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甫調教安祿山

2024-10-08 19:00:30 作者: 九皋寒叟

  至於安祿山,自從受封東平郡王,開了印鈔廠,自信心就膨脹了。

  在安祿山眼裡,長安的君臣就是一群傻鳥,不明白他究竟要幹什麼。以往,安祿山碰到同僚,雖說沒有點頭哈腰,卻也態度恭敬,如今成為炙手可熱的實權人物,安祿山便開始頤指氣使,目空一切,甚至對李林甫也有輕慢之舉。

  李林甫就喜歡將群臣踩在腳下,而且有傲視一切的資本,豈能容忍安祿山爬到頭上作威作福?李林甫認為,安祿山玩過火了,必須得治理一下。

  有一次,安祿山和往常一樣,前往相府拜見李林甫,到達正堂之後,安祿山嘿嘿一笑,算是打過了招呼,然後徑直找了個地方坐下。李林甫眉頭緊鎖,心裡責怪安祿山不講規矩,沒把他放在眼裡。

  按照一般的禮節,客人向主人問安之後,分賓主位次坐下,然後由位高權重的人發話,主導接下來的話題。誰料想,安祿山不管這一套,他開始在李林甫面前高談闊論,信口開河,而李林甫呢,東張西望,不接話,也不搭理。

  

  氣氛一度非常尷尬。

  李林甫趁著空隙,將下人叫到跟前,給他吩咐了幾句。

  過了一會兒,下人回報,說御史大夫王鉷前來拜訪。

  李林甫客氣地說:「將王大人領到正堂!」

  王鉷踏進正堂的那一刻,安祿山驚呆了:只見他腳下踏著小碎步,然後在大堂中央跪了下來,一整套請安的流程走完,李林甫如沐春風,神清氣爽。李林甫斜著眼看了看安祿山,二人目光相對,安祿山臉上火辣辣的。

  論官職,王鉷和安祿山都是御史大夫。

  論靠山,二人都是李隆基跟前的紅人。

  論地位,二人都是李林甫的下官。

  王鉷給足了李林甫面子,安祿山剛剛的舉動就有點失態了。

  王鉷的到訪是李林甫精心安排的一場表演,目的就是讓安祿山擺正自己的位置,你可以對同僚失禮,但絕不能在宰相的面前態度倨傲!

  為了讓安祿山徹底地順從自己,李林甫還下了一劑猛藥:與安祿山談話前,李林甫提前揣摩他的心思,只要安祿山開口說話,李林甫總能將他想表達的意思提前說出來,以至於安祿山在數九寒天都常常汗流浹背。

  在安祿山看來,李林甫就是神一般的存在,想要在他的面前隱藏秘密,是一件愚不可及的事。巧的是,此時的安祿山已經心生謀反之意,他始終不明白,李林甫究竟是不知道他的心思,還是心裡明白卻裝著糊塗。

  不管是哪種情況,安祿山都得選擇順從。

  高明的政治家,除了使用威懾,還得會拉攏人心。

  有一次,安祿山去拜見李林甫,正值寒冬時節,天空飄著雪花,北風呼嘯,天氣異常寒冷。安祿山剛到正堂,李林甫便熱情讓座,將火盆移到安祿山的腳跟前,還親自端上了一杯熱茶,並脫下身上的長袍披在安祿山的身上。

  安祿山的心裡熱乎乎的,看來李相國還是很疼他的。

  前面已經說過,安祿山在長安搞了個辦事處,專門替他打探京城的消息,這個辦事處最重要的職能便是處理好和宰相府的關係,每逢使者回去匯報,安祿山都會多問一句:「十郎(李林甫)何言?」

  如果李林甫的態度是褒獎和安慰,安祿山心情就會大好,有時還會特意擺上宴席慶賀一番。如果李林甫的態度不樂觀,安祿山的心情就如同小媳婦失去了老公的寵愛那樣,沮喪而又惶恐。

  用一句話來概括二人的關係:安祿山想替代李林甫,甚至是李隆基,卻懼怕李林甫。李林甫認為安祿山沒資格拜相,卻沒想到安祿山會直接造反。

  至于吉溫,外貌醜陋,性格陰鷙,對權力有著狂熱的追求。李林甫很喜歡吉溫,可他時刻謹記著李隆基的警示:吉溫性格陰鷙,絕對不能重用。

  起初,吉溫只是個不入流的新豐縣丞,因為參與迫害李适之、韋堅,被李林甫提拔為京兆府士曹。後來與王鉷聯手迫害楊慎矜,李林甫將他提拔為戶部郎中(從五品)、侍御史(從六品)。

  論級別,從五品不算低,可論實權,確實有些尷尬。

  想想看,戶部郎中分管下面的一個司,向侍郎匯報工作,連戶部尚書都夠不著。至於侍御史,聽起來很嚇人,實際上卻很得罪人。如果低級別的官員犯錯,侍御史可以直接向朝廷彈劾,如果是高級別的官員犯錯,侍御史必須先向御史大夫匯報,由上級決定是否彈劾後,再將奏摺遞給皇帝。

  隨著韋堅、李适之等人的倒台,吉溫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李林甫不可能再給他升遷的機會。

  吉溫跟隨李林甫多年,已經看清了現實:李林甫就是自私自利的政客,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有用則用,無用則棄。吉溫不想坐以待斃,他要從困境突圍,先求生存,再來報復李林甫!吉溫已經為自己挑選好了下一個靠山:兵部侍郎、御史中丞楊國忠。

  這些年,楊國忠逐漸在朝中站穩了腳跟,礙於李林甫的淫威,楊國忠無法再進一步罷了。為了讓楊國忠接受自己,吉溫放低姿態,主動表示了誠意:幫他收集證據,整倒李林甫的親信——刑部尚書、京兆尹蕭炅和御史大夫宋渾。

  蕭炅就不用說了,歷史上著名的「伏獵侍郎」,因為不學無術而罷官,李林甫上任之後,將他提拔為京兆尹,後來又加封為刑部尚書。蕭炅能力平平,靠著對李林甫的忠心混跡於朝堂。

  宋渾,宋璟的第四子,因為不是長子,得不到家族庇佑,投靠了李林甫。宋渾沒有別的愛好,唯獨喜歡錢,擔任御史大夫期間,貪污了億萬巨款。

  天寶九年(750)四月,楊國忠拿著吉溫整理好的材料,直接告到了李隆基跟前。按理說,貪污腐敗是重罪,但也分情況。比如,如果是皇帝的寵臣,貪污就不算什麼事,如果說尋常官員,基本上沒有饒恕的可能。

  當天,李隆基便做出決定:將蕭炅、宋渾二人貶出京城。

  李林甫非常鬱悶,不過證據確鑿,他必須堅持自己的原則:絕不能因為別人的前途而得罪李隆基。吉溫更鬱悶,他幫楊國忠擺了李林甫一道,卻並沒有得到舉薦,官職依舊是原地踏步。原因很簡單,楊國忠不是傻瓜笨蛋,他時刻謹記著李隆基的警示:吉溫不是良善之輩,不可提拔重用。

  吉溫十分鬱悶,難道大唐朝廷真的容不下他了嗎?

  天寶十年(751)二月,在安祿山的請求下,李隆基任命河東節度使韓休珉為左羽林將軍,由安祿山代任河東節度使。這樣一來,安祿山身兼范陽、平盧、河東三鎮節度使,成為大唐最有權勢的軍區司令員。要命的是,李隆基對安祿山的寵愛絲毫不減,看這陣勢,收穫第四個節度使指日可待。

  安祿山的崛起讓吉溫的心裡五味雜陳。跟著李林甫混,斷然沒有發達的機會,跟著楊國忠混,形勢不太明朗,既然如此,為何不依附安祿山呢?自此以後,吉溫便成了安祿山的座上賓,二人稱兄道弟,關係越發親密。

  有一天,吉溫對安祿山說道:「老兄,你覺得李相國對你咋樣?」

  安祿山:「呵呵……」

  吉溫:「在我看來,李相國雖然親近你,但終究不會讓你拜相。我跟了他那麼久,鞍前馬後,任勞任怨,可到最後只混了個戶部郎中。李相國城府太深,在他眼裡,我們都是他的棋子,從來不會真心為我們的前途考慮。」

  安祿山:「老弟,你的意思是?」

  吉溫:「老兄,陛下對你的寵愛不比李林甫差,為何要屈居人下呢?如果你能在陛下面前舉薦小弟,我必定會感恩圖報,到時候咱倆聯手,將李林甫趕下台來,老兄不就是宰相最合適的人選了嗎?」

  吉溫的一番話,說到了安祿山的心裡。

  此事過後,安祿山屢次在李隆基面前稱讚吉溫的才能和衷心,希望能讓吉溫出任河東節度副使,代自己打理河東政務,而李隆基似乎早已經忘了不可重用吉溫的話,也習慣了安祿山的任何請求。

  李隆基:「好啊,那就讓吉溫出任河東節度副使吧!」

  不得不說,吉溫這步棋走得非常對。

  第一,安祿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李隆基的警示或許對李林甫和楊國忠有用,對安祿山來說,毫無作用。

  第二,安祿山在朝廷的勢力不深厚,吉溫主動投靠,可以彌補他的劣勢。說白了,投靠楊國忠,如同錦上添花,投靠安祿山,堪稱雪中送炭。

  吉溫的背叛,讓李林甫非常鬱悶,也非常被動。想想看,楊國忠和安祿山在他面前都得點頭哈腰,你居然投靠他們,自己的顏面何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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