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從提比略到戴克里先即位(14—284)
2024-10-08 17:42:42
作者: (美)菲利普·范·內斯·邁爾斯
128.提比略的元首統治(14—37)
提比略(Tiberius)是奧古斯都的養子與繼承人。他上台後的行動之一,便是剝奪了名義上仍然屬於公民大會的年度行政官選舉權,並將該權利授予元老院,然而候選人需要由皇帝提名。這事實上意味著公民參與國家管理制度的終結。
統治早期,儘管提比略的權力並不受約束,但他還是有所節制,表面上看,他希望增加龐大帝國內各個階層的利益;甚至直到最後,他對各行省的統治都是公正而仁慈的。他的統治精神體現在給一位催促他增收貢稅的總督的答覆中:「好的牧羊人剪羊的毛,」他說,「而不是剝羊的皮。」(9)
但不幸的是,提比略具有陰鬱、多疑和妒忌的天性。他與首都政治上和私人的敵人爭鬥時所遭遇的反對,讓他很快開始實行高壓暴政,這使他後半期的統治成為悲劇。(10) 一部被稱作《大法》(Law of Majestas)的古代法律被強制執行,它規定只要事關皇帝,所有不留心的言辭和不友好的想法都要被嚴懲。通風報信者會得到獎勵,所以湧現出了一群被稱為「告密者」的人,他們成為社會的間諜。許多人為了發泄私怨而誣陷他人;許多人,尤其是富有的階層,被指控、處死,他們的財產則被沒收。
提比略任命一個品質極為低劣、生活極為墮落的人塞揚努斯(Sejanus)為首席大臣和禁衛軍統帥(11),然後退隱到那不勒斯灣的卡普里島(Capreae)上,把首都的一切事務都交給了這個人。塞揚努斯在羅馬一度按照自己的意願進行統治。他殺死了一些最優秀的公民,清除掉可能的皇位繼承人,以便提比略能讓他繼承皇位。他甚至膽大包天到計劃刺殺皇帝本人。然而,他的陰謀為提比略獲知,這位臭名昭著的奸臣受到逮捕並被處死。在餘下的時光里,提比略冷酷地統治著國家,對臣民的愛戴示以輕蔑的冷漠。「我不在乎人們是否恨我,」他說,「只要他們聽我的就行。」
正是提比略統治期間,在羅馬帝國的一個偏遠行省,耶穌被釘在了十字架上。在一種無與倫比的傳教精神激勵下,他的信徒踏遍了帝國的每一寸土地,四處宣揚「福音」。人們對舊神祇的失望,影響日漸減弱的希臘文化,集權政府下文明世界的統一,被奴役階層的普遍苦難和無法言說的疲憊——所有這一切都為新的教義提供了土壤。不到300年,一個基督教的帝國就已實至名歸了。羅馬的這種轉變,這種開始於提比略時期的轉變,是歷史上最為重要的事件之一。一種新元素在此被引入了文明,這種元素將在接下來的幾個世紀裡賦予歷史以色彩和性格。
129.蓋烏斯·愷撒或卡利古拉(37—41)
提比略之後是蓋烏斯·愷撒,又稱卡利古拉(Caligula)。他的統治基本上就是一連串的罪惡。他頭幾個月非常勤政,但是在以善良和虔誠贏得民心之後,這位年輕的皇帝似乎失去了理智,很快淪陷於放蕩的生活。競技場的殘酷運動於他而言有種獨特的魅力,他甚至親自下場做角鬥士。4年後,幾個曾經被他肆意侮辱過的禁衛軍,終結了他瘋狂的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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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克勞狄烏斯的統治(41—54)
卡利古拉的繼任者是他的叔叔克勞狄烏斯(12),他是一個行為和情緒前後矛盾的怪人。他有時是個精明的政治家,有時則表現得傻裡傻氣,或者非常愚蠢。
他允許高盧貴族進入羅馬元老院及擔任行政官職,這是羅馬憲政史上的一個里程碑。塔西佗(Tacitus)曾複述過這位皇帝在元老院對反對派們作的一次演講。皇帝首先提到,他自己的祖先雖然是薩賓人,但是卻被這個城市接受並成為貴族的一員。他認為先輩們的開明政策應在國家事務管理中得到繼承。有才能的人,不管在哪裡被發現,都應該被送到羅馬。「我知道,」他接著說,「從伊特魯里亞到盧卡尼亞乃至整個義大利,所有人都得以進入羅馬元老院。最終,這座城市的範圍擴展到了阿爾卑斯山,所有帝國行省和部落都被冠以羅馬的名字。對我們來講,難道巴爾比人從西班牙來到這裡,像羅馬人一樣優秀的人們從納爾榜南西斯高盧遷來是一種遺憾嗎?這些移民的後代仍然和我們居住在一起,他們對祖國的忠誠和奉獻並不輸於我們。除此之外,我們知道導致曾經盛極一時的斯巴達(Sparta)和雅典滅亡的原因,就在於它們把被征服的人當作外國人,並將他們拒之(城)門外。」(13)克勞狄烏斯提倡的這些寬容政策,至少在一部分高盧貴族的身上得以實現,他們被准許進入羅馬元老院。
克勞狄烏斯的繼任者大都沿襲了他的政策。他們不僅允許外國人進入元老院,而且還給予義大利以外的行省與羅馬同樣的權利。這種開明政策的影響證明了其合理性,那些行省為羅馬貢獻了幾位最為傑出的皇帝。圖拉真(Trajan)、哈德良(Hadrian)及馬庫斯·奧勒留(Marcus Aurelius)都具有西班牙血統,而安敦尼·庇護(Antoninus Pius)則是高盧人的後代。(14)
在軍事領域,克勞狄烏斯的突出功績便是征服了不列顛。尤利烏斯·愷撒入侵不列顛島已是一個世紀以前的事情了。克勞狄烏斯任用兩位將軍普勞提烏斯(Plautius)和韋帕薌(Vespasian)征服了不列顛島的南部,把它變成了羅馬的一個行省,並命其名為不列顛尼亞。許多城鎮不久便湧現出來,成為羅馬重要的商貿和文化中心;有一些最終成為現代英國大城市的雛形。
克勞狄烏斯的統治還以一些以實用性為特點的建築作為象徵。比如令人驚嘆的克勞狄亞水道,就是他在位期間完成的,這一工程從45千米外為羅馬引來了水。
克勞狄烏斯一生都受制於愛耍陰謀的寵臣和不值得尊重的妻子們。他的第四個妻子便是「邪惡的阿格里皮娜(Agrippina)」,她用一盤毒蘑菇毒死了克勞狄烏斯,好讓自己的兒子年僅16歲的尼祿(Nero)即位。
131.尼祿的統治(54—68)
尼祿是幸運的,偉大的哲學家和道德家塞涅卡(Seneca)是他的老師(第190條);但有這樣的學生卻使塞涅卡成為世界上最不幸的老師。在塞涅卡和禁衛軍統帥浦路斯(Burrhus)的影響下,即位後的前5年,尼祿公正而謹慎地治理著他的國家;然後他漸漸地與塞涅卡的教導背道而馳,走上了一條充滿了令人難以置信的窮凶極惡的道路。
在他統治的第10個年頭(64),一場大火把半個羅馬城燒成灰燼。整整6個晝夜,火海掠過谷地,掠過這個城市坐落的群山。據傳是尼祿自己下令放的火,為了清理地面,好讓他重建一座更加宏偉的城市。據說,他站在宮殿的最高處,欣賞著大火,心情愉快地哼唱著一首自己寫的詩,名叫「洗劫特洛伊」(Sack of Troy)。為了轉移人們的注意力,尼祿指控是基督徒陰謀燒毀城市,以實現他們的預言。而當時新宗教的教義宣揚基督的復活以及世界毀於大火,這似乎給指控塗上了可信的色彩。隨之而來的迫害是教會有記載以來最殘酷的。許多受害人的屍體被撒上瀝青,作為皇宮花園裡的火把在夜間焚燒。傳說保留了這次受迫害的犧牲者的名字:使徒彼得和保羅。
皇帝窮奢極欲,錢總是不夠揮霍,謀殺和罰沒別人財產就成為他斂錢的手段,連他的老師塞涅卡也成為受害者。塞涅卡極其富有,尼祿指控他叛國,將他殺害,並沒收其財產。最終,元老院宣布尼祿為全國公敵,判處他被鞭打至死。為了免於這一刑罰,尼祿在一位僕人的幫助下自行了斷。
132.加爾巴(Galba)、奧托(Otho)和維特里烏斯(Vitellius)(68—69)
這三個名字通常聯繫在一起,因為他們的統治都短暫且沒有波瀾。隨著尼祿的死亡,朱里亞·克勞狄一脈斷絕,對於由誰來繼承皇位,人們一直爭議不斷,各個軍團都推舉自己的首領。三位君主在血腥的皇權爭奪戰中先後被殺。最後一位——維特里烏斯——則直接被韋帕薌的士兵從御座上扔了下來。老將韋帕薌是受人尊敬的巴勒斯坦軍團的首領,當時正率軍與猶太人打仗。
133.韋帕薌(69—79)
弗拉維·韋帕薌的即位標誌著一個新王朝的開始,從他到接下來的三位君主的統治,被稱為弗拉維時代(Flavian Age,69—96)。韋帕薌的統治中最令人難忘的事件就是耶路撒冷的陷落與毀滅。經歷了有史記載的最混亂的圍城之後,耶路撒冷被韋帕薌的兒子提圖斯(Titus)攻陷。因為正值逾越節,大量的猶太人在此之前進入了這座城市,也死於這場戰爭。與尼布甲尼撒(Nebuchadnezzar)一樣,提圖斯洗劫了神殿中的聖器並把它們當作戰利品帶走了。今天,我們在羅馬提圖斯的凱旋門上依舊可以找到七分枝黃金燭台的雕像,那是戰爭的紀念。
10年的繁榮過後,公元79年,韋帕薌去世,他是奧古斯都後第一位得以善終的皇帝。
134.提圖斯(79—81)
經過短短兩年的執政,提圖斯就贏得了「人類的朋友和快樂」的稱號。他不知疲倦地行善。若有一日沒有做善事,他就會責怪自己「我白白浪費了一天」。
提圖斯完成了他父親韋帕薌開始建造的弗拉維圓形競技場,並讓它變得更加壯觀。這座巨大的建築能容納4萬(15)觀眾,人們更多時候稱它為羅馬圓形大劇場——一方面因為它的體積,另一方面因為它的附近剛好有一尊巨大的尼祿雕像。
提圖斯的統治儘管短暫,卻有兩次大的災難。第一次是羅馬大火,幾乎與尼祿時代的大火(Great Fire)一樣嚴重。第二次是維蘇威火山爆發,毀掉了龐貝和赫庫蘭尼姆(Herculaneum)城。城市被埋葬在火山灰和岩漿中。偉大的博物學家老普林尼(Pliny the Elder)冒險進山去查探,結果一去不返。(16)
135.圖密善(Domitian)(81—96)
提圖斯之後是他的弟弟圖密善。在施行了幾年值得稱讚的統治之後,圖密善變成了殘忍的暴君。但是,在他治下,北方邊境發生了利益攸關的重大事件。在不列顛,能征善戰的將軍阿格里科拉(Agricola)——史學家塔西佗的岳父,打敗了好戰的部落們,把帝國的邊境線推進到了今天的蘇格蘭。為了防止古蘇格蘭人(即今天蘇格蘭高地人的祖先)的侵襲,他隨即修建了從福思的弗里斯(Frith of Forth)綿延到克萊德的弗里斯(Frith of Clyde)的要塞。有了這層保護,羅馬文明在新建的行省內得以迅速發展。
帝國這一時期所有的肖像,無論是錢幣上還是雕像上的,都是完全真實的,與真人相似度很高。在大英博物館,參觀者可以看到,這些古人的五官特徵被真實地表現了出來,就像國家肖像館中的英國政客們那樣。
——富勒(Fowler)
在這位皇帝的統治下,發生了教會史上「第二次對基督徒的迫害」,基督徒因為拒絕在圖密善的塑像前焚香而招致他特別的仇恨。據史料記載,皇帝的侄女多米提拉(Domitilla)就是這次迫害的受害者。這很重要,因為它顯示新的信仰在社會上層,甚至是皇室中有了追隨者。
圖密善在其宮殿裡被自己的家人謀殺,元老院下令將他聲名狼藉的名字從公共紀念碑上抹除,並不得載入羅馬的國家史冊。
136.五賢帝;涅爾瓦(Nerva)的統治(96—98)
圖密善之後,元老院在帝國事務上恢復了一些以前的影響,它選舉了五位皇帝——涅爾瓦、圖拉真、哈德良和兩位安敦尼。這些英明仁慈的統治者被稱為「五賢帝」,在他們的統治下,元首與元老院的共治幾乎成為事實。這一時期標誌著古代文明發展的高峰。
涅爾瓦是位年長的元老和前執政官,他的統治如慈父一般。然而,他卻在統治16個月後就去世了,權杖則被傳到了他曾經的副手、更有能力的統帥圖拉真手裡。
137.圖拉真(98—117)
圖拉真出生於西班牙,既是職業軍人,又是位天才的軍事家。他是第一個坐上愷撒寶座的外省人。從這一刻開始,外省人開始在國家事務中發揮著日益重要的作用。從奧古斯都開始到他大多數的繼任者,羅馬帝國都是以歐洲的多瑙河和亞洲的幼發拉底河為邊界的。但是,圖拉真卻決心把疆土擴展到這些河流以外的地方。統治早期,他忙於與盤踞多瑙河下游的達契亞人(Dacians)的戰爭。最後,麻煩的敵人被解決掉了,達契亞(Dacia)成為帝國的一個行省。達契亞現在被稱為羅馬尼亞,就是為了紀念羅馬人的征服和殖民跨越了多瑙河的。今天的羅馬尼亞語中有很多元素都來自拉丁語。(17)
一幅雕刻的達契亞戰爭畫卷,關於這次戰爭的文字記載十分匱乏。
——蒙森
為紀念他的豐功偉績,皇帝在圖拉真廣場上用大理石建了宏偉壯觀的圖拉真圓柱。1800年後的今天,這根高大的柱子依然保存得十分完好。它高147英尺,底部是圓的,螺旋向上,上面雕刻著2500多個人物。該浮雕是最好的,也是我們今天唯一能找到的關於達契亞戰爭的記錄。
在統治後期(114—116),圖拉真揮師東進,跨過幼發拉底河,攻陷了亞美尼亞,從帕提亞人(Parthians)手裡奪取了構成古代亞述帝國核心地帶的大部分地區。從這些征服的領土中,圖拉真以它們古代的名字亞美尼亞、美索不達米亞、亞述建立了三個行省。阿拉伯佩特拉(Arabia Petrsea)則是他在這些偏遠地區建立的另一個行省(18),包括了聖經中以東的土地和它著名的首都佩特拉。
圖拉真把帝國的疆界擴展到了羅馬的野心和實力所能允許的最大限度。
關於這一時期基督教的迅速傳播,當時信徒們的特徵,以及羅馬帝國對待他們的方式,我們能從小普林尼(Pliny the Younger)(第190條)就小亞細亞本都地區基督教徒一事寫給皇帝的信中找到重要資料。小普林尼是這一行省的總督,他認為新的教義是「迷信的瘟疫,不僅控制了城市,還傳到了小一些的城鎮和鄉村」。但是,他卻發現皈依新宗教的人並沒有犯罪。這是不能容忍的,於是便下令以「冥頑不靈罪」處死了很多人。
圖拉真死於公元117年。他的元首統治時期是奧古斯都以來羅馬人民最幸福的時期。
138.哈德良(117—138)
哈德良是圖拉真的宗親,繼承了他的帝位。哈德良雄才大略,為人沉穩,在處理國家事務中展示了良好的判斷力。他謹慎地放棄了幼發拉底河以東由圖拉真獲得的領土,讓這條河流再一次成為帝國的東部邊界。
哈德良耗時15年,巡視了帝國的各個行省。他來到不列顛,建了一座長城用來防禦皮克特人(Picts)和蘇格蘭人,以便鞏固羅馬的統治。該長城長約70英里,從泰恩河(Tyne)到索爾威灣(Solway Firth),橫穿不列顛島。它的位置比當年阿格里科拉(第135條)的堡壘要靠南一些。在今天英國低矮的山丘上和大沼澤內還能找到哈德良長城的遺蹟,有些地方保存完好,古代的觀測站和崗哨則破敗了。(19)再沒有哪個羅馬曾經的行省能有這樣令人嘆為觀止的建築來證明她那廣闊的疆域了,300年來,帝國的哨兵站在牆頭觀察著野蠻的蘇格蘭侵略者,保衛著文明。
在歐洲大陸,萊茵河與多瑙河的上游,哈德良同樣通過兩河之間的柵欄和一系列要塞來鞏固邊境。
巡視完不列顛後,哈德良回到高盧,視察了所有其他的帝國行省。他為許多城市修建了神殿、劇院以及其他建築。在雅典,他在藝術裝飾上花費巨大,幾乎讓這座城市重現伯里克利時代的輝煌。(20)
公元132年,巴勒斯坦的猶太人爆發了激烈的反抗,這個民族剛剛從提圖斯的打擊(第133條)中恢復過來。羅馬人在耶路撒冷的廢墟上耕種,並把朱庇特的神像放在聖殿裡,這讓他們無法忍受。50多萬猶太人在絕望的鬥爭中死去,活下來的人都遭到驅逐——這個民族歷史上最後一次被驅逐(135)。
所有哈德良以前羅馬肖像的臉部都颳得很乾淨。哈德良首先開始蓄鬚,而後就成為一種風尚,這從後期的肖像中看得出來。
統治後期,哈德良在羅馬度過。在這裡,這位慷慨的建設者完成了他最傑出的建築,其中包括用來祭祀女神維納斯(Venus)和羅瑪(Roma)的神殿,還有台伯河畔留給自己的巨大陵墓[今天的聖安吉洛堡(St. Angelo)]。
139.兩位安敦尼(138—180)
奧勒留·安敦尼(Aurelius Antoninus)(「庇護」為姓氏)是哈德良的養子、繼承人,他仁慈地統治著羅馬。在他長達23年的統治中,帝國一直處於和平狀態。沒有什麼重大事件引起史學家的注意,這很好地詮釋了那句經常被提及的名言:「歷史記載簡潔的人們最幸福。」
在他統治的早期,安敦尼便與他的養子馬可·奧勒留(Marcus Aurelius)聯合執政,在他死後(161),後者悄然繼承了他的位置。奧勒留勤奮好學的習慣為自己贏得了「哲學家」的稱號。他屬於斯多葛學派(School of the Stoics),是一位有思想的作家。他的《沉思錄》(Meditations)表達了奉獻、仁慈等最溫柔的情感,是所有古代非基督徒作家中最接近基督精神的。他為流浪兒建立收容所,當他發現全國的窮人都窘於交稅且負債纍纍時,還直接把所有債券堆到廣場上加以焚毀。
奧勒留的愛好與同情心本來很可能讓他在首都過著歸隱與研究的生活,但是,帕提亞人的敵對行動,特別是多瑙河、萊茵河沿線的野蠻人的進攻,讓他在統治後期不得不離開書本,待在軍營里。撕毀和約的帕提亞人最終被嚴懲,美索不達米亞的一部分又重歸羅馬的懷抱(165)。
這場戰爭帶來了一系列的災難。歸來的士兵帶回了亞洲的瘟疫,疾病很快席捲全國,尤其是義大利,幾乎十室九空。帝國從此沒有真正地從這場瘟疫中恢復過來。在痛苦和恐慌中,迷信的人們相信是基督教惹怒了眾神,給帝國帶來了災難。奧勒留批准了一場對基督教徒的殘酷迫害。著名的羅馬殉道者游斯丁(Justin Martyr)和士麥拿(Smyrna)年邁的坡旅甲(Polycarp)便死於這場迫害。
需要注意的是,對基督徒的迫害是出於政治和社會原因,而不是出於宗教動機,這就是為什麼在迫害者的名單上既有好皇帝也有壞皇帝。國家利益總是與它的宗教與信仰聯繫在一起,所以,即使羅馬的統治者通常比較包容,允許臣民用不同的方式來崇拜,但他們依舊要求人們承認羅馬諸神,要在神像前,尤其是皇帝像前焚香(第127條);而基督徒則堅決拒絕這樣做。人們相信是他們對神殿的不敬惹怒了眾神,危及國家安全,招致了乾旱、鼠疫,以及所有的災難。這是異教徒皇帝迫害他們的重要原因。
然而,當北部邊境傳來緊急求援的消息時,無論是鼠疫還是壓迫都被忘掉了。野蠻人在進攻羅馬的前哨,並且還以大軍壓境。一個叫馬科曼尼(Marcomanni)的部落甚至跨過了阿爾卑斯山,圍攻義大利的門戶阿奎萊亞(Aquileia)城。自從辛布里人和條頓人(第90條)被擊退後,義大利任何一個城市的居民就沒有在自家門口見過野蠻人。除了對瘟疫恐懼外,現在又加上了外族入侵。奧勒留身先士卒,匆匆翻過阿爾卑斯山,他制止了蠻族的侵襲,卻無法制服他們。鼠疫的肆虐已經使帝國疲憊不堪,國庫耗盡。最終,奧勒留虛弱的身體倒在了繁重的國事下,在他執政的第19個年頭(180)死在了文多波納(Vindobona)(今天的維也納)的軍營里。
元老院與人民同聲盛讚他為神祇,在他的雕像前舉行了神聖的崇拜儀式。從沒有哪一個君主如安敦尼·庇護和馬可·奧勒留一樣英明。基於他們的美德,梅里維爾公正地評價道:「這些傑出君主無可指摘的統治,為後世的君主制提供了最好的理由。」
140.行省的狀況
在偉大的安敦尼時代接近尾聲時,我們來看一下帝國人口的大致狀況。就像我們已經知道的,帝國崛起的偉大革命是符合地方各行省利益的(第122條)。就算是在最糟糕的皇帝治下,各行省的管理事務也是謹慎的、人性化的、公正的。或許,在羅馬帝國內各個地區,基督之後的第2個世紀是教會史上基督徒最幸福的時代。當然,我們沒有比較的基礎,但是可以對比一下東方諸國在羅馬早期諸帝時的狀況和今天在伊斯蘭統治者治下的狀況。蒙森談及小亞細亞時說:「1500年的荒蕪把我們和那個時代隔絕開來,當你環視這個國家的每個角落,最大的感覺就是震驚,或者說是恥辱,它今天悽慘的樣子和羅馬時代的幸福與輝煌差距多大啊。」(21)
這是古羅馬建築現存的最精美、令人印象最為深刻的紀念碑之一。下面一排拱門承載著一條現代化的道路。
東方諸國的城鎮,還有西班牙、高盧、不列顛及其他西方各地的成百上千個相似的地區,都享受著羅馬人發明的一種優良的市政體制,這是類似於今天歐洲一些發達國家的自治市一樣的自我管理制度。這種高明的體制保存或發展了地方情感和公民的自豪感。各城市之間互相較勁,爭相修建更好的劇院、露天劇場、澡堂、神殿、凱旋門,還有溝渠、橋樑等實用的建築。這些不僅得到了皇帝國庫的大力扶持,還得到了公民個人的慷慨解囊。私人饋贈是這一時代的顯著特徵,就像今天個人對教育和慈善機構的捐獻一樣。其中的典型就是雅典公民赫羅狄斯·阿提庫斯(Atticus Herodes,約104—180),他是那個時代的安德魯·卡耐基(Andrew Carnegie)。他真誠並慷慨地出資為雅典修建了一座宏偉壯觀的大理石體育場,足能容納全城的人口。他給小亞細亞的特洛阿德(Troas)城居民捐贈了相當於今天50萬美元的金錢修建一條引水渠。
無數宏偉的建築遺蹟如今散落在曾經的羅馬帝國各行省的大地上,這些遺址不僅代表了當時人口的稠密、文化的繁榮以及城市的興盛,也佐證了帝國早期開明仁慈的統治和休養生息的政策。
141.「軍營皇帝」
馬可·奧勒留的兒子康茂德(Commodus)是一個品質低劣的繼承人,與他父親有天壤之別。他與尼祿一樣臭名昭著。他的罪惡與放蕩的生活讓帝國陷入了低谷。他之後的100年間(192—284),帝國的皇帝都由軍隊擁立,因此,這一時期的統治者也被稱為「軍營皇帝」。25位登上帝位的皇帝有21位死於暴力謀殺,這很好地說明了這個時代的特點。除了內部的混亂,國家還面臨著蠻族的入侵。野蠻的遊牧民族從四面進攻帝國,大肆燒殺劫掠。
142.帝國的拍賣(193)
混亂時代由禁衛軍的一系列醜聞開始。這些士兵殺死了康茂德的繼承人,昭告天下說,要拍賣這個國家,價高者得。他們真的這樣做了。一個叫狄第烏斯·尤利安努斯(Didius Julianus)的富有元老許諾給禁衛軍的12000名士兵每人25000塞斯特斯的銅幣,所以這時的帝國就值3億塞斯特斯(大約1200萬美元)。
關於這樁可恥交易的消息一傳到邊境軍團,立刻引起了憤怒的反抗。每個軍隊都提議並擁護自己的指揮官為皇帝。多瑙河軍團擁護的人是塞普蒂米烏斯·塞維魯(Septimius Severus),這位精力無窮、極富人格魅力的人知道帝位不乏競爭者,動作快才是關鍵。他馬上帶領軍隊開始行動,迅速占領了羅馬。禁衛軍根本不是這些訓練有素的邊境軍團的對手,他們甚至沒有試著保護自己的皇帝。於是,皇帝遭囚禁,只統治65天就被處死了。作為懲罰,使國家蒙羞的禁衛軍團被解散並遭到驅逐,一支新的5萬人的軍隊取代了他們的位置。
143.卡拉卡拉(211—217)
賢明的君王塞維魯(Severus)死於不列顛,把帝國留給了他的兩個兒子,卡拉卡拉(Caracalla)和蓋塔(Geta)。卡拉卡拉謀殺了他的兄弟並讓當時著名的法學家帕比尼安(Papinian)公開為他的謀殺辯護。帕皮尼安拒絕了,說「這比讓我犯這樣的罪行還難」,這位偉大的法學家因此被處死了。由於懊悔與恐懼,卡拉卡拉逃離了首都,在各個行省內遊蕩,並犯下了許多令人難以置信的邪惡罪行。6年後,這個怪胎終於在亞洲被殺死了。
卡拉卡拉唯一重要的政治行為是給予帝國內所有的自由民以公民權利;他這樣做不是給予他們公平,而是方便他向所有人徵收只有羅馬公民才交的一種稅。卡拉卡拉之前,只有外省的特殊階層,或者受帝王青睞的一些城市或省份的居民才時不時被賜予羅馬公民的權利。但是,卡拉卡拉的大規模授予行為,讓整個帝國的自由人口全部成了羅馬公民,至少在名義上如此。在羅馬歷史開始時,我們看到的讓整個世界都變成羅馬的嘗試到此徹底完成(第5條)。(22)「羅馬是整個世界,整個世界就是羅馬。」
144.三十暴君時代(251—268)
卡拉卡拉之後一代人的時間,皇帝更迭頻繁,帝國的權杖從一個皇帝手中傳到另一個手中。然後是所謂的三十暴君時代(Age of the Thirty Tyrants),皇帝軟弱,覬覦皇帝寶座的人四面湧現,不斷作亂。野蠻人壓境,入侵各個省份。(23) 帝國處在四分五裂的邊緣。(24) 幸虧有一連五位賢明的君主——克勞狄(二世)、奧勒良(Aurelian)、塔西佗、普羅布斯(Probus)和卡魯斯(Carus)(268—284)——才暫時恢復了帝國古代的疆域,勉強維持住統一的局面。(25) 但是,無政府的混亂給帝國帶來了長期傷害,造成大片地區人口減少,土地荒蕪,工商業停滯不前。
混亂時期,諸行省中最著名的篡權者是季諾碧亞(Zenobia),敘利亞沙漠名城巴爾米拉(Palmyra)的統治者。她大膽地給自己冠以東方女王的頭銜,向羅馬發出挑釁。奧勒良揮師征討,在曠野中擊潰她的軍隊,把他們趕進了巴爾米拉城內。漫長的圍攻後,城市淪陷,作為對這個城市二次反抗的懲罰,羅馬人把它付之一炬。(26)
巴爾米拉遺址是古希臘-羅馬文明的東方遺蹟中最有趣的。千百年來,文明世界甚至不知道這座城市的具體位置。然而,貝都因人(Bedouins)卻知道,而且還有許多關於一座被毀滅城市的傳說,那城市在遙遠的敘利亞沙漠裡,有著瑰麗的神殿和長長的石廊柱。他們的描述引起了人們的興趣,17世紀末,一些探險家來到這個地方,他們帶回了一張久已消失的古城遺址的草圖,該發現引起的轟動堪比後來博塔(Botta)和萊亞德(Layard)在尼尼微城(Nineveh)的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