5日深夜,西線戰役正式打響。美英空軍先對塞納灣地區德軍防禦陣地投下近萬噸炸彈,為登陸部隊清掃障礙。6日凌晨1∶30,美英三個空降師從英國起飛,在登陸地域兩翼著陸,占領部分軍事要地。凌晨6∶30,美英軍隊在諾曼第登陸。從德方來說,由於預計天氣情況不適合登陸作戰,因此出現了登陸地段上現場指揮官不在場的意外狀況,因為此人到布列塔尼指揮演習去了。處於後備狀態的裝甲部隊指揮官,已經離開現場前往比利時訪問。隆美爾也離開了司令部,回到烏爾姆(Ulm)家中為妻子慶賀生日。希特勒像往常一樣,晝夜顛倒,很晚才入睡。約德爾不敢打擾他上午的睡眠,因此用婉拒的方法實行「無為而治」。然而,希特勒睡醒後知曉了戰況,卻令人費解地斷定,諾曼第登陸只是一種佯攻,在塞納河以東地區還會有另一次規模更大的登陸行動,因此多次拒絕包括隆美爾在內的現場指揮官的要求,不同意把後備部隊調往諾曼第。6月12日,盟軍將五個登陸場連成一片,形成一個正面寬約80公里、縱深12—18公里的統一登陸場。希特勒還是不願意調動兵力,只是安撫下屬要使用神奇的V型飛彈,誇口它們將對戰局產生決定性的影響。將領們紛紛要求用飛彈直接打擊盟軍的登陸場,或者打擊英國南部後備登陸部隊的集結地,但遭到拒絕。希特勒要用它們打擊倫敦,「以便使英國轉向和平」。從6月12日起,德軍向倫敦發射了近3000枚V-1飛航式飛彈,從8月初起又發射4300枚V-2彈道式飛彈。這些飛彈儘管給倫敦造成了一些損失,但根本不可能影響戰局。到7月24日,盟軍的登陸場已擴展到正面寬100公里,縱深為30—50公里,打贏了諾曼第登陸戰的起始硬仗。
7月25日,登陸盟軍轉入進攻,在法萊茲(Falaise)地區包圍了企圖實施反突擊的德軍第七集團軍。儘管德軍利用控制的走廊撤出了約1/3的部隊,但仍有8個步兵師和2個裝甲師被俘。至8月25日,盟軍幾乎占領了整個法國西北部。8月15日,盟軍實施「鐵砧-龍騎兵計劃」,在法國南部坎城(Cannes)以西登陸。在法國抵抗戰士的配合下,盟軍於8月底占領了馬賽(Marseille)和土倫(Toulon),並繼續向北推進。9月12日,北路盟軍和南路盟軍在蒙巴爾(Montbard)會師,繼續向東挺進,不僅占領整個法國,還解放了比利時,進逼荷蘭邊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