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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19世紀之前的西班牙和葡萄牙文學

2024-10-08 20:54:48 作者: 約翰·梅西

  噢,最無與倫比的作者!噢,快樂的堂吉訶德!噢,著名的杜西尼亞!噢,搞笑的桑丘·潘沙!願你們聯合而又獨立地在人類快樂和消遣的無盡歲月中長存!

  ——塞萬提斯

  在我們眼裡,西班牙是一個傳奇的國度,熱血、黑眼睛、獨特的風情、刺激的冒險。這種印象並非來自易受感動的遊客,而是來自西班牙的作家們,甚至包括幾位現代傑出的小說家。充滿自豪感、騎士精神,擁有帥氣禮儀的西班牙人,天生擁有極強的幽默感——這也許算是一種對他們形象的修正吧。在17世紀初期,塞萬提斯創作的《堂吉訶德》,成為文學史上最偉大的滑稽小說。就連拉伯雷也無法與塞萬提斯匹敵(從事不同類型創作的天才之間當然沒有比較的意義),因為拉伯雷寫的是大型滑稽作品,其中的主角荒誕得離譜,而塞萬提斯寫的是可以想像、無法否認、忠於生活的人物。塞萬提斯筆下的搞笑騎士堂吉訶德讀了太多騎士傳奇,沉迷其中,於是開啟了像故事裡一樣的冒險。他將風車當成巨人,將寧靜的旅館看作威風的城堡。他那務實的侍從桑丘·潘沙則以樸素而準確的語言評論這些冒險和災難。這是夢想與現實的滑稽碰撞,而塞萬提斯以及讀者們的同情心多數都送給了做夢者。堂吉訶德是一個老瘋子,但他是一個討人喜歡的老瘋子。他心地善良,只是走錯了路。塞萬提斯針對的是導致堂吉訶德行為古怪的原因。他在小說的最後寫道,他的唯一目的是「曝光並且嘲諷那些誇張、愚蠢的騎士故事」。

  

  如果那就是他唯一的目的,那麼他的實際成果已經超出了初衷。騎士精神自然死亡了,大部分騎士故事也消失不見了。塞萬提斯創造了一個如同人生本身一樣廣闊而多樣的故事,即使是嘲笑他的讀者們,也看得十分開心。它的意義比滑稽模仿或改編的作品更為深遠。塞萬提斯的出發點也許是曲折的狹窄小巷,走著走著,卻走上了人性的康莊大道。他熱愛自己筆下的兩個傻瓜,那是一種父親般的情感,而不是多愁善感。他的作品第一次出版後,便有一個恬不知恥的競爭者寫了一部續集。這種偽造行為激怒了塞萬提斯,於是他寫了一部真正的續集,結果比第一部還要出色——這在系列作品的歷史上是罕見的現象。他假稱自己的故事來自一位名叫熙德·阿默德的作者提供的可靠資料,而本章開頭引用的句子就是他對這位虛構的原作者說的話。如果說這是塞萬提斯在自賣自誇,那他誇得很對!《堂吉訶德》被翻譯成了歐洲的每一種語言。標準的英文版是莫特翻譯的,他也是拉伯雷作品的譯者。《堂吉訶德》是有史以來最傑出的作品之一,主角與他的忠實侍從在旅途中遇上了人類可能遭遇的各種狀況,而塞萬提斯通過這些狀況描繪了西班牙人的生活。這些人並不只是西班牙人,他們就是我們,瘋狂的騎士和偽裝的實事求是的哲學家,至今仍然遍布全世界。

  假如塞萬提斯沒有寫出《堂吉訶德》,他會在文壇上以劇作家和故事家的身份占據一個光榮、有趣的席位。類似的,假如喬叟沒有創作《坎特伯雷故事集》,他在歷史上會是一位非常重要的詩人。不過,一個人如果被籠罩在自己的卓越著作的影子下,就可以在自己所有的普通作品的簇擁下,靜靜地安息了。

  在塞萬提斯的時代,西班牙正處在政治與文化的鼎盛時期。在塞萬提斯去世前,西班牙史上最重要的畫家委拉斯開茲出生了。西班牙的文學與藝術霸權一直延續到17世紀,但政治上的霸權在1588年。塞萬提斯四十歲的時候,西班牙的政治霸權隨著無敵艦隊敗在英國艦隊之下的事件而終結。水手當中有一位年輕人,名叫洛佩·德·維加,後來他成為西班牙戲劇的奠基人,並且可以被稱為17世紀西班牙文壇的絕對霸主。不過,他的所有作品若是離開西班牙,就會失去文學價值,在英國文壇上當然亦是如此,儘管它們對伊莉莎白時代的戲劇稍有影響。洛佩·德·維加是西班牙文學史上最光輝的人物之一,他本身確實驚人,創作超過一千部戲劇。如果你覺得這個數字有誇張成分,那就這樣說吧:他創作的劇目多到沒有一個西班牙人敢說自己全部看過。此外,他還寫了很多非戲劇的作品。也許,他之所以沒有一部格外突出的作品能夠證明其天賦,就是因為他的作品太多。但我們必須在這趟文學旅途中停留足夠長的時間,向這位能夠在二十四小時內寫完一部三幕劇的作家致敬!

  整個17世紀的西班牙劇場,幾乎都被一個名叫卡爾德隆的人填滿。他是洛佩·德·維加的正統繼承人,但是比起專業的舞台藝術家,他更像一位詩人。西班牙有一類宗教主題的戲劇,與英國和法國的神跡劇類似,叫「勸世短劇」。表演方式是一個戲劇隊伍身穿奇異而虔誠的戲服在街上巡遊,最後去拜見國王或主教。卡爾德隆是這一類戲劇公認的大師。他還寫傳奇寓言戲劇,比如《神奇魔術師》,並因此受到所謂浪漫主義時期的德國詩人與英國詩人的讚賞。我們可以舉幾個如雷貫耳的名字來說明:歌德、雪萊以及晚半個世紀的翻譯《魯拜集》的詩人菲茨傑拉德。這類戲劇的主題多數是遭受冤屈的人拔劍洗冤的故事,是堂吉訶德騎著瘋馬追逐老騎士精神的殘留物。西班牙仍然懷念那種精神,維克多·雨果也一樣,因為它是雄偉歌劇的好題材,只不過需要由出色的音樂家和真正的詩人將它提到真正悲劇的高度。卡爾德隆做到了,高乃依做到了,雨果也做到了。

  西班牙所在的半島末端,是她的鄰居和親戚葡萄牙,一個小國,但在16世紀擁有強大的海上力量。葡萄牙詩歌王子卡蒙恩斯是敢於乘坐小船挑戰汪洋大海的水手之一,他憑經驗知道,自己筆下的英雄瓦斯科·達·伽馬會遇到怎樣的風險和苦難。那位傑出而殘酷的老海盜是第一個繞過好望角、發現通往印度的航海路線的葡萄牙航海家,死於卡蒙恩斯出生的那一年,即1524年。詩人將瓦斯科·達·伽馬的冒險經歷寫成一部輝煌的史詩,即使葡萄牙語事實上只是歐洲眾多語言中的一位小弟弟,也不會掩蓋其光彩。這部偉大的史詩名為《葡國魂》[5],不僅是達·伽馬的故事、葡萄牙的讚歌,而且是關於探索、與大海的抗爭以及征服陌生土地的傳奇。它是從《奧德賽》以來最恢宏的海洋詩歌。假如哥倫布是詩人,這就是他可能會寫出來的詩。19世紀,理察·伯頓翻譯了這首詩的英文版,他本人和卡蒙恩斯一樣,既是文學家,又是冒險家。當西班牙占領里斯本,將卡斯蒂利亞語定為官方語言時,卡蒙恩斯的著作拯救了他的母語免遭毀滅,激勵了他的同胞抵抗入侵者,保衛國家。筆尖也許不如劍刃鋒利,但有時候,它也能決定國家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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