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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歸 來01

2024-10-08 19:47:14 作者: 羅蘭·拉贊比

  在又高又長的麥可·喬丹忙於努力讓自己的揮動頻率跟上投手的節奏時,他也會朝被自己拋在身後的那個世界投上一眼。他一直在跟進公牛隊的冒險旅程,同時被NBA 企圖找人來代替他這台市場引擎的無力嘗試逗得發笑。1994 年春天,他尤其好奇的是皮蓬的表現,後者剛打出了爆發的一年。不再被喬丹的陰影籠罩,他的昔日副手如今成了球隊老大,並展現出驚人的成長。他在2 月當選全明星賽MVP,賽季場均22.0 分、8.7 籃板、5.6 助攻、2.9 搶斷,公牛隊獲得55 勝,只比前一年有喬丹的那個賽季少贏了兩場。

  

  乍一看,球隊做得相當不錯,但在幕後,皮蓬的怒氣即將爆發。公牛隊的東部季後賽迎來了殊死決戰,尼克斯隊2∶0 領先芝加哥。第三戰至關重要,而公牛隊開局不利,在第四節才漸漸趕上。最後1.8 秒,紐約的派屈克·尤因在內線得分,把比分扳為102 平。隨後的暫停時間,替補席上,菲爾·傑克遜畫了一個戰術,由皮蓬髮球給托尼·庫科奇執行最後一投。皮蓬坐在板凳席上,怒火中燒,對教練破口大罵,並拒絕回到場上。

  ESPN 記者安德烈亞·克雷默(Andrea Kremer)和攝像團隊就近在咫尺,他們見證了全過程,包括皮蓬隊友的憤然和愕然。尤其是比爾·卡特賴特,既震驚,又憤怒。

  不知所措的傑克遜派皮特·梅耶斯去發界外球。庫科奇接到球,22 英尺跳投空心入網,時間也同時走完,真是一場戲劇化的勝利,這也是他那個賽季第四次命中最後時刻投籃贏下的比賽。然而,一切慶祝都因對皮蓬舉動的憤怒而黯然失色。媒體得到的解釋是,皮蓬感到自己沒有受到尊重;憑他那一年的表現,他認為最後一投應該屬於自己。皮蓬對歐洲人——庫科奇第一年的工資就已經與自己相當——不斷累積的妒忌之情此前鮮有人知。賽後,傑克遜告訴記者:「最後一攻的時候,斯科蒂·皮蓬沒有在場上。他自己要求不上場。我要說的就這麼多。」

  「菲爾和我交流了幾句,」皮蓬事後在更衣室對記者說,「差不多就是這樣。不是菲爾把我移出比賽的,我們差不多就說了幾句話,然後我找了個地方坐。我感到非常沮喪。我們在這場比賽里盡了我們能做的一切。我們有能力奪回勝利。托尼再次命中了一記非凡的投籃,菲爾用了個漂亮的戰術。」

  身在伯明罕的喬丹愣住了。「可憐的斯科蒂,」他對記者們說,當時還不知道這件事將會如何影響他自己的生涯,「我一直對他說,想成為我可不簡單。現在他明白了。」喬丹為皮蓬感到遺憾,他知道這一事件會給他的朋友帶來一大堆麻煩。

  「我向球隊和菲爾·傑克遜道歉。」幾天後皮蓬對記者說,「我不認為自己還要向其他任何人道歉。」

  公牛隊最終在搶七中輸給了尼克斯隊。

  「那是件非常驚人的事情。」史蒂夫·科爾當時說道,「斯科蒂沒法預見自己的行為究竟會引起多麼嚴重的後果。我為他感到遺憾。」克勞斯火冒三丈。皮蓬在賽季的大部分時間裡都在跟總經理就自己的合同進行醜惡的公開爭論。「我不認為你可以稱我為逃兵,」皮蓬為自己辯護說,「我認為你可以看著這件事,說我犯了個愚蠢的錯誤,僅此而已。我並沒有當逃兵。我認為自己在這場比賽里比任何人都更拼命。我打得聰明,打得拼命,我打得像個團隊球員。」

  雖然皮蓬被認為是聯盟中最好的球員之一,克勞斯還是開始嘗試交易他,但要找到具有同等價值的球員並不容易。最後,克勞斯終於跟西雅圖聯繫上了一筆交易,可以換來大前鋒肖恩·肯普(Shawn Kemp),外加一個選秀權,克勞斯準備用它來摘下埃迪·瓊斯(Eddie Jones)——天普大學(Temple University)的年輕後衛。然而,最後1 分鐘,西雅圖老闆退出了交易,而克勞斯的計劃也在隨後的新聞報導中曝光。皮蓬早就對自己的合同心懷不滿,如今球隊居然計劃交易自己,這令他更為光火。

  縈繞不散的怒氣為動盪的休賽期定下了基調。霍雷斯·格蘭特——他現在是自由球員——因為類似的長期不和而對傑里·萊因斯多夫大發雷霆,很快離開了球隊,與奧蘭多魔術隊簽約。在這種辛辣刻薄的氣氛里,卡特賴特宣布退役,結果卻又在超音速隊復出。約翰·帕克森同樣決定退役。

  傑克遜看著自己的球隊分崩離析,同時還要跟克勞斯就新合同進行惱人的談判。主帥還做出了休賽期最受質疑的一個舉動,在季後賽結束後幾天突然炒掉了約翰尼·巴赫。解僱發生在老助教生命中一段糟糕的時間,就在他70 歲生日前幾周。諷刺的是——巴赫回憶說——教練組成員或許從來沒有比1994 賽季更加親密無間。「那年年末,我有各種理由可以相信我的合同會續約。」巴赫回憶道,「第一個告訴我的人是菲爾。他說:『我們不準備續約合同了。』我愣住了。在我開口為自己辯解前,他又說:『對你來說,最好的做法就是離開。球隊已經下了決心。』我很失望,更準確地說是震驚。但我沒有爭吵或抱怨,我只是不敢相信。我去見克勞斯,他說了同樣的話。我就這麼幹脆地走了。當時,我的生活里有很多危機。我要上離婚法庭結束一段長期婚姻。我得搬家。我覺得那個夏天,身邊的一切都崩塌瓦解了。然後我心臟病病發。各種震動和衝擊,有一段時間我不再信任任何人。」

  這次難以解釋的解僱事件帶著一股報復的味道。巴赫顯然早就引起了傑克遜的不滿,因為他偶爾會鼓勵喬丹聽從自己的本能,不去管三角進攻。

  球隊裡的一些人覺得,巴赫與喬丹之間的關係給傑克遜對球隊的掌控產生了威脅,儘管巴赫同時也是傑克遜的堅定支持者。巴赫身上肯定有什麼東西惹惱了傑克遜。「我們是很不一樣的人。」巴赫承認。

  在當時,以及幾個月後的解釋中,傑克遜都把巴赫的被免職歸咎於克勞斯對《喬丹法則》的怒火。

  「傑里·克勞斯與約翰尼·巴赫之間的關係造成了一種讓人非常不自在的環境。」傑克遜在數月後談到解僱事件,「這導致了解僱最終不得不發生。

  當時發生了各種亂子。這種事情對球隊來說非常糟糕,因為我們必須一起工作。傑里因為《喬丹法則》里的很多事情而指責約翰尼·巴赫。約翰尼確實提供了那些信息,這毫無疑問。傑里認為約翰尼說得太多了。而約翰尼——現在回想起來——也感受到了傑里的怨恨和缺乏尊重,因此約翰尼不願意僅僅因為傑里是老大就向他效忠。」

  「這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傑克遜說,「我本來可以選擇隔開他們倆,讓他們離得遠遠的,我想至少可以這麼做上一段時間。但我不喜歡球隊裡缺乏團隊協作。這是我的團隊,我的領域。我最後同意了這麼做。我認為這是個好機會,因為約翰尼有能力在聯盟中迅速找到一份新的工作。最終的結局對約翰尼來說挺不錯的;雖說我其實並不願意看到他陷入沮喪之中,包括我自己也並不想經歷這種事情。」

  直到許多年後,事情才水落石出:傑克遜想方設法掩蓋了自己在書里的角色。薩姆·史密斯後來向萊因斯多夫透露,書的消息源里有傑克遜,沒有巴赫。萊因斯多夫並沒有為史密斯保守秘密,而是把傑克遜在書里的角色告訴了克勞斯。曝光的真相立刻激怒了總經理,他宣稱傑克遜誆騙自己相信巴赫才是大量內部細節的匿名消息源。史密斯後來也證實了這些說法,肯定了傑克遜在自己書里的角色。「菲爾和一些球員所扮演的角色要重於約翰尼·巴赫。」史密斯說。

  「菲爾對我說謊。」克勞斯在被問及此事時說,「實際上,是菲爾把約翰尼搞掉的。」

  「解僱巴赫是菲爾的主意。」傑里·萊因斯多夫也說,「菲爾對我說,克勞斯和巴赫之間的糟糕關係把事情搞得難以對付。那就是菲爾的主意。沒有人要求他這麼做。」

  從心臟病中恢復之後,巴赫最終被夏洛特黃蜂隊(Charlotte Hornets)聘用。幾年之後他才得知自己被解僱的內幕,即自己被假定向史密斯提供了內部信息。巴赫說自己又倒回去,把書讀了三四次,尋找自己可能提供的傷人信息。然而,書里所有引用他的話都來自公開場合,也沒有任何的造謠中傷。

  「我在書里沒有找到任何一句出格的話。」他說,「薩姆顯然是個很好的調查型記者。麥可並不喜歡書里對自己的描寫,是因為不知道誰提供給薩姆的消息。」該書「是一幅相當之準確的肖像。」巴赫說,「我認為薩姆在描寫中沒有對任何人的形象加以歪曲。」

  克勞斯說,自己被騙得解僱了一個無辜的人,這讓他寢食難安。數年後真相曝光時,巴赫正在底特律擔任助教。一天晚上,活塞隊做客芝加哥挑戰公牛隊,活塞隊高層里克·桑德告訴巴赫說,克勞斯想過來跟他說句話。巴赫心情複雜,但還是同意見面,並感到非常驚訝。「傑里跟我說話的時候,他非常情緒化,我也是。我一直以為是球隊做出的決定,而非菲爾。

  我覺得,來找我這件事對傑里來說是個巨大的讓步。我認為他確實發自真心。」巴赫談到克勞斯的道歉,「我也選擇了接受。」

  巴赫後來跟傑克遜談過話,但事情一直停留在兩人之間,巴赫說:「我寧願不去說。他肯定知道我的感受。我一直以為我們之間的關係足夠強大。

  我們在板凳席上一起坐了五年。作為助教,你並不總是知道正在發生些什麼。這真的很蠢,像是一樁我沒法自我辯護的訴訟案。現在這些事都不重要了,雖然曾經很重要。」

  然而,這件事還是能顯示出一些有趣的東西,即傑克遜對付喬丹的策略。他為什麼要冒著失去自己覬覦已久的工作、與這項運動中最耀眼的球星關係破裂的危險,去向一個記者提供關於他上司或喬丹的信息?一位每天都在傑克遜身邊工作的公牛隊長期雇員認為,主帥這麼做是為了獲得更強的球隊控制力。說到底,那部書成功地使克勞斯與球員間的隔閡進一步加深,從而確保了傑克遜的領袖角色,那位球隊雇員如此說道。「那就像是:『我們來搞垮麥可,我們來痛斥這傢伙,這樣他才能一直為我的目的效力。』這就是他疏離麥可與媒體的方法。」該公牛隊雇員暗示說,「這就是為什麼菲爾總是會使用『現在是我們對抗媒體』的策略,『我們對抗高層』的策略,因為只要他這麼做了,他就能成為球隊領袖。」

  多年以來,主帥都沒有對萊因斯多夫和克勞斯的指控做出回應,不過在2012 年的一次採訪中,傑克遜曾指出,《喬丹法則》在公牛隊的成長過程中有著非常巨大的重要性,因為它降低了喬丹的等級,讓他變得離他的隊友更近。顯然,作為教練,傑克遜有權利讓球員們聽自己說話,但他玩弄了一條極端的詭計來實施掌控。「菲爾是心理遊戲的大師。」喬丹曾多次在不同場合如此評論他的教練。

  自己最喜愛的教練被解僱,這條新聞讓喬丹非常沮喪,雖然他並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在未來的許多場合,他都會特別強調巴赫在自己生命中的重大影響。但喬丹也會提到他與傑克遜之間的特殊的關係,他們的長談、爭執和交流——不僅關於籃球,還有人生。

  「我們會討論許多不同的事情,」喬丹說起他們的談話,「我們對哲學的興趣勝過其他一切。」

  很顯然,他和傑克遜兩人都非常享受這樣的談話。「我們過去會相互質疑,」喬丹說,「我想我從他身上學到了不少,他那時候也從球員看待問題的角度中學到了一些東西。他以前也曾是個球員,但我給了他一些新時代的思考過程。我們都給予了對方很多,也收穫了很多。我一直在傾聽。沒有爭論,有的是多多少少的概念,他會說:『這麼想想看,那麼想想看。』」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這種關係的絕對主題乃是巨大的信任。喬丹回憶說,他對傑克遜的信任隨著時間的推移與日俱增。在贏得喬丹的心、公牛隊也開始奪冠之後,主帥又找到了新的方法來激發他的超級巨星的動力,保持喬丹與隊友之間的攻擊性平衡。從那時起,傑克遜對喬丹產生了一系列影響,決定和塑造了他在重壓之下的心理表現。顯然,這些課程對喬丹的促進不僅發生在籃球上,還幫助了他的棒球生涯。

  重回體育館

  那個9 月,喬丹回到了芝加哥,參加斯科蒂·皮蓬的全明星經典賽——為傑西·傑克遜的PUSH 組織而舉辦的慈善比賽。一開始,他有點猶豫是否要接受邀請,大概是因為四年前的抵制運動讓他一直感到不爽。

  不過,這次活動將會為他提供最後一次在芝加哥體育館打球的機會——體育館按計劃將於數月之後拆除,讓位給造價1.5 億美元、與體育館隔著麥迪遜街相對的聯合中心。結果證明,體育館的吸引力實在太大,喬丹還是出現在了現場,發現整座建築都擠滿了迫不及待要與他再次相見的觀眾。他的球隊身著白色,皮蓬的隊伍則身著紅色,兩個老隊友的對決顯示出令人驚訝的激烈。喬丹不希望任何人覺得他「輸掉了這個或那個」。他找回了過去的激情,全場出手46 次,命中26 球,砍下52 分。他的球隊187∶150 獲勝,而那個夜晚可能也創造了起立鼓掌致敬次數的紀錄。比賽結束後,他在技術台邊上擁抱了皮蓬,並向觀眾揮手致意,隨後走到場地中央,提了提短褲,然後跪倒在地、親吻地板,向這個伴著他一路走向偉大的舞台致以最後的深情告別。

  「我在跟體育館吻別,跟我在這裡打球的歲月吻別。」事後他對記者們說,「但我並沒有跟籃球吻別。我會一直愛著籃球,我會一直打球。我只是不再打正式比賽了。」

  確實,那年秋天他去參加亞利桑那秋季聯賽時在斯科茨代爾打了不少的臨時比賽。特里·弗蘭科納注意到,在喬丹為伯明罕效力的最後一個月,他在擊球時開始把球打得比過去用力得多。他的揮棒速度提高了,他開始利用自己細長的下肢來上壘。實際上,他在斯科茨代爾打出了可觀的25.5% 安打率,該聯賽可集中了這項運動中頂級的青年才俊。

  鮑勃·格林跟喬丹一起去了亞利桑那,注意到了當地荒涼、狂風大作的環境,寒風凜冽中的比賽,空無一人的露天看台。那年秋季,德洛里斯·喬丹給兒子打電話時,覺察到他聲音中有什麼在告訴她應該去看看他。

  幾天後,喬治·凱勒開車到機場,接她去喬丹比賽的體育場。與伯明罕相比,亞利桑那的觀眾要少一些,但那天晚上,格林看到喬丹從替補席上起身,站在那裡,掃視人群,直到看見德洛里斯·喬丹的身影。然後他的眼睛亮了,他毫不掩飾地微笑起來,這景象在這悲傷的幾個月里非常難得。

  那年深秋, 他回到芝加哥, 參加「 向麥可致敬」(A Salute to Michael)——在公牛隊新球館舉行的23 號球衣退役儀式。同時,球隊還計劃給新球館外的「飛人殿下」銅像揭幕,它被命名為「靈魂」(The Spirit)。銅像給了喬丹壓力。他見過它的模型,不知怎麼就同意了,但那被有意抬高的公共形象已經讓他的生活變成了噩夢。他是個活生生的人——他向格林傾訴說——並非塑像,而它立在聯合中心外,這只會讓他進一步被隔絕。然而,銅像卻立刻風靡全球,吸引了國內外無數遊客。

  喬丹的強大判斷力警告自己最好別去參加儀式,而結果比他想像得還要糟糕,當天甚至有特納電視網(TNT)的全國直播。在各個環節和一系列笨拙的滑稽表演後,萊因斯多夫和克勞斯被介紹入場,現場21000 名觀眾——他們仍然憤怒於球隊不如意的夏天——瘋狂地發出噓聲。

  「夠了啊,」喬丹譴責球迷說,「兩個傑里都是好人。」

  「兩個傑里」並不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噓聲。實際上,1991 年到1993年公牛隊三連冠的每次球迷集會和慶典上,克勞斯都會成為芝加哥球迷無情噓聲的目標。訓練師奇普·謝弗坐在一旁,看見克勞斯的妻子特爾瑪(Thelma Krause)在噓聲中濕了眼眶。總經理克勞斯早已習慣了球迷的怒火,但妻子流著眼淚、迪恩·史密斯勸慰她的景象還是讓他惱怒不已。

  1 特爾瑪的暱稱。

  「迪恩後來走到她身旁,告訴她麥可提到了我的名字,他能這麼做真是太好了。」克勞斯回憶說,「特爾1 看著他,說:『太遲了!該死的,太遲了!他早就可以這麼做的。』迪恩很生氣……我真的為我妻子感到驕傲。她那天晚上對很多人說了這些話。她對迪恩·史密斯這麼說,對別人也這麼說。她很生氣。她坐在那裡,眼裡滿是淚水。」

  跟妻子一樣,克勞斯也怨恨喬丹沒有早點為自己說話。「這麼多年來,麥可本可以做很多事情,」克勞斯後來說,「但他沒有。」

  「傑里從來沒能打造一個好的個人形象,」菲爾·傑克遜當時觀察道,「這毀掉了他的公眾人格,至少就去現場的芝加哥觀眾來說,他們眼中的他就像是市長。市長在公眾場合總是被噓。傑里就是那種傢伙。他必須干一大堆的髒活……而他完成得如此之好,以至於某種程度上把自己打造成了一個不被喜歡的人物。」

  然而,克勞斯一直容忍了這些。「所有的總經理都會犯錯。」萊因斯多夫說,「傑里異常的忠誠,但關鍵是,他做的事情總是有效果,他做的事情總能生效,因為他工作非常認真,也有很好的識人眼光。」

  「可憐的傑里,每個人都在這樣那樣地抱怨他,包括我。」芝加哥長期體育寫手鮑勃·洛根當時說,「但他得到了自己人生中想要的東西。他在經營整個俱樂部。他拿到了三枚總冠軍戒指。但我不認為他有過哪怕一天是自己完全滿意的。他總是想要更多,或是去做一些不大可能做到的事情。」

  就在得到喬丹的稱頌前不久,克勞斯曾經承認,他希望能擁有一支名單上沒有喬丹的總冠軍球隊。「傑里和我已經談過了這件事。」克勞斯坦率地說,「真該死,沒錯,我們希望在麥可之後繼續贏球,因為這會是某種意義上的證明,雖然這裡頭確實有某些私人的東西。沒錯,我的意思是,我有著自負心理。這種心理並不大,但也不小。我認為我把自己的工作做得很好,我希望有一天,整個世界會說是我贏了,但那不是因為我有麥可。」不幸的是,他在1994 年季後賽的失敗中錯過了自己的機會。

  即使在球衣退役慶典當晚,菲爾·傑克遜還是察覺到,喬丹身上活躍著想要重新打球的欲望。一些NBA 老闆曾經悄悄跟萊因斯多夫提起,或許聯盟應該付給他一筆巨額賠償金,引誘他回到籃球上來。後來,有記者問喬丹,一億美元的合同是否足夠吸引他回歸籃球。「如果我打球是為了錢,」

  他憤怒地說,「那得三個億。」

  如果打球是為了錢,他肯定不會去打棒球,因為他的薪水很少。他的生活主要靠當年大約3000 萬美元的代言收入來支撐。棒球大聯盟在8 月因罷工而全面停頓,一直拖拖拉拉到來年的2 月才恢復正常。小聯盟沒有受到影響,因此喬丹提前一周報到參加春訓,卻只意識到老闆和球員在金錢方面的鬥爭永遠無法終結。隨後,他跟白襪隊管理層在更衣室和停車安排上產生了誤會。但真正導致他離開的原因是,他逐漸生出一種感覺,自己被當作了春訓的噱頭。他絕不希望自己成為一名候補球員,或者更糟,成為一名拒絕參加罷工的工賊。最終,他永久性地放棄了父親的夢想,掉頭回家。他通過電話告知了萊因斯多夫。

  「我覺得你退出棒球的理由不對。」萊因斯多夫說。

  「不,」喬丹說,「我已經做好決定了。」

  「你現在想做什麼?」老闆問。

  「我不知道。」喬丹回答說。

  「他在亞利桑那秋季聯盟里打出了26% 的安打率。」萊因斯多夫後來吐露說,「我覺得他真的在進步。但是罷工導致他不可能在1995 賽季為白襪隊效力。」

  3 月10 日,他宣布從棒球中退役,表示他的小聯盟經歷幫助自己重新找到了過去那種使他成為偉大籃球運動員的職業精神。「我見到了數以千計的新球迷,」他說,「我發現小聯盟球員真的是棒球的基礎。他們沒有名氣,很少得到承認,但他們配得上球迷和所有與這項運動有關的人的尊敬。」

  喬丹沒有在棒球上失敗,菲爾·傑克遜點出:「是棒球在他身上失敗了。」

  貝爾托中心的日子

  一開始,喬丹試圖偷偷地參與公牛隊的訓練,但這似乎並不成功,特別是因為球隊當時正在艱難地經歷著一個單調無聊的階段。最初的預兆非常細微。可能是一通打給老朋友的電話;或者可能是傑克遜辦公室外的一股煙味。不管是什麼,信號在那年3 月很快以某種方式傳遞到了所有正確的人手上。M. J. 在考慮回歸?抑或他只是穿戴好裝備過來參加訓練,看看事情如何?

  全世界為芝加哥的籃球而瘋癲痴狂的一年就這麼開始了。

  「他回歸的流言傳了好幾周。」奇普·謝弗回憶說,「我在跟拉里·克里斯科維亞克(Larry Krystkowiak)、盧克·朗利(Luc Longley)和史蒂夫·科爾共進晚餐,他們之前都沒跟麥可做過隊友。他們非常興奮能有機會跟他一起打球,他們對此的反應就像小孩兒一樣。我記得自己坐在那兒,聽著他們說話,心想:『少年,你們可不知道跟他一起打球有多難。』」

  那是相當奇怪的一年,甚至在喬丹還沒來之前,史蒂夫·科爾回憶說。

  前一個賽季公牛隊在沒有喬丹的情況下表現不錯,但1995 年的陣容要弱得多。「我覺得事情是這樣的,第一年他不在了,但你還能感覺到他的存在,球隊的心態也還很張揚。」科爾解釋說,「我們有卡特賴特、帕克森和霍雷斯·格蘭特,這些傢伙顯然都還是總冠軍,還有那種感覺,這在麥可不在的情況下還繼續保持了下去。但是,第二年,這種東西開始逐漸消失。我們失去了卡特賴特、帕克森和格蘭特。我們失去了他們的領導力。

  於是,突然之間,我們的戰鬥力出現減損,領導力的智慧也逐漸耗竭。球隊開始回歸現實了。我們曾經的絢爛有點褪色,也漸漸失去了自己的優勢和能量。我們非常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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