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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死弟降:朱家霸業徹底崩塌

2024-10-08 19:03:41 作者: 九皋寒叟

  關中的戰爭很激烈,可河北的局勢似乎更熱鬧。

  前面說過,朱滔帶著軍隊南下,打算去洛陽做皇太弟。王武俊雖然投降了朝廷,可面對耀武揚威的朱滔,還是拿出了尊敬的姿態,好吃好喝招待,順便送上了最美好的祝願,最終將他送出自己的防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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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據史料記載,田悅的態度也很恭順,朱滔至少在明面上挑不出任何理來。不過,朱滔和田悅有淵源,所以多了一份期待,比如讓他跟著一起出兵。當時,王郅出使魏博,想約田悅從館陶(今河北省邯鄲市館陶縣)一起南下。

  田悅身體的每個細胞都在抗拒,他對王郅說道:「哎呀,我當然想跟隨大哥南下,可是昨天出兵的時候,我的部下非拉著我,不讓我走啊。」

  王郅難以置信地問道:「這是為何呢?」

  田悅:「他們說,魏博剛和官軍幹了幾仗,元氣大傷。不久前,王武俊和朱滔大哥在這裡駐紮,我們好吃好喝地招待,如今儲備空虛,連軍隊的基本吃喝都保障不了,哪還有能力去遠征。」

  王郅面露難色,問道:「那魏王是準備辜負冀王了嗎?」

  田悅:「我哪敢對大哥懷有二心,這都是部下極力阻止。要不這樣吧,我讓大將孟祐帶著五千人,去給大哥幹些餵馬放馬的雜活。」

  話說到這個份上,王郅如果再逼迫,未免有些不識時務。為了保險起見,王郅讓田悅的司禮侍郎裴抗等人一起回去復命。誰料想,朱滔得知田悅的消息,大罵田悅忘恩負義,還說他是個騙子。放完狠話之後,朱滔傳下軍令,讓回紇大軍劫掠館陶、貝州等地,將帳幕、器皿、車輛、牛羊席捲而去。

  悲劇的是,老哥朱泚進攻奉天受阻,被李晟逼回長安,再加上李希烈橫掃汴州、洛陽等地,霸占著河南,朱泚眼下進退不得。本著下雨天閒著也是閒著,沒事就打打孩子的理念,朱泚決定留下來,和魏州的田悅死磕到底。

  就在此時,唐德宗李适送來一份大禮:封王武俊為恆、冀、深、趙節度使,李抱真、張孝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加田悅檢校右僕射。如果罪己詔是個示好,加官晉爵便意味著王武俊、田悅等人和朝廷正式進入蜜月期。因此,聽聞田悅被圍,王武俊、李抱真立即起程前去營救。

  誰料想,仗還沒打起來,魏州便發生了一場政變。

  前任魏博節度使叫田承嗣,去世之前,他將寶座留給了侄子田悅,讓兒子們輔佐田悅,一起把家業守好。田悅上位之後,對田承嗣的幾個兒子還算照顧,不過有個叫田緒的弟弟,性格兇惡,心思深沉,擔任魏博兵馬使期間,總是喜歡給田悅惹麻煩。念著叔叔的情義,田悅全都忍了下來。

  不過,田悅的退讓並沒有讓田緒浪子回頭,他感覺家業旁落,屢次嚷嚷著要殺了田悅。有一次,田緒心中煩悶,拉著侄子喝酒聊天,席間又發牢騷,狠狠地將田悅詛咒了一番。侄子極力勸阻,竟然被喝醉酒的田緒殺死。田緒酒醒之後,知道自己闖了大禍,最終決定弄死田悅,自己掌權。

  當時,魏博和朝廷重歸於好,李适便讓給事中孔巢父前來魏州宣慰,田悅擺開筵席,賓主一直喝到深夜才歸。當天晚上,田緒召集了親信,從軍府的後門偷偷潛入府中,將正在熟睡的田悅,以及其母親、妻子和孩子一起殺死。

  後院是禁地,又在深夜,裡面發生了什麼,別人根本就不知道,做完了一切之後,東方已經出現了光亮。清晨時分,田緒以田悅的名義召集行軍司馬扈崿、判官許士則、都虞候蔣濟入府議事。許士則、蔣濟率先來到軍府,二人一路上有說有笑,說起昨晚那頓酒宴仍舊是回味無窮,卻不知危險已然降臨。他們剛走到平日裡議事的正堂,就被田緒的手下亂刀分屍。

  緊接著,田緒走出府門,碰到田悅的親信將領劉忠信正在打點儀仗,安排屬官參見主帥。田緒靈機一動,大聲喊道:「劉忠信與扈崿陰謀造反,昨天夜裡將田悅殺死了!」傳說中的「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就是這樣發生的。

  據史料記載,士兵們聽到的關鍵意思就兩個:老大被殺了,是劉忠信乾的。考慮到劉忠信是危險人物,士兵們瞬間就將他剁為肉泥。可憐劉忠信,忠心又有信義,人如其名,卻連一次辯白的機會也沒有,著實悲哀。

  沒過多久,另外一位男主角扈崿(è)也來到府門前,看到倒在血泊里的劉忠信,扈崿驚訝萬分,急忙問發生了什麼事。士兵們也蒙了,田緒說他們共同謀反,可劉忠信正在熱火朝天地準備儀仗,扈崿更是閒庭信步地來到軍府,這哪裡像是殺了人的狀態?看到此情此景,田緒怒吼道:「我是先公田承嗣的兒子,諸位深受先公恩惠,如果你們能擁立我,兵馬使賞給兩千緡錢,大將賞給一千緡錢,士兵每人賞給一百緡錢,我將竭盡公家和我私人的資財,在五天之內辦理。」

  在金錢的誘惑下,士兵們的智商瞬間降為了零。不錯,他們開始相信,確實是劉忠信和扈崿殺死了田悅。幾乎就在瞬間,他們轉頭砍死了扈崿。

  搞定軍府之後,田緒找到了孔巢父,將自己早就準備好的台詞說給他聽,孔巢父不想深究其中的貓膩,安慰好田緒之後,孔巢父便讓他暫時代理軍府的一切事務,等回朝之後再向皇帝請示。

  彼時,王武俊和李抱真已經開赴魏州城外,得知田悅被殺,他們便打消了入城的念頭,將大軍駐紮在野外。朱滔緊急調動了一萬兩千名士兵駐紮在魏州城下,給田緒一種兵臨城下的壓迫感,朱滔派使者前去招降,想逼他承認自己的政權,還答應一定封他做節度使。不過,朱泚已經失去了對關中的控制,朱家坐江山的計劃已經流產。在李唐正統和野雞派朱家之間,田緒會怎麼選?

  田緒權衡之下,還是選擇了李唐政權。

  事實上,魏州城外,官軍的勝算還是很大的。可他們必須要面臨一個問題:明面上,王武俊和李抱真結盟了,可自從和好之後,他們還沒有一次成功的軍事合作,自然就缺乏一種信任。說白了,朱滔圍攻魏州,王武俊不想幫田緒解圍,他想試探一下李抱真,朝廷究竟是個什麼態度。

  在彼此的猜忌和懷疑中,官軍毫無作為,放任朱滔圍攻了魏州四十餘日。可出人意料的是,朱滔始終沒有攻克魏州。唯一的解釋就是,幽州軍從安祿山那一代起便只擅長野戰,不善於攻城,在城池面前,他們只能鎩羽而歸。

  興元元年(784)四月二十八日,王武俊領軍駐紮在南宮(今河北省邢台市南宮市),李抱真終於坐不住了,決定親自到王武俊的軍中,和他好好地深聊一次,以解決官軍和藩鎮軍之間的信任問題。李抱真臨走的時候,將指揮權交給了行軍司馬盧玄卿,並吩咐他如果自己回不來,就聽從朝廷的指揮,為自己報仇。

  客觀地說,王武俊的心裡有道坎,這是朝廷和藩鎮之間的心結,不僅王武俊有,其他節度使也有。可是李抱真單槍匹馬前來求和的時候,王武俊的委屈和懷疑頓時煙消雲散,這無關對朝廷的忠心,僅僅是兩個男人之間的坦誠和信任。當天晚上,李抱真和王武俊結為異姓兄弟,二人抵足而眠,一夜無話。

  毫不誇張地說,李抱真的坦誠,直接改變了河北戰場的局勢。

  興元元年(784)五月初五,王武俊和李抱真將軍隊開赴離貝州三十里的地方,正式對朱滔宣戰。事實上,朱滔不怕官軍,但是怕王武俊的騎兵,他們打起仗來驍勇異常,從不把性命放在眼裡。為了對抗王武俊,朱滔召回了魏州主將馬寔,沒想到的是,這位老兄謊稱大軍疲乏,拒絕作戰。

  碰巧此時,軍中來了一位貴客,是回紇的達干首領。聽說朱滔要決戰,興沖沖地自薦道:「俺們回紇軍隊作戰勇猛,經常以數百騎兵打敗數千敵軍。大王給我們賞賜了那麼多錢財和牛羊,又允許我們搶劫,回紇總得做點貢獻。這樣吧,明日大王只需要坐鎮後方,看我們怎麼打敗王武俊的騎兵。」

  達干一番聲情並茂的演講,好像打了勝仗一樣津津有味,至於朱滔,也聽信了達乾的鬼話,下令在次日展開決戰。

  第二天,王武俊派遣兵馬使趙琳帶領五百騎兵埋伏在桑林,自己帶領騎兵擔當先鋒,李抱真埋伏在大軍身後。交戰之初,回紇的五百騎兵猶如脫韁的野馬,直接衝進官軍陣營,王武俊避開首輪攻擊,放回紇騎兵進入埋伏圈,等敵軍想要返回的時候,官軍齊出,將回紇騎兵包了餃子。

  回紇軍打正面衝鋒很牛,但缺點是人數太少,王武俊的策略就是以多打少,回紇騎兵毫無辦法。五百騎兵,瞬間就被淹沒在茫茫人海中。收拾完回紇騎兵,王武俊便對朱滔的主力發起了衝鋒。彼時,朱滔麾下有三萬餘人,完全有能力和官軍一戰,可回紇軍失了先機,以至於幽州軍士氣低迷。在官軍的衝鋒下,幽州軍毫無抵抗力,朱滔只能帶著數千殘兵向北退卻。

  興元元年(784)六月,朱泚和姚令言兵敗被殺,幽州軍一敗塗地,朱滔只能向李适上表請罪。當時,李适經歷了太多的戰亂和波折,對藩鎮禍亂有了重新的認識。他明白,就算殺了朱滔,還有千千萬萬個朱滔站出來。因此,李适赦免了朱滔的所有罪行,讓他在幽州閉門思過。

  朱泚被殺,朱滔投降,朱家霸業徹底灰飛煙滅。失敗後的朱滔,回想起他對抗中央朝廷的行為,不禁覺得有些幼稚,而李适對他的寬容又讓他有點無地之容。也許是對自己沒有實現宏圖霸業而失望,也許是對自己起兵作亂,以至於河北生靈塗炭,民生凋敝的慚愧,投降後的朱滔鬱鬱不樂,以至於一病不起。

  貞元元年(785)六月,朱滔在幽州病逝,享年40歲,臨死前向皇帝推薦了自己的得力部將劉怦,順利完成了權力交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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