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一錯再錯,曹魏三征東吳 忽悠戰術失效,東吳正式與魏撕破臉
2024-10-09 00:52:59
作者: 醉罷君山
夷陵之戰前夕,一份情報翻山越嶺,交到千里之外的魏國皇帝曹丕手中。
這是魏國情報人員收集到的蜀軍營壘布陣圖。
曹丕一眼看去,蜀軍營壘相連,綿延七百里,他不禁笑了。所謂的七百里連營,並不是說直線距離七百里,而是隨著地勢如長龍蜿蜒曲折七百里。曹丕不屑地說:「劉備不懂得兵法,哪有連營七百里與敵人對峙的呢?築營於樹林、原野、濕地、險地,一定會吃大虧的,此乃兵家之忌。不消幾日,孫權的報捷書就會到了。」
跟著父親曹操混了這麼多年,曹丕對行軍打仗還是懂一點的。他的判斷一點也沒錯,七天後,孫權的使者果然抵達,獻上報捷書。
在曹丕看來,蜀國元氣大傷,吳國投誠,平定天下指日可待。既是投誠,吳國得拿出點誠意吧。曹丕派浩周出使吳國,要求孫權遣子入侍。遣子入侍是好聽的說法,實際上就是要孫權把兒子當作人質扣押在魏國,以表示對朝廷的忠心。
孫權當然沒那麼笨,要是把人質送上,就完全受制於人。他使了一個「拖」字訣,用各種藉口忽悠魏國特使浩周,拖延時日。浩周有點急了,對孫權說:「我可是用全家百餘口人的性命在陛下面前為您打包票的。」孫權裝出十分感動的模樣,淚眼汪汪,淚水打濕了衣襟,並指著天發誓。
可是,直到浩周返回魏國,孫權也沒有遣子入質。
這下子曹丕不高興了,他又派侍中辛毗、尚書桓階兩人出使吳國,催促孫權趕緊送兒子赴魏。由於夷陵之戰的全勝,來自蜀漢的威脅已不復存在,孫權的腰杆也硬起來了。這次他撕破臉皮,拒絕交出人質。
此時曹丕才意識到被狡猾的孫權給耍了,不禁龍顏大怒。為了讓孫權誠心歸降,曹丕開出的價碼是高得不能再高了,又是封吳王,又是「加九錫」,地位僅次於皇帝,除了孫權,沒有其他人能享此殊榮。他只有一個條件,就是要求孫權遣子入侍,這個要求也不算過分,豈料孫權一拖再拖,最後乾脆一口回絕。
事實很明顯,孫權根本就不是真心臣服。
皇帝很生氣。
皇帝生氣的後果,當然比小老百姓生氣要嚴重得多。天子一跺腳,天下都要震動的。曹丕當即下令,組建南征軍,討伐吳國。
不在劉備進攻時南征,偏偏選擇在吳國轉危為安之後,戰機已然盡失了。劉曄一肚子不高興,要是皇帝早聽我的話,吳國早就從地圖上抹去了,何至於受辱呢?不高興歸不高興,在皇帝面前是發作不得的,他只得耐心地勸說:「吳國剛剛在戰場上得勝,上下齊心協力,又有江湖為天險,短時間內是無法征服的。」曹丕還是聽不進去。
很快,魏國南徵兵團組建完畢,兵分三路南下:第一路由征東大將軍曹休為統帥,前將軍張遼、鎮東將軍臧霸為副將,兵出洞口(今安徽歷陽);第二路由大將軍曹仁為統帥,兵出濡須(今安徽含山);第三路由上軍大將軍曹真為統帥,下轄征南大將軍夏侯尚、左將軍張郃、右將軍徐晃諸部,進攻南郡(今湖北江陵)。
這是曹丕稱帝以來第一次大規模出兵,氣勢洶洶,大有踏平東吳之勢。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針對魏軍的三路進攻,孫權也兵分三路,重點防禦:第一路由建威將軍呂范率領五個軍的兵力,水面艦隊游弋於長江,抗拒曹休兵團;第二路由裨將軍朱桓坐鎮濡須,嚴防曹仁兵團;第三路人馬由左將軍諸葛瑾、平北將軍潘璋、將軍楊粲指揮,馳援南郡。
積極做好戰爭防禦的同時,孫權仍極力避免魏、吳開戰。
吳國占據古時吳、楚、越之地,這裡蠻夷甚多,以前把南方少數民族稱為南蠻,把東方少數民族稱為東夷,後來籠統地稱之為「百越」。自孫策奠基江東以來,吳國不斷地與百越蠻夷開戰,征服蠻族部落無數。儘管如此,仍有一部分越人依山林之險頑抗,只要東吳有什麼風吹草動,他們便會殺出來搞破壞,是孫權的心頭之患。
孫權乃老奸巨猾之輩,他又一次祭出「拖」字訣,寫了一封言辭謙卑的信去糊弄曹丕,聲稱要改過自新,並說:「如果陛下不能赦免我的罪行,不能容我,那我將把土地人民奉還朝廷,我自己寄居到偏遠的交州,了卻殘生。」
寫完給曹丕的信後,孫權又給浩周寫了一封信。
浩周就是那個向曹丕打包票說孫權一定會歸降並遣子入質的人,只是他被孫權一再忽悠,搞得顏面全無。正當心裡鬱悶時,孫權的信到了。在信里,孫權又是一番忽悠,信誓旦旦地保證,將為兒子孫登向皇家宗室求婚,過段時間就送他入京城。吃一塹長一智,浩周這次學乖了,再也不敢為孫權說話。
曹丕看了孫權的信後不禁冷笑幾聲,拿起筆「唰唰唰」寫了幾行字回覆:「如果孫登早上到我這裡,晚上我便撤軍。」
孫權當然不會交出兒子,忽悠曹丕的計劃就破產了。
既然如此,老子就跟朝廷一刀兩斷!
孫權扯起自家的年號,稱為「黃武」,這一年(公元222年)也就是東吳黃武元年。大家別小看這個年號,你奉誰的年號,就表示你的政治立場,古代叫「奉正朔」。就好比南明的歷史,南明最後一個皇帝永曆皇帝死後,割據台灣的鄭氏政權仍然奉永曆的年號,就表明自己仍然是效忠於南明,即便朝廷都不存在了。孫權建年號,就是告訴曹丕,你小子別嘚瑟,老子不聽命於你了。
曹丕氣得火冒三丈,下旨御駕親征。他從許昌出發,抵達宛城。
征東大將軍曹休派人給曹丕送去一封信,信中,他故作豪邁狀寫道:「臣願率領精銳士卒席捲江南,從敵人手中奪取糧食,定能馬到成功。倘若不幸戰死,陛下不必掛念。」端的是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魏文帝曹丕閱信後不免感動,一想到曹休「不成功便成仁」的決心,擔心他立功心切,冒險渡江深入,特地派使臣快馬加鞭送達指示,要曹休別著急,慢慢來。
站在皇帝身邊的侍中董昭嘴邊卻浮現出一絲嘲笑,被皇帝看在眼中。
「你笑什麼?」皇帝問。
「陛下莫非擔心曹休會冒險渡江?」董昭反問。
「不錯。」皇帝答道。
「嘿嘿,現在渡江,困難重重,就算曹休想這麼幹,也不是自己能決定的,得有部將的支持。」董昭話鋒一轉,「依我看,臧霸等將領富貴已久,沒有太高的理想與奢望,只不過想終其天年、保住地位財產罷了,如何肯冒死相鬥、置之死地而後生呢?要是臧霸等人逗留不前,曹休也會心灰意冷。就算陛下下達渡江令,他們也會拖拖拉拉,未必認真執行呢。」
這些武將在戰場上拼死拼活一輩子,好不容易富貴榮華都有了,誰會賣命呢?此一時彼一時,再勇猛的將領,當他的心思不在打仗上,也會變得怯懦了。
董昭委婉地批評魏文帝曹丕用人不當,這些上了年紀的老將,已經沒有昔日的鋒芒了。
不出董昭所料,魏軍行軍作戰並不積極賣力。只是曹休運氣不錯,吳國人自己送上門了。原來呂范的水師遭遇暴風,很多船的纜繩被強風颳斷,船隻失控,漂到曹休的營壘處。這簡直是送上門的大肥肉,曹休趁勢出擊,斬殺吳軍官兵數千人,大獲全勝。
這次突發事件給曹休製造了渡江的良機,倘若他趁吳軍兵敗之際,果斷以舟師南下,吳國人的損失當不止此。可惜魏國將領作戰消極,白白浪費了一次機會。魏文帝曹丕得悉消息後,只得遙控指揮,命令大軍迅速渡江,擴大戰役成果。然而戰機轉瞬即逝,呂范亡羊補牢,出動船隻救援,把潰散的餘部轉移到長江南岸。魏軍將領臧霸行軍不果斷,被吳軍反咬一口,部將尹盧戰死,只得悻悻而退。
魏文帝曹丕大舉南征,天下震動。在如狼似虎的強敵面前,蜀、吳兩國的關係有所緩和。孫權有大政治家的風範,他主動派太中大夫鄭泉訪問蜀漢,希望改善兩國關係。劉備也意識到吳國抗擊魏國入侵對蜀漢安全的重要性,倘若吳國滅亡,蜀漢絕對不是魏國的對手。在這種情況下,蜀國也派太中大夫宗瑋前往吳國。
當然,劉備與孫權是不可能化敵為友的。
關羽被殺加上夷陵之敗,可謂是舊仇添新恨,仇恨如此之深,如何能化解?夷陵之敗是劉備一生之恥,他曾恨恨地說:「我被陸遜折辱,豈非天意乎?」現在陸遜防禦的荊州是魏軍的主攻目標,劉備故意寫信向陸遜施壓:「魏軍已經抵達長江、漢水一線,我如果再次發兵東下,將軍認為後果如何?」
陸遜以強硬的語氣答覆說:「貴軍剛吃了敗仗,元氣尚未恢復,正因為如此,才與我國互派使者往來。當務之急應該休養生息,哪還能窮兵黷武呢?倘若不加考慮,幻想以殘兵敗將遠征,勢必無處逃命了。」
劉備本想嚇唬陸遜,結果卻自討沒趣。他身為一代梟雄,在戰場上輸給了陸遜,在口水戰上也沒占到便宜,可謂羞上加羞。
再來看看另兩路魏軍的情況。
先說曹仁這一路。
曹仁是魏軍名將,長年奮鬥在第一線,有功勞,有苦勞,如今的他已是曹魏帝國的大將軍,沒有哪個將領能與他比肩。曹仁確實有點本事,他主攻的方向是濡須,為了迷惑吳軍,他釋放煙幕彈,放出消息稱將進攻濡須以東十五公里處的羨溪,軍隊實施佯動,向東挺進。
濡須的吳軍守將朱桓果然上當,他急忙抽調一部分精兵前往羨溪以加強守備。在達到調動敵軍的目的後,曹仁突然掉轉馬頭,率領主力部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撲濡須。朱桓如夢初醒,但已經來不及調回派出的部隊。此時他麾下只有五千人,而曹仁的兵力有數萬人之多。一時間,吳軍上下人心惶惶。
朱桓的軍事生涯與陸遜頗為相近,也是從剿寇起家,他曾平定東吳境內丹陽、鄱陽的山賊,因戰功突出,被提拔為裨將軍。我們講過,孫權非常善於用人,在敵人大兵壓境時,他果斷任命朱桓為濡須軍政長官,便是看中他的軍事才華與良好的心理素質。敵強我弱,軍心動搖,朱桓如何力挽狂瀾呢?
他召集部將開會,分析說:「兩軍對陣,勝敗的關鍵在於將領的能力,而非士兵的多寡。各位認為曹仁行軍作戰的本領,能比得過我朱桓嗎?兵法上說,防禦的一方只要一半的兵力就可以抵擋比自己多一倍的敵人。這指的是平原作戰,且沒有堡壘防禦,雙方戰鬥力勢均力敵。曹仁智勇不足,手下的士兵貪生怕死,加之千里跋涉,人疲馬困。我與諸位據守高地堅城,南臨長江,北靠山陵,以逸待勞,有主場作戰的優勢,可以說是百戰百勝的局勢。就算曹丕親自來,我也不放在眼中,何況是曹仁?」
其實曹仁並非土包子,朱桓故意貶低他,只是為鼓舞士氣,在戰略上藐視敵人而已。
為了迎戰人多勢眾的敵人,朱桓做了兩件事:第一,把隨軍家屬撤向下游的一個江心島;第二,把旌旗從濡須城頭撤下,偃旗息鼓,製造吳軍撤走的假象,誘敵深入。
由於濡須一部分守軍已調往羨溪,曹仁判斷敵人大勢已去,遂兵分兩路:一路進攻江心島,只要俘獲吳軍將士的家屬,敵人勢必瓦解;一路則由自己的兒子曹泰統率,揮師進攻濡須。
曹仁麾下散騎常侍蔣濟提醒說:「敵人位於西部上游,舟師可順流而下,我們若冒失進攻江心島,無異於進了地獄,自取滅亡。」要知道舟師一直是魏軍的弱項,魏軍登陸江心島,豈非羊入虎口嗎?但這時的曹仁信心滿滿,沒把蔣濟的話當回事。
魏軍將領常雕、王雙駕著戰船襲擊江心島,朱桓早有防備,出動水師截殺。來自中原的旱鴨子們在水裡哪裡他們的是對手,被殺得狼狽鼠竄,登陸的部隊更是片甲不留。主將常雕在戰鬥中被吳軍所殺,另一名將軍王雙被生擒,光在水裡淹死的士兵就超過一千人。
與此同時,曹泰正向濡須挺進。他原本以為濡須空虛,可一鼓而下,不想朱桓非但沒逃跑,還正嚴陣以待呢。濡須城依山傍水,地勢險峻,易守而難攻。曹泰安營紮寨,輪番進攻,濡須城仍巋然不動。當常雕被殺、王雙被擒的消息傳來時,曹泰方寸大亂,情知無法攻克,遂燒了營壘,撤軍而去。
賴朱桓的大智大勇,濡須城有驚無險,令曹仁無法越雷池一步。
再來看看江陵之戰。
江陵是荊州的一座軍事重鎮,也是兵家必爭之地。奪取江陵,魏國就有望奪取整個荊州,故而此路魏軍的陣容十分強大,包括上軍大將軍曹真、征南大將軍夏侯尚、左將軍張郃、右將軍徐晃,這些均為軍界重量級人物。同樣,吳國方面也派出強大的兵力增援江陵,由孫權的親信諸葛瑾擔任援軍主帥。
此時坐鎮江陵的吳軍主將是朱然,他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朱然曾跟隨呂蒙討伐關羽,在收復荊州之戰中立過頗多戰功,深受呂蒙賞識。呂蒙去世前,孫權向他討教誰可鎮守江陵,呂蒙答道:「朱然有膽有謀,他可以勝任。」
現在考驗朱然的時刻到了。
江陵的部署情況是這樣的:朱然坐鎮江陵城;江陵城靠著長江,江心有個島喚作中洲,由建武將軍孫盛率一萬人駐守,與朱然互為掎角之勢。與此同時,諸葛瑾的援兵正向西開進。
我們說過,魏軍三路進攻,以這一路兵力最強。為了攻下江陵城,曹真把各種手段都用上了:堆土山,鑿地道,立樓櫓,居高臨下地向城裡射箭。要知道攻城可是魏軍的強項,中原戰爭多為城池爭奪戰,各種攻城戰術已被魏軍運用得滾瓜爛熟了。
在朱然的領導下,江陵守軍頑強抵抗,曹真久攻不下。孫盛盤踞在中洲,時不時派出軍隊襲擾魏軍側翼,減輕江陵城的軍事壓力。
在這種情況下,曹真決意先拔除中洲這枚釘子。
公元223年(魏黃初四年,吳黃武二年)正月,此時長江汛期還沒到,正值水淺季節。曹真利用此機會,把進攻中洲的任務交給沙場宿將張郃。長江水少制約了吳國水師的行動,張郃發動登陸戰,率軍突入江心小島,吳軍守將孫盛不敵,只得放棄,中洲遂落入魏軍之手。
中洲淪陷的同時,由諸葛瑾率領的援軍進展也十分不順,遭到魏國征南大將軍夏侯尚的阻擊,未能突進到江陵城內,救援行動失敗。
外圍據點丟失、援兵不至,江陵城與外界交通斷絕,已是一座孤城,戰場形勢十分不利。特別是中洲失守後,長江的運輸線被魏軍截斷,江陵隨時都有斷糧的風險,一旦糧食耗盡,將不攻自破。
守城官兵垂頭喪氣,信心幾乎崩潰。由於糧食緊缺,許多人營養不良,患上浮腫,能夠作戰的士兵只剩下五千人。值此緊要關頭,朱然的鎮定自若給所有人服下一粒定心丸。他沒有絲毫懼色,依然談笑風生。看到主帥如此從容,籠罩在將士們心頭的陰影也逐漸散去,他們相信,這位有著鋼鐵般意志的領導一定能帶著他們走出困境。
不過,仍有一些意志不堅定的人開始想著投降。
時任江陵縣令的姚泰是北門指揮官,經過數月戰鬥,手下士卒傷亡很大,而城外黑壓壓一片都是敵人的營壘,他已經沮喪到了極點,對守住城池毫無信心。他秘密派親信潛入魏營,請求投降,答應作為魏軍的內應,屆時打開北門,迎曹真入城。倘若姚泰的計劃成功,江陵必定淪陷。只是朱然警覺性很高,及時發現了姚泰的陰謀,果斷將他拿下,就地正法,避免了一場災難。
為了打破魏軍的封鎖,朱然以積極防禦代替消極守城,只要有機會便率部反擊。這種戰術取得了很大的成果,吳軍連續攻破魏軍的兩處營壘,穩定了戰局。
此時圍城已六個月,吳國方面並沒有放棄對江陵城的救援行動,孫權打算派遣艦隊,奪回中洲島,以打破魏軍的封鎖。
考慮到中洲島的重要性,魏國征南大將軍夏侯尚決定把大批軍隊調往島上駐守。但是江心島與陸地聯繫不便,怎麼辦呢?夏侯尚想出一個辦法:建一座浮橋,直達北岸。只要有浮橋,魏軍出入江心島不就如履平地了嗎?
夏侯尚很是得意,自以為高明,其他將領也都認為,這麼一來,江陵守軍肯定頂不住,城池指日可下。
很快,大量步騎兵被調到中洲島,浮橋建好了,島與岸相連了。夏侯尚把此項軍事決策上報給皇帝曹丕,曹丕下發給大臣們討論。
侍中董昭見到夏侯尚的軍事部署後,大吃一驚,連夜寫了一道奏書,上呈皇帝:
「先帝(曹操)智勇過人,用兵卻十分謹慎,從來不敢這樣輕視敵人。行軍作戰,前進容易,後撤困難,這是兵法的常理。即便在沒有險阻的平地作戰,撤兵也不容易,倘若要深入,一定要先考慮後路,因為戰場上並不能事事如意。如今夏侯尚屯兵於小島,深入敵境,用浮橋渡河,是非常危險的事情,因為只有一條路可通行,還非常狹窄。我們正在做的事,乃是兵家之忌。敵人若集中力量攻橋,我軍稍有失誤,島上的精銳部隊將完全被分割包圍,到時恐怕都要變成吳國的俘虜了。如今汛期將至,一旦水位暴漲,我們如何防禦?如果不能擊破敵人,至少要保全自己,為何將自己置於危險境地,卻還沾沾自喜,一點恐懼之心也沒有呢?陛下要三思啊。」
夏侯尚之所以想出以浮橋連接島岸,是考慮到魏軍不善水戰,這想法就如同當年曹操在赤壁之戰把所有船隻鎖在一起一樣。便利固然是便利,可倘若吳國水師毀掉浮橋,封鎖江面,島上的魏軍士兵豈不是如同瓮中之鱉嗎?
魏文帝看了董昭的上書,嚇出一身冷汗,趕忙下了一道旨令,命令夏侯尚立即從島上撤軍。
不出董昭所料,吳國方面得悉魏軍調大量軍隊入中洲並架設浮橋後,便在上游與下游各集結一支水師,打算東西夾擊,摧毀浮橋。總算魏文帝的詔令下達得及時,夏侯尚接到詔令後,意識到自己已處於危險之地,匆匆忙忙下達撤退令。
此時東吳的艦隊已經逼近,魏軍奪路而逃,整座浮橋擠滿了人,一片混亂。爭分奪秒的撤退總算有驚無險,夏侯尚的軍隊狼狽地撤回北岸。這個時候,吳國平北將軍潘璋已經準備好大量的舟筏,滿載蘆葦,打算焚毀浮橋,只是遲了一步,魏軍已是人去島空了。
不久後,隨著天氣轉暖,傳染病進入高發期,魏軍中的非戰鬥減員開始增長,將士們更加消極怠戰。三路出擊,竟然沒有一路完成既定的戰略目標。魏文帝曹丕情知軍事行動已徹底失敗,只得鳴金收兵,下詔班師北還。
先是被孫權忽悠,後又南征無功,曹丕可謂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在一年多的時間裡,東吳先是在夷陵之戰大敗劉備的蜀軍,緊接著又以長江天險為依託,頂住魏軍三路進攻,顯示出自己足以與魏、蜀鼎立的實力。這兩場戰爭,進一步確立了三方割據的局面,在未來較長的一段時間內,無論哪一方都無法把對手打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