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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空襲巴格達

2024-10-09 03:58:32 作者: 弗·福賽斯

  伊拉克撤出科威特的最後期限於一月十五日半夜屆滿了。在沙烏地阿拉伯,紅海和阿拉伯灣的成千上萬個房間裡,棚屋裡,帳篷里和艙室里,人們注視著手錶,然後互相注視著。這時候沒有什麼話可說。

  沙特國防部大樓的第二層地下室,在那些銀行金庫一樣結實的鋼門後面,有一種突然變得平淡無奇的感覺。做了那麼多工作,訂了那麼多計劃之後,兩個小時以內已經沒有什麼事可做了。現在該是那些年輕人大顯身手的時候了。他們已經領到了任務,就要掠過將軍們的頭頂到黑暗的夜空中去執行這些任務。

  凌晨兩點十五分,施瓦茨科普夫上將走進了作戰室。大家都站在那裡。他向部隊大聲念出一份電文,像是牧師在做禱告,然後總司令說:「好吧,開始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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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遠方的沙漠裡,人們已經開始行動了。第一批越過邊境的不是固定翼作戰飛機,而是隸屬於美國陸軍第101空降師的八架阿帕奇直升機。它們的任務是有限的,但也是至關重要的。

  在邊境的北邊,但還不到巴格達,有兩個大型的伊拉克雷達基地,其天線覆蓋著從東邊海灣到西邊沙漠的整個天空。

  之所以選擇直升機,有兩個原因。儘管與超音速噴氣戰鬥機相比,它們航速較慢,但它們可以貼著沙漠飛行,從而避開雷達的探測,無人察覺地接近那兩個基地;司令員要求用肉眼確認基地確實已被炸毀,而且要從近距離確認。只有直升機可以執行這項任務。如果那些雷達留下來運轉,許多人將因此而送命。

  阿帕奇們完美地執行了任務。當它們開火時,它們尚未被發覺。所有的機組人員都佩戴著夜視頭盔,看上去好像他們的臉部突出來一副粗短的望遠鏡。這些頭盔使飛行員有足夠的夜視能力,在裸眼所看不清的漆黑之中,他們能夠看清一切物體,好像在明亮的月光照耀之下。

  它們首先摧毀了為雷達供應電源的發電機,接著擊中了可向內陸深處的飛彈基地報告信息的通訊設施,最後,它們炸飛了雷達天線。

  在不到兩分鐘時間內,它們發射了二十七枚地獄火雷射飛彈、一百枚70毫米火箭和四千發重型機炮炮彈。兩個雷達基地頓時成了火海。

  這次奇襲在伊拉克的防空系統中打開了一個巨大的缺口,那天夜晚的其他空襲都是穿過這個缺口去進行的。

  見過查爾斯?霍納將軍空戰計劃的人,後來誇讚說這很可能是制訂得最完美的計劃。它有外科手術般的循序漸進的準確性,並留有充分的機動性,以應付需作調整的任何緊急事態。

  第一階段的目標非常清楚,並由此導入其他三個階段。第一階段的任務是摧毀伊拉克防空系統,並把盟軍開始的空中優勢轉化為制空權。為在三十五天空襲期限內使其他三個階段獲得成功,盟軍的戰機必須不受阻礙地取得伊拉克領空的絕對控制權。

  在伊拉克防空系統中,關鍵是雷達。現代化戰爭中,雷達是一種非常重要和非常有用的工具。

  雷達能測到來犯的敵機,能引導戰鬥機去攔截,能引導防空飛彈,還能使各種火炮瞄準對方的目標。

  摧毀雷達使敵人成了瞎子,如同拳擊場上沒有眼睛的重量級拳擊手。他也許仍然個子高大、力大無比,他也許還可以擊出重拳,但他的對手在周圍跳來跳去,向這個倒霉的巨人頻頻發動襲擊,最終把他打倒在地。

  現在伊拉克前方的雷達覆蓋區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缺口,於是狂風、戰鷹、F-111土豚和F-4G野鼬鼠紛紛飛進豁口,飛向內陸深處的雷達站,飛往由這些雷達制導的飛彈發射基地,瞄準伊拉克將軍們坐鎮指揮的軍事指揮中心,炸毀伊軍將領們與前線部隊通話的通信中心。

  停泊在阿拉伯灣的「威斯康星」號和「密蘇里」號戰列艦,以及「聖雅辛托」號巡洋艦,在那天夜晚發射了五十二枚戰斧巡航飛彈。這些戰斧巡航飛彈用計算機記憶庫和電視攝像頭組合進行自身導航,進入空中之後,按預定的航線轉向它們要去的地方。到了目的地上空時,它們會「看見」目標,並與自己的記憶相比較,辨認出要打擊的建築物,然後鑽進去。

  野鼬鼠是幻影的一種翻版,但專長於摧毀雷達。它能夠攜帶哈姆(HARM),即高速反輻射飛彈。當一隻雷達天線打開或「發亮」時,會發射出包括遠紅外波在內的各種電磁波,這是不可避免的。哈姆的任務是用感應器去找到那些電波,並直接打向雷達的心臟,把它炸掉。

  那天夜晚溜進北方天空中的最怪異的戰機,也許要算鬼怪戰鬥機F-ll7A了。這種飛機全身黑色,機身上有許多稜角,可以反射大部分雷達波,並把其餘的吸入自身。鬼怪戰鬥機不把敵方的雷達波返回給接收器,所以敵人不知道它的存在。

  在那天夜晚,美國的這種F-ll7A隱形戰鬥機未經察覺地穿過伊拉克的雷達屏幕,把兩千磅雷射制導炸彈準確無誤地投向了伊拉克全國防空系統的三十四個目標。這些目標中有十三個分布在巴格達市內和郊區。

  當炸彈砸下來時,伊拉克人盲目地向空中開火,但因為看不見目標,所以沒有打中。

  這些F-ll7A鬼怪戰鬥機是從沙烏地阿拉伯南方哈米斯-穆沙伊特的秘密基地起飛的,在此之前,它們從同樣秘密的內華達州托諾帕基地飛過來。哈米斯-穆沙伊特基地建在荒無人煙的野外。不夠幸運的其他美國空軍部隊不得不住在帳篷里,而鬼怪戰鬥機飛行員有配著空調的居住區。基地還有一些山洞停放飛機,這就是為什麼把造價昂貴的鬼怪藏在那裡的原因。

  鬼怪能飛得很遠,所以它們的任務都是最長距離的奔襲。從起飛到降落,它們可以全速飛行六小時。它們可以不經察覺地穿越世界上某些防空系統最嚴密的地區(包括巴格達)。在那天夜晚以及整個海灣戰爭期間,沒有一架鬼怪被對方擊中。

  完成空襲任務後,它們就溜走了,像鰻魚巡遊在平靜的海里一樣,回到了哈米斯-穆沙伊特。

  那天夜晚最危險的工作交給了英國的狂風戰鬥機。那天以及接下來的一星期,它們要用自身攜帶的重型JP-233反跑道集束炸彈去破壞機場,直到全部破壞完畢。

  它們面臨的問題有兩重。伊拉克人把他們的機場造得非常巨大。塔里爾機場是倫敦希斯羅機場的四倍,有十六條跑道和滑行道,全都可以用於飛機的起飛和降落。要把它們全部炸毀簡直是不可能的。

  第二個問題是高度和速度問題。JP-233炸彈只能在狂風穩定直飛與平飛狀態下方可投擲。投彈之後,狂風也沒有其他選擇,只能從目標上空飛過。儘管對方的雷達已被炸癱,但高炮還沒有;狂風接近時,伊軍的A三角防空高射炮會向它們發射一浪又一浪的炮火,因此飛行員把這種任務稱為「穿越熔化鋼管的飛行」。

  美國人已經放棄了對JP-233炸彈的試驗,認為它們是飛行員的殺手。他們是對的。但是英國皇家空軍仍堅持著,結果一直在損失飛機和機組人員,直至後來取消該命令去執行其他任務。

  那天夜晚升空的不僅僅是戰鬥轟炸機,在它們背後還有一系列特殊的後備力量。

  制空戰鬥機飛行在轟炸機上空為它們作掩護。那天夜晚有幾架伊拉克戰鬥機起飛了,但伊軍地面控制員向飛行員下達的指令,被美國空軍的掠奪者和海軍同類型的徘徊者所干擾。已升空的伊拉克飛行員沒能得到口頭指示和雷達引導,大多數還算比較聰明地返回了基地。

  在邊境南方上空盤旋著六十架加油機:美國的KC-135和KC-10,美國海軍的KA-6D,以及英國的勝利者和VC-10。它們的工作是接待從沙烏地阿拉伯飛過來的作戰飛機,為它們添加執行任務所需的燃油,然後在它們回程時再為它們加油。這聽起來也許像是例行事務,但在漆黑的夜空中實際進行這種操作還是很有難度,一名飛行員描述是在「努力把麵條從背後塞進一隻野貓的嘴裡」。

  已在海灣駐紮了五個月的美國海軍E-2鷹眼和美國空軍的E-3哨兵阿瓦克斯,也在海灣上空一圈又一圈地盤旋著,它們的機載雷達時刻保持著密切的注視,分辨出天空中每一架友機和敵機,及時地發出各種預報,並做出引導。

  至黎明時,伊拉克的雷達大多數已經被炸得粉身碎骨,飛彈基地已經成了瞎子,主要指揮中心已經成了廢墟。要徹底完成這項任務還需要四天四夜,但空中優勢已經顯露出來了。以後還將攻擊發電廠,通信塔,電話交換局,中繼站,飛機掩蔽所,控制塔,以及所有已知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生產和儲存設施。

  再往後,還要把布置在科威特南方和西南方的伊拉克陸軍的戰鬥力,削減到其現有能力的百分之五十以下,這是盟軍總司令施瓦茨科普夫上將堅持的,在發動地面戰之前必須保證的一個條件。

  兩個當時尚不知道的因素後來將改變戰爭的進程。其中一個是,伊拉克決定接二連三地向以色列發射飛毛腿飛彈;另一個因素則完全是第336戰術戰鬥機中隊的唐?沃克上尉受到挫折而觸發的。

  巴格達經歷了一夜驚天動地的爆炸後,迎來了一月十七日的黎明。

  普通老百姓自凌晨三點鐘起就沒有合過眼,天色破曉後,有些市民大著膽子好奇地去察看市內二十處被炸成廢墟的地點。頭天晚上倖免於難似乎是一個很大的奇蹟,因為他們是平頭百姓,所以不可能知道,這二十處冒煙的廢墟早已被仔細地選中,並受到準確的打擊,老百姓是沒有挨炸的危險的。

  但真正感到恐懼的是統治集團。薩達姆?海珊已經離開總統府躲到位於拉希德賓館後面那個特別的多層鋼筋水泥地堡中去了。拉希德賓館仍住滿了西方人,主要是新聞媒體。

  這個地下堡壘是好幾年前用推土機建在一個巨大的坑洞之內的,主要採用瑞典技術。它的安全措施非常複雜,實際上是一個箱子中的箱子,在內箱的底下和四周是強力彈簧,可以保護居住者免受原子彈的襲擊;威力強大、橫掃地面建築的衝擊波經過這層強力彈簧後,就減低為地下的輕微震動了。

  堡壘的主體建在拉希德賓館的下面,出入時須通過賓館後面一塊空地里的一個液壓操縱斜坡。這樣安排是故意的,因為拉希德賓館是西方人在巴格達的一個特定的下榻地點,不管敵人是誰,如果想用鑽地炸彈打擊地堡的話,非得先把拉希德炸塌不可。

  熱依斯周圍的馬屁精們也許已經努力過了,但是感到很難對夜間的災難進行潤色。慢慢地,大禍臨頭的感覺湧上了他們的心頭。

  他們原先都指望,多國部隊會對城市進行地毯式轟炸,那就會導致住宅區被炸平,成千上萬的無辜平民被炸死。這種大屠殺場面會被記者看到,會被新聞媒體拍下,放給屠夫國內的人民大眾觀看。由此會掀起一股全球性的反對布希總統和美國的浪潮,迫使聯合國安理會召開緊急會議,屆時中國和蘇聯會對進一步的大屠殺進行否決。

  到中午時,伊拉克人已很清楚那些來自大西洋彼岸的狗的兒子一點也不客氣。伊拉克將軍們能看出來,炸彈大致上都落到了被瞄準的地方。由於巴格達市內的主要軍事設施都建在人口稠密的住宅區里,要避免平民大量傷亡應該是不可能的。然而對市內二十處被炸成廢墟的指揮中心、飛彈發射場、雷達基地和通信中心視察時發現,那些未被列為目標的樓房都倖存下來了,只不過玻璃窗被震碎了。

  但伊拉克當局的需要必須得到某種滿足,也就是,要捏造平民傷亡的統計數字和擊落美國飛機的報告。因為受宣傳機構的多年愚弄,大多數伊拉克人在短時間內相信了這些第一批報導。

  負責防空的伊軍將領們更清楚真相。到中午時他們已經明白,他們的雷達警告能力幾乎喪失殆盡,他們的薩姆地對空飛彈成了瞎子,與前線部隊的通訊全部被切斷了。更有甚者,倖免於難的雷達操作員一口咬定前來搞破壞的轟炸機根本沒在他們的螢屏上出現過。說謊者當場遭到了逮捕。

  確實也有一些平民傷亡。至少有兩枚戰斧巡航飛彈在尾翼遭到A三角炮火(不是薩姆)損壞後偏離了目標。其中一枚擊毀了兩座房子,炸飛了一座清真寺的屋頂。那天下午記者們被領去察看了這個令人髮指的暴行現場。

  另一枚落到了一塊廢棄地上,砸出了一個大坑。黃昏前在坑底發現了一具女屍,死於身上所遭受的強烈打擊。

  整個白天轟炸一直在進行著,所以救護人員只能匆忙地把那具女屍用毯子一裹送往附近醫院的停屍所,把它留在了那裡。那家醫院正好靠近已被炸毀的一個主要的空軍指揮中心,醫院的病房裡住滿了在空襲中負傷的軍人。幾十具屍體被送進了同一間停屍所,都是被炸彈炸死的。那具女屍只不過是其中之一。

  那位法醫忙得焦頭爛額,一邊工作一邊咒罵著。他工作的重點是驗明身份和確定死因,根本沒有時間進行細緻的檢查。市內炸彈爆炸聲此起彼伏,防空炮火的爆裂聲一刻也沒停止過。他毫不懷疑晚上和夜間還會給他送來更多的屍體。

  使這位病理學家感到奇怪的是,除了那個女人,其他送過來的屍體全是軍人。她看上去三十歲左右,曾經長得很秀麗。混在她臉上血跡里的水泥碎屑與她被發現的現場相吻合,由此推導出,當她想跑開時飛彈落到空地上爆炸導致她死亡,除此之外不可能有其他解釋。屍體被這樣標上了死因,然後被包起來準備埋葬。

  在屍體旁邊還發現了她的手袋,裡面盛放著化妝粉盒、口紅和她的身份證。忙得滿頭大汗的病理學大夫確認,這個名叫萊拉?阿爾希拉的女人肯定是被炸死的,之後就把她帶出去匆匆掩埋了。

  一月十七日那天,假如法醫有時間進行一次仔細的屍體解剖,他就會發現,那個婦女在被毆打致死前曾遭受過多次野蠻的強姦,幾個小時後才被扔進彈坑裡。

  伊軍裝甲兵司令阿卜杜拉?卡迪里將軍已經在兩天前搬出了國防部大樓豪華的辦公室。留在那裡會被美國炸彈炸成肉泥,而且他確信國防部會在空襲的開始幾天內被炸毀。他是對的。

  他已經在他的別墅里安頓下來了。雖然這棟別墅相當富麗堂皇,但很隱蔽,不可能列入美國人要打擊的目標。這一點他也是對的。

  別墅里早就已經布置了一間通信室,通信參謀和技術人員現在正從部里趕過來。他與駐紮在巴格達周圍的各裝甲部隊指揮部之間的通信,全部通過埋設在地下的光纜進行,這也是轟炸機所無能為力的。

  只有布置在遠方的部隊和在科威特的部隊才必須用無線電進行聯絡,這就有遭到截聽的危險。

  那天晚上當夜幕降臨之後,他的問題不是如何與他的裝甲部隊聯繫或者向他們下達什麼命令。裝甲部隊不會參加空戰,他們現階段的任務是儘可能把他們的坦克分散到一排排的假坦克中,或者埋進地下掩體裡,並且等待著。

  他的問題,確切地說,是他的個人安全,而且他害怕的不是美國人。

  兩天之前的半夜裡,他因尿急而起床,睡眼惺忪,磕磕絆絆地走向洗手間。找到門後,他把身體倚上去猛地一推。他那二百磅的體重一下子把門裡面插著的插銷與螺絲分離開來,門「轟」的一聲推開了。

  儘管他睡眼惺忪,但如果沒有狐狸般的狡詐,阿卜杜拉?卡迪里不可能由提克里特小街小巷裡的一個小人物當上伊拉克裝甲兵司令,不可能爬上復興黨高位,也不可能在革命指揮委員會內備受信任。

  他靜靜地凝視著他的情人。她披著一件睡袍坐在抽水馬桶上,信紙墊在一隻餐巾紙盒上,她的嘴因為驚恐而張成了一個圓圓的O形,鉛筆仍舉在半空中。然後他把她拖起來,一拳打在了她的下顎上。

  當她臉上被澆了一桶冷水甦醒過來時,他已經看完了她在準備的那份報告,並把克馬爾從院子對面的住所里召來了。克馬爾把這個妓女帶到了地下室里。

  卡迪里把她那份差不多快要寫完的報告讀了又讀。假如報告的內容是涉及他的個人習慣和愛好,作為以後要敲詐的把柄,那他就會把報告撕掉,把她殺掉就完事了。這種敲詐無法得逞。他知道熱依斯的某些隨從個人品質比他更為卑鄙,他也知道熱依斯對此並不介意。

  但現在的情況比那糟糕多了。顯然他談起過政府和軍隊內部發生的事情。很明顯,她在當間諜。他需要知道她已經幹了多久,已經傳出了什麼情報,但最重要的是,她在為誰工作。

  獲得主人允許之後,克馬爾先是滿足了自己渴望已久的樂趣。當他結束審訊後,沒有一個男人還會對那個女人露出淫慾的目光。審訊進行了七個小時。然後卡迪里知道克馬爾已經獲得了一切——至少是那個高級妓女知道的一切。

  此後,克馬爾繼續享受著自己的娛樂,直至她死去。

  卡迪里確信,她不知道招聘她,操縱她,從他口中套取情報的幕後人物的真實身份,但根據推測只能是哈桑?拉曼尼。

  根據描述,那人在聖約瑟夫教堂懺悔室里用金錢換情報,表明那人是個職業人員,而拉曼尼正是精於此道的。

  卡迪里對自己受到監視並沒有感到憂慮。熱依斯周圍的人都在受到監視;確實,他們是在互相監視。熱依斯的規則很簡單也很清楚。每一位高級官員都被三名同等級的人監視和匯報。任何人一旦被告發有謀反企圖,這人馬上就毀了。因此,陰謀很少能形成氣候。滲入到陰謀分子中的一個人告密,陰謀就會傳到熱依斯的耳朵里。

  使情況更為複雜的是,熱依斯的隨從有時候會受到考驗,看看他的反應如何。比如一個同事會按吩咐把他的朋友拉到一邊鼓動謀反。

  如果那朋友同意,那麼他就完了。如果他沒去告發鼓動者,那麼他也完蛋了。所以,這種建議有可能是一個考驗,如果信以為真就會大禍臨頭。這樣,每個人都要報告其他人的動態。

  但這件事不同。拉曼尼是反間局頭子,是他自己主動這麼搞嗎?如是的話,為什麼呢?是熱依斯本人同意搞這項行動嗎?如是的話,為什麼呢?

  他說過什麼話呢?考慮欠周的話當然說過,但有沒有叛逆性的話?

  屍體留在了地下室里,後來炸彈扔下來,克馬爾在一塊廢棄地上發現了一個彈坑,於是就把屍體扔了進去。將軍堅持要把那隻手袋也一併放在旁邊,讓拉曼尼那個狗雜種知道他手下的鼻涕蟲發生了什麼。

  半夜過後,阿卜杜拉?卡迪里將軍獨自一人,大汗淋漓。他在自己的第十杯酒中加了幾滴水。如果這是拉曼尼一個人搞的鬼,他會去結果了那個狗雜種。但他怎麼知道自己是否已經受到熱依斯的懷疑?以後他必須小心,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小心。不能再繼續深夜進城了。不管怎麼說,隨著空襲的開始,那些事情是該結束了。

  西蒙?巴克斯曼飛回了倫敦。留在利雅得已經沒有意義了。耶利哥已被美國人一腳踢開,儘管巴格達的這個未曾謀面的叛徒現在還不知情。麥克?馬丁蝸居在住宅里,等待時機逃往沙漠,找安全路線越過國境。

  以後,巴克斯曼會把手貼在胸口上發誓說,十八日晚上與特里?馬丁的相遇純屬碰巧。他知道馬丁博士住在貝斯沃特,與他一樣,但那是一個很大的區域,有許多商店。

  由於妻子去服侍臥病在床的母親了,且他回來也沒事先通知,因此當他回家時,發現家裡是鐵將軍把門,而且冰箱裡空空如也,於是他去了位於西伯格羅夫一家開得很晚的超市購物。

  當他轉過擺放著義大利通心麵和寵物食品的角落時,特里?馬丁的購物小推車差一點撞上他的小車。兩個人都吃了一驚。

  「我可否認識一下你?」馬丁帶著一種窘迫的微笑問道。

  這時候廊道里沒有其他人。

  「當然可以。」巴克斯曼說,「我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公務員,在為晚餐採購食物。」

  他們一起買完食品,並商定去隔壁的一家印度餐館就餐,而不是自己一個人回家燒菜。馬丁的室友希拉蕊好像也不在家。

  巴克斯曼當然不應該這麼做。就算特里?馬丁的哥哥正處於極度危險之中,而正是他們把他派了進去,他也不應該為這個於心有愧;他不應該為這位學者真誠地相信他的兄長正平安地留在沙烏地阿拉伯而感到於心不安。搞情報工作是不能擔憂這種事情的,但是他擔憂了。

  還有另一個憂慮。史蒂夫?萊恩是世紀大廈他的上司,但萊恩從來沒有去過伊拉克——他的中東背景是在埃及和約旦。但巴克斯曼熟悉伊拉克,精通阿拉伯語。他的水平與馬丁當然不同,馬丁是非常突出的。巴克斯曼當上伊拉克科科長之前訪問過伊拉克,伊拉克科學家和工程師的素質和才能,使他產生了真誠的尊敬。大多數英國科技院校也公開宣稱,伊拉克畢業生是阿拉伯世界中的佼佼者。

  自從上司告訴他耶利哥最後的報告是一派胡言之後,他一直心神不定,因為儘管難以置信,他擔心伊拉克也許確實已經走在了西方科學家所了解的進度的前面。

  他一直等到兩份印度菜餚端上桌子,才作出了決定。

  「特里,」他說,「我想做一件事,但如果這事泄露出去,那我在情報局的生涯就完蛋了。」

  馬丁吃了一驚。

  「聽起來很嚇人。怎麼回事?」

  「因為我得到過警告,要離你遠一點。」

  學術家正要把芒果調味品舀入自己的盤子,他停下來。

  「是不是我這個人今後靠不住了?是史蒂夫?萊恩把我拖進這件事情的。」

  「倒不是那個原因。上面的觀點是——你擔心太多了。」

  巴克斯曼不想使用萊恩的詞語——大驚小怪。

  「也許我是這樣,因為我受過訓練。搞學術的人不喜歡沒有答案的謎團,我們會一直掛在心頭,直至難題有了頭緒,出現了意義。是不是截聽到的那條短語?」

  「是的,還有其他事情。」

  巴克斯曼點的是雞肉。馬丁喜歡辣一點的菜,因為他習慣東方菜餚,喝的是熱紅茶,而不是冰鎮啤酒,那會使他肚子不舒服。他朝巴克斯曼眨了眨眼睛。

  「好吧,那麼這次是什麼大事呢?」

  「你能否保證這話不會傳出去?」

  「當然了。」

  「又截聽到了一段話。」

  巴克斯曼不想透露耶利哥的存在。知道伊拉克內鬼的,仍然是屈指可數的那幾個人,而且以後也不想擴大。

  「我能不能聽聽磁帶?」

  「不行,已經封存起來了。不要去找西恩?普魯默,他肯定會否認的,而且那樣一來會暴露你的消息來源。」

  馬丁又喝了幾口茶以沖淡火辣辣的咖喱。

  「那麼,截聽到的內容是什麼?」

  巴克斯曼告訴了他。馬丁放下叉子並抹了一下臉。在薑黃色頭髮的襯托下,他的臉呈現出明亮的淡紅色。

  「在任何情況下,這會不會是真的?」巴克斯曼問。

  「我不知道。我不是物理學家。高官們已經否定了?」

  「徹底否定了。核科學家們都認為這不可能是真的。所以薩達姆在說謊。」

  私下裡,馬丁認為這是一次奇怪的無線電截聽,聽起來更像是來自核心會議的情報。

  「薩達姆一直在說謊,」馬丁說,「但通常是在公開場合。這次是對他自己的核心內層的親信?我弄不明白。難道是臨戰時為他們打氣?」

  「當局就是那麼認為的。」巴克斯曼說。

  「有沒有通知多國部隊將領們?」

  「沒有。原因是,他們現在忙得不可開交,沒必要以純屬垃圾的情報去打擾他們。」

  「那麼你想要我做什麼呢,西蒙?」

  「薩達姆到底想幹什麼,現在沒人能猜得出來。在西方人看來,他做的事根本沒有意義。他是不是已經瘋了,還是像狐狸一樣狡猾?」

  「在他的世界中,是後者。在他的世界中,他的所作所為是有道理的。針對我們的恐怖行動,在他看來沒有任何不道德,反而是有意義的。只有當他在巴格達以那些可怕的公關手法試圖進入我們的世界時,他才像一個十足的傻瓜。在他自己的世界中他不是傻瓜。他能活到今天,仍在掌權,還能使伊拉克團結一致。他的敵人失敗了,腐爛了。」

  「特里,我們坐在這裡,可他的國家正被碾得粉碎。」

  「這沒有關係,西蒙。」

  「可他為什麼要說那幾句話。」

  「當局是怎麼認為的?」

  「認為他說謊了。」

  「不!」馬丁說,「他在公眾場合說謊。但對於他的核心內層,他用不著說謊。不管怎麼說,他們都是他的人呀。要麼這情報是捏造出來,薩達姆從來沒說過這話;要麼他說過,因為他相信這是真的。」

  「那就是別人對他說謊了?」

  「有可能。但當他明白真相之後,撒謊會付出沉重的代價。可是還有一種可能,即截聽到的情報是假的,是一份精心編制的假情報,故意讓人截聽。」

  巴克斯曼不能把自己知道的底細說出來,他不能告訴馬丁實際上這消息不是截聽到的,它來自於耶利哥。耶利哥已為以色列工作了兩年,又為英美工作了三個月,從來不曾搞錯過。

  「你心中有疑問,對不對?」馬丁說。

  「我想是的。」巴克斯曼承認道。

  馬丁嘆了一口氣。

  「風中稻草,西蒙。截聽到的那條短語;電話里那個人叫另一個人閉嘴,還罵他是婊子的兒子;薩達姆說的成功和即將成功那段話,現在又是這個。我們需要一條繩子。」

  「繩子?」

  「這些稻草只有被繩子紮起來以後才能成為一捆。他心中的想法應該還有其他的。不然的話,當局就是對的,他會使用已經擁有的毒氣武器。」

  「好的,我會去找繩子的。」

  「那麼我——」馬丁說,「今天晚上沒有見過你,我們也沒有說過話。」

  「謝謝你。」巴克斯曼說。

  哈桑?拉曼尼是在事件發生後兩天,即一月十九日才聽說他的間諜萊拉死了。她沒能在預定的時間露面,把卡迪里將軍的情報遞交過來。他擔心發生最壞的結果,於是他去查閱了停屍所的記錄。

  曼蘇爾的那家醫院提供了證明,而且該屍體已與軍事設施炸毀後的許多其他屍體一起,埋進了一個巨大的墓穴之中。

  哈桑?拉曼尼不相信他的間諜是在那天半夜穿過一片空地時被一顆偏離目標的炸彈擊中,如同他不相信鬼怪一樣。巴格達上空唯一的鬼怪是他在西方軍事期刊上讀到過的美國隱形轟炸機,況且它們實際上不是鬼,而是合乎邏輯的設計創造出來的產物。萊拉?阿爾希拉之死亦是如此。

  他的唯一合乎邏輯的結論是,卡迪里發覺了她不符合身份的活動,制止了她。那意味著她死去之前肯定已經吐露了什麼。

  那意味著,對他來說,卡迪里已經成為一個強大而又危險的敵人。更壞的是,他深入到統治集團核心的渠道已經關閉了。

  假如他知道卡迪里正與他自己一樣憂心忡忡,拉曼尼就會高興了。可是他並不知道。他只知道以後他必須極為小心。

  空襲的第二天,伊拉克向以色列發射了第一批飛彈。媒體立即宣稱,是蘇制飛毛腿B型飛彈,這種說法在整個戰爭期間一直延續著。其實它們根本不是飛毛腿。

  進攻的出發點並不傻。伊拉克清楚地知道,以色列絕對不接受公民大量傷亡。當第一批火箭載運的彈頭落到特拉維夫的郊外時,以色列馬上作出了反應,準備參戰。這正是伊拉克所企盼的。

  在五十個反伊盟國中有十七個是阿拉伯國家,如果說除了信仰伊斯蘭教之外他們還有一個共同點,這個共同點就是與以色列為敵。伊拉克算計,如果能以打擊以色列從而將她拖入戰爭,盟國中的阿拉伯國家會因此而退出。即使沙烏地阿拉伯君主,兩個聖地的管理人卡利德國王,也會處於尷尬的境地。

  起初火箭落到以色列後,人們擔心彈頭裡也許裝有毒氣或細菌培養液。假如真的那樣,以色列肯定按捺不住。但很快就證明,彈頭裡面是常規炸藥。即便如此,轟炸在以色列國內造成的心理影響仍然是巨大的。

  美國立即向耶路撒冷施加了大量壓力,讓以色列不要反擊。以色列總理伊扎克?沙米爾被告知說,盟國會處理這件事的。以色列實際上出動了一批F-15戰鬥轟炸機,但飛機還沒飛出以色列領空即被召回。

  真正的飛毛腿是一種笨拙的、老式過時的蘇制飛彈,伊拉克多年前曾買過九百枚。它的射程在三百公里以內,能攜帶一顆將近一千磅的彈頭。它沒有制導系統,而且以原先的形式,在全射程時,它會落入目標半英里範圍內的任何地點。

  對伊拉克來說,實際上買了它沒有用處。在兩伊戰爭中它打不到德黑蘭,也打不到以色列,即使是從伊拉克最西部的邊境上發射也不行。

  在德國技術的幫助下,伊拉克人完成了奇妙的改裝。他們把飛毛腿拆解開來,把三枚飛彈裝配成兩枚新火箭。說句不太好聽的話,這種新的胡賽恩火箭是一種七拼八湊的產品。

  添加額外的燃料箱後,伊拉克人把這種火箭的射程增加到了三百二十公里,這樣就能(而且確實)打到德黑蘭和以色列。但有效載荷降到了一百六十磅。原先就差勁的制導能力,現在更糟糕了。其中兩枚打向以色列的火箭,不但沒有擊中特拉維夫,而且錯過整個以色列國,落入了鄰國約旦。

  但是作為一種恐怖武器,它差不多奏效了。儘管落到以色列國土上的所有胡賽恩火箭的有效載荷加起來,還不及美國打到伊拉克國土的一顆兩千磅炸彈大,但它們把以色列國民搞得心驚肉跳。

  美國以三種方式作出了響應。起飛整整一千架次的戰機,擊落來犯的火箭,以及打擊更隱蔽的移動式火箭發射架。

  幾小時之內,一批美國愛國者飛彈被運進了以色列,可以用來防禦火箭,但主要是說服以色列不要捲入戰爭。

  英國的特空團,以及後來的美國綠色貝雷帽部隊進入伊拉克西部沙漠,以期找到那些移動式火箭發射架,然後要麼用他們自己攜帶的米蘭飛彈摧毀它們,要麼用無線電指揮空襲。

  愛國者有「飛彈克星」的美譽,但只獲得了有限的成功,不過這不是它的過錯。製造廠商為愛國者設計的任務是攔截飛機,而不是火箭,而且它們是被匆忙地改裝上這個新功能的。愛國者很少擊中來犯彈頭的原因從來未曾披露過。

  事實上,伊拉克人改裝飛毛腿成為胡賽恩的過程中,除了增加射程,還同時增加了飛行高度。新的火箭以拋物線飛行,先是進入內層空間,但在回落時開始發紅髮熱,這是飛毛腿在設計時從來沒有考慮到的。重返大氣層後它就分裂了。所以落到以色列的不是整枚的火箭,而是一隻下落的垃圾箱。

  愛國者升上天空去攔截時,發現迎面而來的不是一塊金屬,而有十幾塊。於是微電腦告訴它按設定的程序去做——迎向最大的那一塊。這通常是那只用完了的燃料箱,失去控制後正翻滾著跌落下來。尺碼更小的彈頭在分裂時脫離開,成了自由落體。許多彈頭根本沒有爆炸,以色列樓房所遭受的大多數損壞是撞擊損壞。

  如果說所謂的飛毛腿是心理恐怖的話,那麼愛國者就是心理救星。但保持以色列不捲入戰爭這方面,這種心理療法奏效了。

  美國另一方面的反應是答應時機成熟時在以色列部署大規模改進的箭式火箭——後來在一九九四年安裝了。

  第三個反應是由以色列選擇另外一百個目標,由多國部隊去摧毀它們。以色列人的選擇出來了——主要是那些伊拉克西部會影響到以色列的目標:公路、橋樑、機場以及其他朝西對準以色列的目標。全都與解放阿拉伯半島另一邊的科威特無關。

  美國空軍和英國空軍去獵擊飛毛腿飛彈發射架的戰鬥轟炸機,聲稱獲得了難以計數的戰績。但中情局馬上對此表示懷疑,這使得查克?霍納中將和施瓦茨科普夫上將大為光火。

  戰爭結束兩年之後,華盛頓公開承認,沒有一台移動式飛毛腿發射架是被空襲摧毀的。這種說法至今仍讓參加過空襲的飛行員很惱怒。事實是,飛行員們大都又一次被軍事偽裝工事所矇騙了。

  伊拉克的南部沙漠是撞球桌一樣的平原,而西部和西北部沙漠則多岩,多山,被成百上千條旱谷和溪谷撕裂。那就是麥克?馬丁滲入到巴格達時坐車經過的地形。在發射反擊火箭之前,伊拉克製造了幾千個假的飛毛腿移動式發射架,跟真的發射架混在一起,藏在多山的地形之中。

  迷惑對方的方法是,夜間把一條廢鋼管裝上一輛破舊的平板卡車,在黎明時把鋼管里的一桶油和廢布片點上火。高空中,阿瓦克斯飛機的感應器檢測到了這個熱源,把它標為一台飛彈發射架。戰鬥機飛到那裡,投下炸彈,聲稱成功摧毀了目標。

  英國特空團的小分隊是不會被這種手法所愚弄的。儘管人數不多,但他們乘坐越野車和摩托車深入到伊拉克的西部沙漠,冒著白天熾熱的陽光和黑夜刺骨的寒冷展開偵察。在二百米距離內,他們能看清哪些是真的移動式發射架,哪些是假的。

  當真正的火箭發射器從掩體下移出來時,這些隱蔽在岩石堆里的安靜的戰士們用望遠鏡觀察著。如果附近伊拉克人太多,他們就用無線電靜靜地召喚空襲。如果他們自己能對付,就發射隨身攜帶的米蘭反坦克火箭,這種彈頭擊中真正的胡賽恩火箭燃料箱時會發出響亮的爆炸聲。

  軍人們不久就明白,伊拉克沙漠裡有看不見的南北方向分界線。分界線以西,伊拉克的火箭能打到以色列;分界線以東,火箭達不到那個射程。他們工作的目的在於嚇唬伊拉克飛彈部隊不敢冒險跑到線條以西,而是在東邊發射出去,然後向他們的上司謊報軍情。這種情況持續了八天,此後向以色列發射火箭的行動停止了。他們再也沒有重新開始過。

  後來,巴格達-約旦公路成了一條分界線。路北是飛毛腿北方區,屬於美國特種部隊的地盤,他們是坐長航距直升機進去的。路南是飛毛腿南方區,是英國特別空勤團的活動範圍。四名特空團戰士戰死在那裡的沙漠上,但他們完成了上級交代的任務。也是在那裡,價值幾十億美元的技術設備被偽裝工事欺騙了。

  空襲的第四天,即一月二十日,駐紮在阿爾卡茲郊外的第336中隊暫時還沒有轉移到西部沙漠去。

  那天中隊接到的任務目標是巴格達西北部的一個大型薩姆飛彈基地。那些薩姆飛彈由兩台碩大的雷達控制。

  霍納將軍的空襲計劃正在向北進展。巴格達南部地平線上差不多所有飛彈基地和雷達站均遭摧毀之後,現在該清理巴格達東部、西部和北部天空了。

  二十四架戰鷹組成的戰鬥機中隊在一月二十日要去執行多重任務。中隊長史蒂夫?特納中校把飛彈基地的任務分配給一個有十二架戰鷹的分遣隊。這樣規模的機隊被稱為大猩猩。

  這個大猩猩有兩名上尉中的一名領隊。十二架飛機中的四架攜帶著哈姆,即反雷達飛彈,專門殺向發出遠紅外信號的雷達天線。其餘八架飛機每架都攜帶兩枚長長的、閃閃發光的雷射制導炸彈。在伊軍雷達被炸毀、飛彈成了瞎子後,它們將跟隨哈姆去轟炸火箭發射架。

  完全沒有預兆還會出什麼差錯。十二架戰鷹以四架為一組分成三組起飛,編成一個鬆散的梯隊升上了兩萬五千英尺上空。天空一片湛藍,下面黃褐色的沙漠清晰可辨。

  氣象報告說目標區上空的風力比沙烏地阿拉伯上空強,但沒有提到沙塵暴,沙漠風暴的快速移動可以在數秒鐘內淹沒目標。

  在邊境以南,十二架戰鷹遇見了它們的加油機,兩架KC-10。於是,它們加滿了執行任務所需的燃油,然後轉向北方朝伊拉克飛去。在海灣上空的一架阿瓦克斯告訴它們前方沒有敵機活動。假如空中有伊拉克戰鬥機,那麼除了炸彈之外,戰鷹們還攜帶著兩種空對空飛彈——空中攔截飛彈7和AIM-9,外號分別為麻雀和響尾蛇。

  飛彈基地就在那裡,沒錯。但它的雷達沒有開機。戰鷹們到來時,雷達天線應該立即開啟,引導薩姆飛彈搜索來犯的入侵者。雷達一開機,攜帶哈姆飛彈的四架戰鷹就能把它們分辨出來,然後按美國空軍的說法,讓它們徹底完蛋。

  到底是伊軍指揮官害怕挨打還是聰明過人,這些美國人將永遠不得而知。但伊軍雷達就是不開機。在組長的領導下,第一組四架戰鷹一而再,再而三地降低飛行高度,為的是挑起雷達開機。但它們沒有開機。

  在敵軍雷達完整無損的情況下,讓戰鬥轟炸機飛進去是愚蠢之舉——它們將會不予警告立即開機,然後薩姆飛彈將會把戰鷹擊落。

  在目標上空逗留了二十分鐘後,空襲取消了。大猩猩的各小組去攻擊它們的第二目標。

  唐?沃克向坐在他後面的火控員蒂姆?內桑森吩咐了一聲。那天的第二目標是薩馬拉南方的一個固定式飛毛腿基地。其他戰鬥轟炸機也在頻頻地對薩馬拉發起空襲,因為那裡有一家已知的毒氣工廠。

  一架阿瓦克斯預警機確認,薩馬拉東部和巴拉德東南部的兩個伊拉克主要空軍基地沒有飛機起飛。唐?沃克召來了他的僚機,兩架戰機飛向那個飛毛腿飛彈基地。

  美軍飛機之間的所有通訊都由快速系統加了密,這意味著其他人在沒有同樣系統的情況下,即使能截聽到,也不過是一陣擾亂了的噪音。密碼每天變換,但對所有多國部隊飛機都是通用的。

  沃克看了看周圍,天空萬里無雲;半英里之外,僚機飛行員蘭迪?羅伯茨駕機飛行在他的後上方,後面坐著火控員吉姆?亨利。

  飛臨伊軍的固定式飛毛腿飛彈發射場上空時,沃克降下高度以辨明目標。使他惱怒的是發射場被一陣翻卷著的沙塵遮住了。那是被強風吹起來的沙漠風塵。

  他的雷射制導炸彈是不會錯過目標的,只要它們跟著照向目標的光束。但要發射制導光束,他必須先看見目標。

  油料快要耗完了,他帶著一肚子火駕機離開了。一個上午遭到兩次挫折太過分了,他不願意帶著全部載彈著陸。但是沒有目標可以打擊,回家的路就在南方。

  三分鐘後,他見到下面有一個巨大的工業區。

  「那是什麼?」他問蒂姆。火控員查閱了一下地圖。

  「它叫塔爾米亞。」

  「天哪,真大呀!」

  「是啊。

  雖然他們兩人都不知道,但塔爾米亞工業區裡有三百八十一座樓房,占地面積為方圓十英里。

  「被列上目標了嗎?」

  「沒有。

  「不管怎麼說,下去看看。蘭迪,掩護我的後翼。」

  「知道了。」他的僚機飛行員的聲音傳了過來。

  沃克把他的戰鷹飛行高度降到了一萬英尺。工業城非常龐大,中央的一座大樓房有體育館那麼大。

  「扔下去算了。」

  「唐,這不是目標。」

  高度降到八千英尺後,沃克激活他的雷射制導系統,對準了他前面下方的那座巨大的工廠。他的飛行頭盔顯示出距離越來越近了,接著向他顯示了發射前的最後幾秒鐘讀數。當讀數跳出零時,他扔下了炸彈,並保持他的機首靜止地對準正在接近的目標。

  這兩枚炸彈頭上的雷射嗅探器裝的是「鋪路系統」。在他的機身下面是制導艙,稱為藍盾。藍盾把一束隱形的遠紅外光線投向目標,又彈回來形成了一個漏斗狀的電子籮筐,朝他折過來。

  鋪路系統的鼻頭錐體感應到了這個籮筐,鑽進去,順著漏斗落下去,直至它們準確地擊中光束瞄準的部位。

  兩顆炸彈都完成了工作。它們鑽進那座工廠的屋頂下面爆炸了。看到炸彈爆炸後,唐?沃克馬上返航,他拉起戰鷹的機首,回升到了兩萬五千英尺高空。經再次空中加油之後,他和他的僚機又飛行一個小時,回到了阿爾卡茲。

  在拉起機頭之前,沃克看見了兩顆炸彈爆炸的炫目的火光以及騰空升起的煙柱,他還看見了隨著爆炸產生的灰沙。

  他沒有看見,那兩顆炸彈把工廠一端的屋頂掀翻了,使一大片屋頂豎了起來,活像在海上航行的一艘船舶的風帆。

  他也沒有觀察到,那天上午強烈的沙塵風暴(就是遮住飛毛腿發射場的那次沙暴)做了善後工作。風暴把工廠的那片炸得豎起來的屋頂撕裂了,屋頂鐵皮破碎後像彈片似的飛向四面八方。

  回到基地後,唐?沃克與基地每一位飛行員一樣,全面、詳細地作了執行任務情況的匯報。這對於已經十分睏乏的飛行員們來說是一個累人的過程,但這個過程必須完成。記錄匯報的負責人是中隊的女情報官貝絲?克羅格少校。

  誰也沒謊報大猩猩取得了成功,但每一位飛行員都襲擊了第二目標,只有一人除外。他們那位飛黃騰達的主管武器的軍官唐?沃克沒能完成第二目標,結果隨便選了一個第三目標。

  「你到底為什麼要那麼干?」克羅格問道。

  「因為它很大而且看上去很重要。」沃克回答。

  「但空襲任務命令中沒有它呀?」她抱怨說。她記下了他選中的那個目標,其確切位置和情況描述,以及炸彈破壞效果的匯報,匯總後要上交給空中戰術管制中心,該機構與空軍總部一起在沙特空軍司令部大樓的地下室里辦公。

  「如果這是一家純淨水灌裝廠或嬰兒食品加工廠,看他們怎麼收拾你。」她警告沃克。

  「嗨,貝絲,你發火時看上去很美。」他逗她。

  貝絲?克羅格在軍旅生涯中混得不錯。如果有男人奉承她的話,那對方的軍銜必須是中校以上。但由於基地里三名校官都已經結了婚,所以阿爾卡茲對她來說是一個傷心的地方。

  「你出格了,上尉。」她對他說,然後離開去寫她的匯總報告去了。

  沃克嘆了一口氣,回他的行軍床去休息了。儘管如此,她是對的。假如他把世界上最大的孤兒院給毀了,那麼霍納中將會親自把他的上尉肩章摘下來。後來,他們永遠也沒有告訴唐?沃克,他那天上午擊中的是什麼。但它不是一座孤兒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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