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莎士比亞

  最可愛的莎士比亞，充滿想像力的孩子。

  ——彌爾頓

  1623年，英國文學史上最重要的一本書——莎士比亞戲劇的第一個對開本出版。

  這本書及其作者都是複雜至極的未解之謎，我們有限的篇幅不足以對此進行太深入的探討；我們只能提出疑問，因為這是很重要的，或者說，至少在英國文學的故事中添上了生動的一筆。莎士比亞是誰？我們對他知之甚少，就像我們對其他天才也不甚了解一樣。莎士比亞傳記記載，1564年，他出生於斯特拉特福，十八歲時與安妮·海瑟薇結婚，大約二十歲時去了倫敦，而後成了一名演員。而立之年，他以詩人和劇作家的身份廣為人知，他曾當過作家、劇場經理、劇場老闆，事業步步攀升。

  四十五歲的時候，他退休回到斯特拉特福，1616年於斯特拉特福逝世。大約在19世紀中葉，有人質疑：一個沒有接受過大學教育也沒上過多少學的人，能否寫出內涵豐富又極具文學素養的作品？有人提出一個至今都令人不太信服的觀點，莎士比亞只是弗蘭西斯·培根的化名或「偽裝」。事態複雜，我們無法佐證這一論點。其要點在於，培根的粉絲堅稱這位斯特拉特福的演員根本達不到培根的高度。莎士比亞的粉絲則認為，從培根的散文可以看出，培根根本寫不出劇本和詩歌，莎士比亞完全有能力成為劇作家和詩人，事實上他做到了。

  隨他們去吧！我們有莎士比亞留下的十四行詩和戲劇，這一系列作品是英文詩歌中的頂級配置。十四行詩可能具有重要的傳記意義，但那些和十四行詩的含義以及誰是莎翁悲劇式愛情對象的相關爭論，並不利於研究它們的深層價值，掩蓋了它們的外在美。

  人言可畏，白朗寧一生飽受輿論的折磨，他對此深有感觸，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也未能打開他的心房：「如果是這樣的話，莎士比亞就不像莎士比亞了！」愛情十四行詩成為莎士比亞時代的一個慣例。如我們所知，許多詩人都寫過十四行詩，其中不乏精彩絕倫的作品。

  作者從詩人而非情人的角度寫下詩歌，唯一的問題是這位詩人寫出來的十四行詩是否精美。當然了，要讀懂下面這首充滿愛意的十四行詩並不困難，詩人通過這首詩描述了那些我們難以言喻的心情。

  當我受盡命運和人們的白眼，

  本章節來源於𝖇𝖆𝖓𝖝𝖎𝖆𝖇𝖆.𝖈𝖔𝖒

  暗暗地哀悼自己的身世飄零，

  徒用呼籲去干擾聾聵的昊天，

  顧盼著身影，詛咒自己的生辰，

  願我和另一個一樣富於希望，

  面貌相似，又和他一樣廣交遊，

  希求這人的淵博，那人的內行，

  最賞心的樂事覺得最不對頭；

  可是，當我正要這樣看輕自己，

  忽然想起了你，於是我的精神，

  便像雲雀破曉般從陰霾的大地

  振翮上升，高唱著聖歌在天門：

  一想起你的愛使我那麼富有，

  和帝王換位我也不屑於屈就。

  莎士比亞的第一部戲劇作品集包括十四部戲劇、十部以英國歷代國王名字命名的歷史劇，還有十一部悲劇。我們不知道這些作品誕生的先後順序，也沒必要刻意去了解。我們甚至都不確定作品的質量是否會隨著作者年歲的增長而提高；一位已過知天命之年的作家，即便曾在年輕時寫過優質作品，也有可能在人生巔峰之後開始走下坡路。鑽研莎士比亞的學者們並不認可這個問題，也沒必要因此困惑，因為戲劇就是這樣——「戲劇就是戲劇」。

  當你簡單地了解莎士比亞戲劇的發展史後，你可能會被一個事實震驚——莎士比亞的戲劇作品流傳至今，經歷了三個世紀的洗禮和變遷，其數量遠超伊莉莎白時期所有戲劇家的作品合集。雖然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不再是最紅的那個，但他對世人仍有深遠的影響，觀眾和有抱負的演員們從未遺忘過他。

  19世紀著名的演員，如埃德溫·布斯、亨利·歐文、莫德耶斯卡和薩爾維尼，都曾因在莎士比亞的戲劇中扮演角色而享受極大的讚譽。

  我們曾看到的莎士比亞的戲劇演出，大多數都是成功的，比如《錯誤的喜劇》《仲夏夜之夢》《威尼斯商人》《皆大歡喜》《第十二夜》《理查三世》《亨利四世》《羅密歐與朱麗葉》《尤利烏斯·愷撒》和《哈姆雷特》。在德國，莎士比亞戲劇可謂是舞台上的常青樹，上演率極高，而且據說演出非常精彩。

  最重要的是，戲劇里只要帶有優美的英文詩詞，就會討人喜歡，正如詩歌本身一樣。莎士比亞時代的人們不像我們這樣容易接觸書籍，所以戲劇作為當時重要的思想傳播載體，比對當今大眾的影響大得多。

  情節生動豐富，故事精彩動人，這兩點是大多數莎士比亞戲劇的基本要素。

  莎士比亞的靈感來源豐富而廣博，包括早期戲劇、義大利故事、英國編年史、希臘與羅馬名人傳。他運用技巧給自己筆下的故事打造了筋骨，並用他的語言賦予其血肉。作品中的一些情節微妙且傳統。他曾經可能是一名務實的劇作家，能夠駕馭自己的故事，他的天賦在人物、措辭和幽默的行文風格中表現得淋漓盡致。幾乎沒有哪一部作品，可以跟莎士比亞的戲劇相媲美，包括那些名不見經傳的作品。但我們要知道，這種詩歌風格的形成，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不應該完全歸功於某一個人，而應歸功於整個時代的努力，很多詩人寫出來的詩句頗有莎士比亞的風格。而莎士比亞，他可以是曠世奇才，也可以是文壇領袖，但他不是神，他也常常有失水準，寫出一些品質不高的作品和散漫凌亂的詩句。因此，僅僅以作品的優缺點評判作者的水準，難免會令人質疑。

  也許我們對莎士比亞的作品讚不絕口，是因為我們之前就對其有一定的了解。如今可能還有人具有與他一樣的語言魅力，這種語言魅力無論在哪個年代都不會過時，不會消失。

  莎士比亞精彩的作品《暴風雨》中關於普洛斯彼羅的詩句如下：

  盛會到此結束。我們這些演員，

  我說過了，都是精靈，

  已經溶入空氣中，溶入稀薄的空氣中；

  正如這場無根的幻景一般，

  聳入雲霄的高樓、華麗的宮殿、

  莊嚴的廟宇、偉大的地球本身，

  不錯，它所有的一切，都將消逝，

  就像這場虛無縹緲的盛會逐漸隱沒，不著一點痕跡。

  我們的本質跟夢境一樣；我們短暫的生命，

  到頭來以睡眠結束。

  埃及王后克莉奧佩特拉將毒蛇放在她胸前自殺時說：

  安靜！安靜！

  你難道沒有看見我的孩子正在吮吸著乳汁，

  使我安然睡去嗎？

  《哈姆雷特》大部分篇章都包括了現代舞台版本省略的部分，用詞完美，每一段與哈姆雷特性格有關的場景描寫都堪稱經典。

  麥克白聽到女王逝世時所說的話：

  她總有一天會逝去，

  總有一天會聽到這個消息。

  明日，復明日，再復明日，

  一日接一日緩慢前行，

  直到最後一秒；

  我們所有的昨天，

  不過替傻子們照亮了到死亡的土壤中去的路。

  當然可能有些人會引用本書標題範圍以外的內容。其他詩人可能只能完美地描述特定事物，然而莎士比亞毫無短板。他的思維廣闊深刻，他的性格亦如此豐富。無論是小丑還是國王，或者喜劇人物法斯塔夫，抑或複雜多疑且鬱鬱寡歡的哈姆雷特，甚至是機智聰慧的波西亞和悲慘的麥克白夫人，他都能表達出這些人物的思想和情感。荒唐的鬧劇，痛苦的情感，都是人類的經歷，莎士比亞都以準確的語言進行展現。他的一個較為顯著的缺點便是缺少豐富性。

  當某種處境衍生出一個觀點，詩人就會和劇作家一樣，將此觀點通過不同方式呈現出來。這就是我們在不耐煩的時候，演出版本會被嚴重刪減的原因之一。例如，麥克白在謀殺沉睡的國王后，會感到恐懼：

  我聽到一個聲音哭喊著，不要再睡了！

  麥克白已經扼殺了睡眠。

  莎士比亞為其寫了一首關於睡眠的抒情詩，其中含有六個辭藻華麗的隱喻，對於一個焦慮不安的人來說，這有些過了。

  當本·瓊森表示他希望莎士比亞的作品少一些的時候，他提到的那一段並不出彩，但是對於那些仰慕莎士比亞並將其當成對手的人來說，這已經足夠了。

  莎士比亞不只是一代大師，而且是永恆的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