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領長安的吐蕃兵真是被郭子儀嚇跑的嗎？

  若干年前我在拉薩某報社工作，閒暇之餘喜歡到大昭寺廣場去看「風景」。在那裡，不僅可以看到來聖城拉薩朝聖的信徒，欣賞到他們磕長頭的情景，還能看到來自世界各國的驢友。我對大昭寺門前的一塊石碑尤其感興趣。但當我得知它就是歷史上著名的「唐蕃會盟碑」後，又不免有點兒失望。失望來自心理落差——見到它之前，原以為它一定很高大，見到後才知道其實不然，這塊「矮小」得幾乎不為人注意的石碑，與一塊普通的石碑並無兩樣，而且風化得很嚴重，上面的碑文有些已無法辨認。

  無論如何，這塊石碑的存在證明唐朝和吐蕃的確友好過，而且這種友誼從唐太宗李世民時代就開始了，文成公主入藏和親的故事，至今仍被認為是漢藏友誼的象徵。令人遺憾的是，松贊干布去世後，唐朝和吐蕃之間的關係很不穩定，時戰時和。尤其是唐代宗時期，吐蕃不僅再也不把唐朝當親戚看待，還借唐朝安史之亂的「有利時機」，興兵進攻唐朝，短短几年時間就占領了唐朝的大片土地，甚至攻占了唐都長安，在那裡逍遙自在了15天，還立了一個傀儡皇帝。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唐玄宗天寶十四載（公元755年），「安史之亂」爆發，安祿山、史思明的叛軍先後攻陷了洛陽和長安，情急之下，唐朝將防守西北各地的軍隊調走討伐安祿山，造成西北防守空虛，給了吐蕃可乘之機。他們不斷東侵，先後占領了蘭州、渭州（今甘肅隴西縣）、秦州（今甘肅秦安縣西北）、成州（今甘肅成縣）等幾十個州，還不斷進攻關中地區、隴東、陝北、寧夏、內蒙。甚至岷山以南的四川地區，也不斷遭到吐蕃的攻擊。

  廣德元年（公元763年）七月，河北副元帥僕固懷恩因遭朝廷猜忌、得罪太監而叛唐。僕固懷恩的叛變無異於打開了一個缺口，使吐蕃大將馬重英得以率領二十萬大軍長驅直入進入大震關（今陝西隴縣與甘肅清水縣間）。緊接著，涇州（今甘肅涇川）刺史高暉也投降了吐蕃，並充當帶路黨，引吐蕃軍隊向關中深入。當年十月，吐蕃軍接連攻陷了邠州（今陝西彬縣）、奉天（今陝西乾縣）、武功等地，直接對長安構成極大威脅。

  尤其可惡的是，面對來勢洶洶的吐蕃大軍，驃騎大將軍、元帥行軍司馬程元振不僅不派兵應對，不做任何迎戰準備，還扣下各地守將們告急的奏報，直到局面糟到快無法收拾的地步，唐代宗李豫才知道吐蕃就要打到家門口了，急詔雍王李适為關內元帥，重新起用平定「安史之亂」卻被罷官的大將郭子儀為副元帥到咸陽禦敵。

  由於被罷官已久，原來的部下紛紛離散，當時的郭子儀手無一兵一卒，只得臨時招兵買馬，收穫卻不多，只從百姓那裡徵集到兩千多匹馬。當他帶領這點兒可憐的兵馬來到咸陽的時候，吐蕃的主力部隊已經從武功渡過渭水向東進攻，唐代宗嚇得準備到陝州（今河南三門峽市西）避難。郭子儀得知消息後，急忙派中書舍人王延昌奏請發兵增援，驃騎大將軍程元振卻「阻遏不見」，致使吐蕃軍得以放心大膽地進攻長安，迫使唐代宗逃往陝州，長安城一片混亂，官吏到處尋找躲藏的地方，守軍逃的逃，散的散。

  當年十月初九，長安落入吐蕃軍之手，廣武王李承宏被吐蕃軍立為皇帝。占領軍還改了年號，實行大赦，設置百官。吐蕃兵占領長安後開始了瘋狂的洗劫，洗劫了政府府庫後仍不滿足，又開始掠奪百姓財物，並放火焚燒房屋，官吏和百姓只剩下逃難一條路，昔日繁華富足的長安城仿佛成了人間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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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子儀打仗雖然厲害，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兵少將缺的他只好撤退，由御宿川（今西安市南潏河上游）經藍田撤到商州（今陝西商州市），邊撤邊收集從長安潰散的軍隊。與原來在武關等地駐防的唐軍會合後，他的隊伍已達數萬。商州成了郭子儀的根據地，他在此籌備糧餉，製造武器，訓練軍隊，使軍隊的戰鬥力大為提高，積極準備反攻。怕死的唐代宗害怕吐蕃攻打潼關，因為潼關一旦失守，他避難的陝州也將不保，於是他命令郭子儀到陝州去保護他，卻被郭子儀拒絕。郭子儀表示首都淪陷、皇帝逃難等等都是自己失職造成的，不收復長安他就無顏面見皇上。得到他領兵從商州出藍田進攻長安、吐蕃絕對不敢進攻潼關的保證後，唐代宗才批准了他的計劃，並命駐守蒲州（今山西永濟縣西）、華州（今陝西華縣）的唐軍配合郭子儀的行動。

  當年十月底，郭子儀率領五萬大軍從商州向藍田開拔，駐紮在了藍田南。其他唐軍也積極配合郭子儀的行動，有的準備與郭軍合攻長安，有的在長安城郊打游擊……吐蕃軍聽說郭子儀即將親率大軍來打他的消息，居然「極為驚慌」，連夜趕運搶來的財物和珍寶，強迫長安城裡的唐朝官員以及百姓和手工業者，分批隨他們撤退。

  「郭子儀嚇退吐蕃兵」的故事歷來傳為美談。實際上，戰鬥還是發生過的，只不過不是發生在長安，而是發生在藍田。

  戰鬥發生前，鑑於敵強我弱、敵眾我寡的形勢，郭子儀決定來個聲東擊西，派御林軍大將長孫全緒帶兩百輕騎兵來到藍田城北面，白天把鼓擂得山響，吶喊聲震天動地，晚上燃起火把，利用虛張聲勢的方式牽制吐蕃兵；同時派禁軍將領王甫偷偷進入長安，找到一些潛伏在長安的豪俠，讓他們屆時做內應。

  做好這些安排後，郭子儀這才集中兵力，一鼓作氣對吐蕃兵發動攻擊，打得對方措手不及。長安城中的內應這時開始發揮作用了，他們此起彼伏地大喊「郭令公（郭子儀的尊稱）打來了！郭令公打來了！」吐蕃兵聽說郭子儀親自來收拾他們了，心想安祿山那麼厲害的人都栽在他手裡，咱們不是對手，還是別等他來收拾，逃吧。就這樣，吐蕃兵不戰而走，逃離了長安，此時距他們占領長安剛好15天，估計屁股都還沒坐熱。吐蕃兵逃走後，郭子儀才於當年十一月率主力進入長安。

  廣德元年十二月，逃難到陝州的唐代宗回到長安，郭子儀伏地請罪，唐代宗對他說：「都怪朕沒有早點兒起用愛卿，所以才落到這種地步啊。」為了表彰郭子儀的功勞，唐代宗賜給他免死牌，在凌煙閣為他畫像，其他有功之臣也都加官進爵。至於那個親者恨仇者快的程元振，下場倒也並不壞，只是被削了官爵，「放歸田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