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孚闖營:戲精的誕生
2024-10-09 00:51:25
作者: 醉罷君山
袁譚終於引狼入室。
當袁尚得知曹操大軍已渡過黃河時,他大驚失色,匆匆從平原撤圍,返回鄴城固守。但他麾下的將領呂曠、高翔因對其攻略河東未果,又與哥哥大打出手的所作所為十分不滿,索性趁機向曹操投降。
平原之圍已解,袁譚轉危為安。不過他請曹操出兵相救,只是無奈下的權宜之計,並非真心想歸附曹操。袁譚得知呂曠、高翔兩人投降曹操,便私下刻了兩枚將軍的印章,派人偷偷塞給他倆,希望他們能轉而投奔自己。曹操不是傻子,當然明白袁譚詭計多端,不可不防。不過,要消滅袁尚,袁譚還有利用價值。為了向袁譚示好,曹操不惜與他締結姻親,提出讓袁譚的女兒嫁給自己的兒子曹整。袁譚滿口答應,他以為有了這門婚事,袁尚忌憚曹操,必不敢輕舉妄動。
曹操並沒有繼續向鄴城挺進,他可不想當冤大頭,沖在前面與袁尚拼死拼活,讓袁譚躲在後面占盡好處。他更希望袁尚與袁譚兄弟倆繼續耗下去,兩敗俱傷。
眼看曹操大軍撤走,袁尚舒了一口氣。
這個愣小子非但沒有引以為戒,反而對袁譚的怨恨更深,恨不得馬上踏平平原郡。兄弟一旦成仇,就會越陷越深,最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們在歷史上能看到很多類似的事例,像春秋時代的公子小白(齊桓公)與公子糾,重耳(晉文公)與夷吾(晉惠公),乃至後來的李世民與李建成等,都是兄弟相殘的例子。
為了一舉盪清袁譚的殘餘力量,袁尚又一次大舉出兵,再度包圍平原郡。當然,袁尚也預料到曹操一定會再次襲擊鄴城,他早已加固鄴城的城防,並委派審配、蘇由兩人鎮守,他自認為以鄴城之固,曹操縱然有蓋世本領,也難以攻陷。
果不其然。袁尚兵圍平原後,曹操毫不猶豫地出兵進攻鄴城。只是袁尚雖布置縝密,鄴城還是險些不攻自破。問題出在守將蘇由身上,他暗地裡派人與曹操聯繫,只要曹操殺到城下,他便打開城門,獻城投降。
然而,蘇由的陰謀被審配察覺,審配當機立斷,派出人馬捉拿蘇由。蘇由的逃跑功夫一流,抓捕的人還沒到,他就出了城,一路狂奔,投降曹操去了。這一變故,讓曹操失去了奇襲的機會。不過曹操並不是容易放棄的人,他相信,就算沒有內應,憑著自己的鐵軍,攻下鄴城也沒問題。
鄴城城牆高大厚實,易守難攻,在袁尚看來,這幾乎是一座不可攻破的堡壘。然而,天底下從來沒有攻不破的堡壘。曹操觀察戰場地形,制訂了雙管齊下的攻城戰術。雙管齊下,一是築土山,把土丘壘得與城牆一樣高,不斷逼近城牆;二是挖地道——三國時代的地道戰術十分成熟,當年袁紹攻公孫瓚,就是以地道戰取得全勝。
這兩種戰術固然好,但還是存在一些問題——不管是築土山還是挖地道,都是體力活,也比較耗時。時間一旦拖得太久,對曹軍就會十分不利,糧食會供應不上,袁尚隨時可能回救鄴城。
怎麼辦呢?
曹操又想起慣用的伎倆:攻敵糧道。
袁尚當然曉得糧食運輸通道的重要性,他早派尹楷駐兵於毛城,保護糧道安全。曹操根本不把尹楷放在眼裡,他留下曹洪繼續圍攻鄴城,自己率精兵奔襲毛城,大破尹楷。緊接著,曹操馬不停蹄,再襲邯鄲,邯鄲淪陷。毛城與邯鄲先後失守,鄴城通往并州、幽州的路被阻截,只剩下通往青州的這條路了。
對審配來說,壞消息不斷傳來。
易陽縣令韓范、涉縣縣令梁岐突然易幟投降,宣布歸附中央政府。曹操不失時宜地把兩人封為關內侯,以誘使其他人前來歸附。這一策略果然有效,在前來歸附的人中,最重要的便是黑山軍首領張燕。張燕的黑山軍是東漢末期著名的農民軍,與黃巾軍、白波軍並稱為三大農民軍。張燕的黑山軍曾盛極一時,後來在袁紹、呂布的打擊下遭重創,被迫撤到太行山區,張燕當起了山大王。如今黃巾軍、白波軍已蕩然無存,黑山軍屢屢被袁軍圍剿,日子也不好過,不如歸附朝廷。黑山軍有十萬之眾,張燕又是驍勇善戰之人,此時前來歸附,曹操更是如虎添翼,豈能不喜,馬上慷慨地送出一頂「平北將軍」的帽子。
儘管鄴城運糧主通道被截斷,仍有一些糧食不斷從各地運進城。鄴城是一座大城,以曹操的兵力,想把它像鐵桶那樣包圍起來,滴水不漏,那是不可能的。要徹底孤立鄴城,難度很大。
難度很大,不等於沒辦法。
曹操從來都是個有辦法的人。
他把築起的土山毀了,把挖好的地道毀了。
審配笑了。
曹操命人挖掘了一條長長的壕溝,圍城一圈,長四十里。
審配又笑了。
因為這條壕溝又窄又淺,可一躍而過。
審配本不應該笑的,因為曹操不是可笑的人。他本應該殺出城去,干擾曹軍的挖溝行動。可是他袖手旁觀,還發出幾聲冷笑:這麼淺的壕溝,能封鎖住偌大的一座城嗎?等到明天,敵人挖得精疲力竭時,再殺他個片甲不留。
一夜的時間,並不算漫長,卻可以做很多事。僅一個晚上,小壕溝奇蹟般地變成了一條寬兩丈、深兩丈的大壕溝。沒有現代大型挖掘機,全憑手工,四十里長,這是多麼浩大的工程。三國時代的一里,約是現在的415米至450米,四十里約是現在的16至18公里。古代一丈大約是現在的2.3米,以此計算,總計需要挖土方為34萬立方米至38萬立方米。假設曹操動用2萬人挖,平均每人挖17至19立方米。
天亮了。
審配睡眼惺忪地登上城樓,傻眼了。巨大的壕溝如同一條巨繩把整座城綁了起來,漳河之水被灌入溝里,猶如波光閃閃的銀鏈。他張大嘴巴,卻再也笑不出來了。
這條人工運河成為一道封鎖線。就算城外有輜重車企圖入城,也被運河隔斷了。兩丈的距離,人固然可一游而過,可是糧食怎麼過去?搭個橋吧?橋還沒搭好,就被聞訊前來的曹軍消滅得一乾二淨了。
一條人工的河,把鄴城與外面的世界,徹底隔離了。
很快,飢餓如瘟疫般在鄴城蔓延,死神也如期光顧。
兩個月後,鄴城百姓死了一半——全是餓死的。
鄴城已危,袁尚又在哪呢?
他還在日夜急攻平原郡。兄弟優先,他要先滅了哥哥袁譚,再與曹操決一死戰——兩線作戰對於任何一位將領,都不是好事,何況對手是謀略過人的曹操。
袁尚想心無旁騖攻打袁譚,試問在鄴城搖搖欲墜時,他又怎麼能視而不見呢?
鄴城的消息中斷了——審配根本無法把城內的情況送出去。袁尚心中隱隱浮起一絲不祥之感。他權衡輕重,認為鄴城的得失更重要。於是在攻打平原五個月後,袁尚終於回師救援鄴城了。
想解鄴城之圍,顯然不容易。袁尚得先派一個人入城,與審配聯繫,告知大軍來援的消息。只是曹軍防守嚴密,偷偷溜進城也不容易,該怎麼辦呢?
被派去執行這一命令的人是主簿李孚,他在鄴城下上演了富有戲劇性的一幕。
李孚只帶了三個人前往,他設想了一個大膽的計劃,大膽得令人吃驚。他搞了一套曹軍的軍裝,砍了一根樹木當作「問事杖」,系在馬旁。問事杖就是軍官斥責士兵時手中拿的棍棒,用來打人的。就這樣,他與三名侍衛騎著高頭大馬,大搖大擺地進了曹營。當時正是黃昏,天色漸暗,他把問事杖操在手中,自稱是前來巡視營防的「都督」。曹營士兵也不認得他,瞧他這派頭,威風凜凜,竟然無人起疑心。李孚不愧是影帝,若無其事地在曹營中穿行,不斷地呵斥那些偷懶的士兵,有時還下馬,操起問事杖對那些士兵一陣猛揍。曹軍士兵都不知這位是何方大神,哪敢得罪呢?
李孚自信從容,演技神乎其神,騙過了所有人。他從城北入營,居然一路「巡視」到城南,溜達了半個曹操軍營,甚至還在曹操大帳前「一溜而過」,一路行至鄴城章門外的營寨。營寨有柵欄圍著,營門緊閉,幾個士兵守著大門。李孚就是來找碴兒的,他隨便找了個理由,把看門的士兵喚過來,厲聲斥責,不時用棍子揍幾下,最後吩咐三名隨從,把這幾個士兵綁了。可憐這幾個兵士,挨罵挨揍挨綁,還不知怎麼回事呢。更讓他們目瞪口呆的是,這位巡視的「都督」居然打開大門,跨馬急馳而去,直奔鄴城城門——這「都督」的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李孚狂奔到城下,向城頭高聲喊道:「我乃主簿李孚,快放我進城!」
守城的士兵一聽,便往下瞧,可此時黑燈瞎火的,他們看不清人,不敢開門,於是從城牆上扔下幾個大竹筐,把李孚等人吊上城去。此時曹營內的士兵還沒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個個滿臉疑惑,面面相覷。
人才,真正的人才。
在敵營里逛了半天,臉不改色心不跳,演技超凡,內大強大,臨危不懼,足智多謀。這就是冀州主簿李孚。
冀州還是有人才的,只可惜領導不行。
這時鄴城餓死者過半,審配已是心力交瘁,忽聞李孚進城,他悲喜交加,竟然淚如雨下。當聽到主公援軍不日便可抵達的消息時,審配心中的愁雲一掃而空,他興奮地召集軍隊,傳達了這個好消息,將士們無不精神一振,敲鑼打鼓,高呼「萬歲」。
城內的噪音也傳到城外,曹操正在納悶,有兵士慌慌張張來報:適才有人假冒軍官巡營,把看門士兵綁了後,逃到城裡去了,此人自稱是主簿李孚。
所有人都以為曹操會怒髮衝冠——兵營守備疏忽到這種程度,若來者是刺客怎麼辦?可是曹操沒生氣,他居然笑了。
在曹操看來,闖營之事在戰爭史上很常見,但李孚的這種方式闖營,卻是從未有過。可見這個李孚真是奇人異士!曹操不由得笑著對左右說:「這個人不但進得了城,也有辦法再出城的,你們且等著瞧。」
能神出鬼沒地進城就罷了,李孚還能神出鬼沒地出城?大家都不信。
但曹操說中了,李孚真的成功地出了城。
會晤審配後,李孚還得把城內的消息帶回給袁尚。可如何出城呢?再次假冒敵方軍官,大搖大擺出城嗎?這種機會可一不可再,肯定不行。您還別說,李孚這人真是有計謀,他建議審配把城內老弱統統放出城去,既可節省糧食,又可為他出城當掩護。審配便把老弱數千人放出城,手舉白旗,從三個城門同時出城。飢餓的百姓逃難,作為中央政府代表的曹操軍隊也不能阻攔吧,只得任其出城。在出城的難民中,便有李孚與他的三個隨行,他們衣衫襤褸,灰頭土臉地混在人群中,終於沒被識破,順利逃出去了。
回到兵營後,李孚把鄴城的情況匯報給袁尚,袁尚當即下令大軍拔營,向鄴城進軍。
袁尚回師救鄴,戰還是不戰呢?
曹操手下的大將們都認為不可戰。《孫子兵法》言:「歸師勿遏。」因為歸師的士兵們會惦記著自己的家鄉與親人,作戰會非常拼命。曹操沉吟片刻,說道:「若袁尚走大路前來,我們便避而不戰;若他是沿著西山來,我們就可一舉將其擊破。」
對《孫子兵法》,曹操再熟悉不過了,他不僅是孫子的粉絲,也是其軍事理論的積極踐行者。然而,兵法必須活學活用,不能生搬硬套。「歸師勿遏」的前提,是對方的將士有死戰之心。袁尚有沒有死戰之心呢?這一點可以從他的行軍路線進行分析。如果袁尚走大路,大路是無險可守的,只能勝不能敗,只能進不能退,這就有死戰之心了;若袁尚依山而進,打不贏還可據險對峙,就是給自己留了條退路,會留退路的人,一定沒有死戰之心。
我們不得不說,曹操乃是心理大師。
袁尚沒有走大路,而是沿山路繞行,挺進到距離鄴城十七里處的陽平亭。他沒有一鼓作氣發起進攻,而是在滏水畔安營紮寨。依山傍水,從軍事行軍原則來看,這種部署沒錯。可是曹操目光如炬,窺破袁尚的弱點:沒有決一死戰的勇氣,仍然穩字當頭,缺乏冒險精神。他自信滿滿,調兵遣將,欲一戰定冀州。
這天夜晚,黑暗蒼穹如巨蓋籠罩大地。突然,滏水畔燃起一堆火,在黑暗中十分醒目;不一會兒,鄴城城頭也燃起一堆火,遙遙相應。這是袁尚與審配約定好的信號。審配早已備齊兵馬,打開北城門,全力衝擊曹軍包圍圈,而袁尚的部隊也向鄴城方向發起衝擊。他們想靠著裡應外合,擊潰曹軍。
想法很好,成功似乎近在咫尺。
咫尺很近,有時又很遠。
早有防備的曹操兵分兩路,他親自指揮一路人馬阻擊審配,另一路人馬嚴防袁尚突入。在曹軍鋼鐵般的防守下,審配回天乏力,被迫退回城內。
審配失利後,曹操投入精兵與袁尚大戰,袁尚招架不住,退到漳河畔,在那裡安營紮寨。曹操早就看出這個公子哥沒有死斗之心,當然不會讓他有喘息之機,於是大舉發兵,合圍袁尚。此時袁尚魂飛魄散,他的勇氣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竟然狗急跳牆,派人向曹操請降。
你小子快完蛋了,我為什麼要接受你投降?曹操冷笑一聲,拒絕受降。
這能怪誰呢?鄴城被包圍了五個月,袁尚才姍姍來遲,也太不把曹操放眼裡吧,也太高估自己了吧?事到如今,袁尚已無心戀戰,擺在他面前的只有逃跑這一條路。天還未亮,此時不逃,更待何時?他突圍而去,曹操緊咬不放,一路追擊。袁尚的部將一看大事不妙,好幾個人索性舉旗投降。袁尚逃到中山時,幾乎成了光杆司令。
鄴城城頭上的火苗熄滅了,希望也隨之而滅。
袁尚逃得太匆忙,象徵權力的符節、斧鉞都沒來得及帶走,其中包括他老子袁紹當年從曹操那兒爭得的「大將軍」印。曹軍繳獲了大量的戰利品:頭盔近兩萬個,弓矢盾戟更是不計其數。曹操把這些戰利品堆在城下,城上官兵無不膽寒,內無糧食,外無援兵,這城還怎麼守呢?只有審配還鬥志昂揚,他激勵將士:「一定要堅守死戰!曹操的部隊已疲憊到極點,幽州援兵馬上就到了,大家不必擔心。」這句話雖有點打腫臉充胖子的嫌疑,卻也體現出一位將領的沉著與無畏。
審配把希望寄托在袁氏兄弟中排行老二的幽州刺史袁熙身上。只是除了審配外,幾乎沒有人認為鄴城守得住。曹操穩操勝券,有些得意忘形,他肆無忌憚地出營巡視部隊,不料審配在城頭埋伏了幾隻強弩,遠遠望見曹操,即以強弩狙擊。箭矢呼嘯而來,幾乎是擦著曹操的身體飛過,把這位亂世梟雄驚出一身冷汗。
倘若這次偷襲得手,審配或許就成為逆轉時局的英雄。只是差之毫厘,他終究無法改寫歷史。內憂外患之下,不堅定的人開始動搖了。令審配始料不及的是,變節分子竟是自己的侄兒審榮,他是東門校尉,負責鄴城東門的守備。
審榮打開城門,曹軍一擁而入,審配在巷戰中力戰被俘。
在鄴城淪陷前,審配沒有忘掉自己的政敵辛評。辛評遠在平原,辛家老老少少都在鄴城,被審配投入監獄。曹軍殺入城後,審配下令將辛家滿門處死。隨同曹操出征的辛毗(辛評的弟弟)趕到監獄時,只看見遍地屍首,場面慘不忍睹。辛毗悲痛欲絕,當他看到被五花大綁的審配時,不禁怒火中燒,拎起一條馬鞭,往審配腦門上猛抽,打得審配皮開肉綻。辛毗還不解恨,又罵道:「你這狗奴才,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倔強的審配絲毫沒有感到內疚,他「呸」了一聲,也罵道:「狗東西,正是你們這些人,才令冀州殘破,我恨不得親手殺了你!再說了,我是生是死,是你能做主的嗎?」言下之意,我審配就是死,也不是死在你手裡,因為你不配殺我。
當然,能殺審配的,只有曹操。
但曹操眼中並沒有殺意,他問了一句無關痛癢的話:「那天我巡視部隊時,你怎麼放了那麼多箭?」
審配沒好氣地說:「我只恨放得太少。」
曹操又說:「你效忠於袁氏,也不得不這樣做。」
這句話簡直是為審配脫罪。明眼人都看得出,曹操並不想殺審配,而是希望審配能投降。在他看來,審配能堅守鄴城達半年之久,竭忠盡力,實屬忠臣,殺之可惜。
然而,審配並不屈服,他雖是戰俘,被綁得緊緊的,卻有錚錚傲骨。這時,站在一邊的辛毗也看出了曹操想放審配一條活路。如今辛家遭屠,此仇不共戴天,若是仇人不死,他辛毗豈有臉面活下去。他站出來力陳審配的罪行,說到動情處,涕淚滿襟。他為曹操鞍前馬後,擊破袁尚、攻陷鄴城都有他的功勞,如今他只有一個要求:殺審配以報滅門之仇。
辛毗的要求合情合理,曹操不殺審配,說不過去。此時的曹操,雖然仍求賢若渴,但已不如先前急迫。最強大的敵人已經潰敗,放眼天下,還有什麼對手嗎?無論是荊州的劉表或江東的孫權,曹操全不放在眼裡,在這位梟雄的眼裡,天下大局已定矣。既然如此,多一個謀士,少一個謀士,無損大局。
審配被押出斬首。
到了刑場,審配看到一個熟人,此人名叫張子謙。以前兩人有矛盾,審配大權獨攬,張子謙沒好日子過,就投奔曹操去了。如今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張子謙譏笑道:「以前你很尊貴,今天比我如何?」
審配冷笑道:「你就是個叛徒,我乃是忠臣,死便死,豈會羨慕你苟且偷生!」說完後,他便對行刑者說:「我主公在北方,我要面北而死。」於是從容引頸就戮。
比起其他冀州將領,審配算是有骨氣的人。不過,我們必須說,袁氏集團衰敗,審配也是有責任的。他的優點與缺點都很明顯,以時人的評價看,他的優點是「天性烈直,每所言行,慕古人之節」,缺點是「專而無謀」「在位專政,族大兵強」。他心胸比較狹隘,常常排擠他人,結怨甚多,甚至屠殺辛氏全家。不過,他畢竟能踐行自己忠義的信念,也算是個硬漢子了,從這點看,還是有可敬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