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刑法01
2024-10-08 17:31:01
作者: 呂思勉
古代法律,李悝《法經》,實集其大成,商君以之相秦,漢初猶沿用之。其時情偽滋繁,而法文大少,苦其不周於用,遞有增益,更加之以令及比,既病蕪穢,又傷錯亂,奸吏遂得上下其手。漢世論者,多以刪定為亟,然其事迄未能成。至魏世,乃命陳群等為之,制新律十八篇,晉文帝秉政,又命賈充等改定,為二十篇,至武帝泰始四年班行之。其事已見《秦漢史》第十八章第七節矣。
律既定,明法掾張裴《齊書》《隋志》皆作斐。為注表上之。其要,見於《晉書·刑法志》。其說絕精。後杜預又為注。泰始以來,斟酌參用。江左亦相承用之。齊武帝詔獄官詳正舊注。永明七年,尚書刪定郎王植撰定表奏之。取張注七百三十一條,杜注七百九十一條,二家兩釋,於義乃備者,一百七條。其注相同者一百三條。於是公卿八坐,參議考正。朝議不能斷者,制旨平決。至九年,廷尉孔稚珪表上,請付外施行。《齊書·稚珪傳》。東昏即位,又詔刪省科律。《本紀》:永泰元年十月。
《隋書·刑法志》云:梁武帝承齊昏虐之餘,刑政多辟。既即位,乃制權典,依周、漢舊事,有罪者贖。時欲議定律令。得齊時舊郎濟陽蔡法度,家傅律學。雲王植之集注張、杜舊律,事未施行,其文殆減,法度能言之。於是以為兼尚書刪定郎,使損益植之舊本,以為梁律。事在天監元年八月,《梁書·本紀》云:詔中書監王瑩等八人參定律令。《隋志》云:咸使百司議其可否。法度請:「皆咨列位,恐緩而無決。」於是以尚書令王亮、侍中王瑩、尚書僕射沈約、吏部尚書范雲,長兼侍中柳惲、給事黃門侍郎傅昭、通直散騎郎孔藹、御史中丞樂藹、大常丞許懋等參議斷定,凡得九人。
二年,四月,法度表上新律。《梁紀》二十卷。又上令三十卷,科三十卷。《梁紀》作四十卷。帝以法度守廷尉卿,詔班新律於天下。又云:陳氏承梁季喪亂,刑典疏闊。武帝即位,思革其弊。求得梁時明法吏,令與尚書刪定郎范泉參定律令。《陳書·本紀》:永定元年,十月,立刪定郎,治定律令。又敕尚書僕射沈欽、吏部尚書徐陵、兼尚書左丞宗元饒、兼尚書右丞賀朗參知其事。制律三十卷,令律四十卷。《通典》作制律三十卷,科三十卷。《通考》作制律三十卷,科四十卷。
北方僭偽諸國,雖刑政無章,然以大體言之,亦當承用《晉律》。《晉書·石勒載記》:勒下書曰:「今大亂之後,律令滋煩。其採集律令之要,為施行條制。」於是命法曹令史貫志造《辛亥制度》五千文。施行十餘歲,乃用律令。可見時局稍定,即不能不率由舊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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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書·刑罰志》云:「魏初禮俗純樸,刑禁疏簡。宣帝南遷,復置四部大人,坐王庭決辭訟。以言語約束,刻契紀事,無囹圄考訊之法。諸犯罪者,皆臨時決遣。神元因循,亡所革易。穆帝時,劉聰、石勒,傾覆晉室,帝將平其亂,乃峻刑法。每以軍令從事。民乘寬政,多以違命得罪,死者以萬計。於是國落騷駭。平文承業,綏集離散。
昭成建國二年,當死者聽其家獻金、馬以贖。犯大逆者,親族男女無少長皆斬。男女不以禮交皆死。民相殺者,聽與死家馬、牛四十九頭及送葬器物以平之。無系訊連逮之坐。盜官物一備五,私則備十。法令明白,百姓晏然。」此皆率其部族之舊。
又云:「大祖既定中原,患前代刑網峻密,乃命三公郎王德,除其法之酷切於民者,約定科令,大崇簡易。」《本紀》事在天興元年。則始用中國之法矣。世祖即位,以刑禁重,神?中,《紀》在四年十月。詔司徒崔浩定律令。真君六年春,《紀》在三月。以有司斷法不平,詔諸疑獄皆付中書,依古經義論決之。《紀》云:以經義量決。《高允傳》:真君中,以獄訟留滯,始令中書以經義斷諸疑事。允據律評刑,三十餘載,內外稱平。自獄付中書覆案後,頗上下法。延興四年,罷之,獄有大疑,乃平議焉。
正平元年,詔曰:「刑網大密,犯者更眾,朕甚愍之。其詳案律令,務求厥中,有不便於民者增損之。」於是游雅與中書侍郎胡方回等改定律制。《本紀》在六月。高宗又增律七十九章。以上亦據《刑罰志》。《高祖本紀》,大和元年,九月,詔群臣定律令於大華殿。《刑罰志》云:「先是以律令不具,奸吏用法,致有輕重,詔中書令高閭集中秘官等修改舊文,隨例增減。又敕群官參議厥衷。經御刊定。五年冬訖。凡三百八十二章。」
然據《本紀》:則十五年,五月,議改律令。八月,又議律令事。十六年,四月,頒新律令。而五月,即詔群臣於皇信堂更定律條流徒限制,帝親臨決之。《孫紹傳》:延昌中,紹表言:「先帝時律令並議,律尋施行,令獨不出。」則修改律令之事,孝文世實未大成也。
《志》又云:「世宗即位,意在寬政。正始元年,冬,《紀》在十二月。詔曰:先朝垂心典憲,刊革令軌。但時屬征役,未之詳究。施於時用,猶致疑舛。尚書、門下,可於中書外省論律令。諸有疑事,斟酌新舊,更加思理。增減上下,必令周備,隨有所立,別以申聞。是時與議者十餘人,劉芳為之主,見《北史·袁翻》及《芳傳》。孝昌以後,天下淆亂,法令不恆,或寬或猛,及爾朱擅權,輕重肆意。在官者多以深酷為能。至遷鄴,京畿群盜頗起,有司奏立嚴制。侍中孫騰,請悉准律令,以明恆憲。詔從之。」
然據《本紀》:出帝大昌元年,詔曰:「前主為律,後主為令,歷世永久,實用滋章。可令執事之官,四品已上,集於都省。取諸條格,議定一途。其不可施用者,當局停記。新定之格,勿與舊制相連。務在約通,無致冘滯。」則其時之律令,仍甚紊亂。
《孝靜帝紀》:興和三年,十月,癸卯,齊文襄王自晉陽來朝。先是,詔文襄王與群臣於麟趾閣議定新制,甲寅,班於天下。《北史·封述傳》:天平中,為三公郎中。時增損舊事為《麟趾新格》,其名法、科條,皆述所刪定。《李渾傳》:文宣以魏《麟趾格》未精,詔渾與邢邵、崔?、魏收、王昕、李伯倫等修撰。蓋至此又一清定。
案前世雖有法律,遵守初不甚嚴。《晉書·刑法志》云:「惠帝之世,政出群下,每有疑獄,各立私意。刑法不定,獄訟繁滋。及於江左,元帝為丞相。時朝廷草創,議斷不循法律,人立異議,高下無狀。」其時裴頠、劉頌、熊遠等皆以是為言,其論絕精。平世如此,無怪亂離時之競興新制,弁髦舊法矣。石勒之別造條制,施行十餘歲,乃用律令,正不得訾為沐猴而冠也。
《隋書·刑法志》云:「文宣天保元年,令群臣刊定魏朝《麟趾格》。既而司徒功曹張老上書,稱大齊受命已來,律令未改,非所以創製垂法,革人視聽。於是始命群官,議造齊律。積年不成,武成即位,頻加催督。河清三年,尚書令趙郡王叡等奏上齊律十二篇。又上新令四十卷。其不可為定法者,別制權令二卷,與之並行。《北齊書·本紀》:是年三月,以律令頒下大赦。《北史·封述傳》:河清三年,敕與錄尚書趙彥深、僕射魏收、尚書陽休之、國子祭酒馬敬德等議定律令。《齊律序》為陸俟玄孫仁崇之辭,見《北史·俟傳》。後平秦王高歸彥謀反,律無正條,遂有別條權格,與律並行。」
《志》又云:「周文帝之有關中也,典章多缺。大統元年,命有司斟酌今古通變,可以益時者,為二十四條之制奏之。《周書·本紀》在三月。雲奏魏帝行之。七年,又下十二條制《紀》雲十一月奏行。
十年,魏帝命尚書蘇綽總三十六條,更損益為五卷,班於天下。《紀》在七月。其後以河南趙肅為廷尉卿,撰定法律。肅積思累年,遂感心疾而死。乃命司憲大夫拓跋迪掌之。至保定三年三月,《紀》作二月。庚子乃就,謂之《大律》,凡二十五篇。班之天下。其大略滋章,條流苛密。比於齊法,煩而不要。武帝用法嚴正。齊平後,以舊俗未改,又為《刑書要制》以督之。《紀》在建德六年十一月。宣帝大象元年,以其用法深重,除之。後又廣之,而更峻其法,謂之《刑經聖制》。」《紀》在大象元年八月,參看第十五章第一節。
晉、南北朝定律之事,大致如此。章大炎有《五朝法律索隱》篇,見《大炎文錄》卷一。盛稱魏、晉、宋、齊、梁律之美。謂漢法賊深,唐律承襲齊、隋,有所謂十惡者,《隋志》:齊律刊重罪十條:一曰反逆。二曰大逆。三曰叛。四曰降。五曰惡逆。六曰不道。七曰不敬。八曰不孝。九曰不義。十曰內亂。犯者不在八議、論贖之限。皆刻深不可施行。惟此五朝之法,寬平無害。其說有偏激者,亦有卓然不同流俗者。
章氏美五朝法者:曰重生命:一父母殺子同凡論。二走馬城市殺人者,不得以過失殺人論。曰恤無告:諸子姓仇復者勿論。曰平吏民:一部民殺長吏者同凡論。二官吏犯杖刑者論如律。曰抑富人:一商賈皆殊其服。二常人有罪不得贖。其說商賈皆殊其服曰:「《廣韻》引《晉令》曰:儈賣者皆當著巾白帖額,言所儈賣及姓名:一足白履,一足黑履。殊其章服,以為表旗,令併兼者不得出位而干政,在官者亦羞與商人伍,則今世行之便。或曰:其形譎怪,將為文明之辱。余以為求治者尚其實不尚其華,縱辱文明,則奸政、役貧之漸自此塞豈憚辱之?且商人工人,慮非有高下也。
今觀日本。諸庸作者,織布為裋,大書題號其上,背負雕文,若神龜、毒冒焉。工人如是,未有以為譎怪者,顧獨不可施諸商人邪?貴均平,惡專利,重道蓺,輕貪冒者,漢人之國性也。滿洲始稍稍崇商賈。非直因以為市,彼商人固嗜利,而帝王與官吏亦嗜利,商人猶不以無道取,帝王官吏乃悉以無道取,若則帝王官吏,又不商人若也。既不若,又抑挫之,則不恕矣。其尊獎商人也則宜。易世而後,莫如行晉令便。」此說於社會、政治情勢,幾於茫無所知,而徒任情為說,所謂偏激不可行者也。其論走馬城市曰:「張裴《晉律序》曰:都城人眾中走馬殺人當為賊,賊之似也。余尋李悝《法經》,本有《輕狡》之篇,秦、漢因之。蓋上世少單騎,車行有節,野外之馳,曰不過五十里,國中不馳。六國以降,單騎郁興,馳驟往來,易傷行者,由是有輕狡律,《晉律》:眾中走馬者二歲刑,見《御覽》六百四十二。都會殷賑,行人股腳肩背相摩,走馬者亦自知易傷人。然猶俜俠自喜,不少陵謹,此明當附賊殺之律,與過失戲殺殊矣。藉令車騎在中,人行左右,橫度者猶時不絕。若無走馬殺人之誅,則是以都市坑阱人也。
自電車之作,往來凡軼,速於飛矢。倉卒相逢,不及回顧,有受車轢之刑而已。觀日本一歲死電車道上者幾二三千人,將車者財罰金,不大訶譴。漢土租界,主自白人,欲科以罰金且不得。夫電車只為商人增利,於民事無益豪毛。以為利賊殺人,視以輕狡賊殺人,其情罪當倍蓰。
如何長國家者,惟欲交歡富人,詭稱公益,弛其刑誅?余以造用電車者,當比走馬眾中與二歲刑;因而殺人者,比走馬眾中殺人,商主及御夫皆殊死。秉《晉律》以全橫目,漢土舊法,賢於拜金之國遠矣。」論子姓仇復云:「治吏斷獄,必依左證,左證不具,雖眾口所欲殺不得施。如是,狡詐者愈以得志,而死者無可申之地。前代聽子姓復仇者,審法今有過?跋,不足以盡得罪人,故任其自得捕戮;且不以國家之名分制一人也。」說雖亦有偏蔽,要自有其顛撲不破之理,非夫人之所能言、所敢言也。要之,當時南北法律之不同,自為法家一重公案也。
刑法:陳群等定魏律,依古義制為五刑。其死刑有三,髡刑有四,完刑、作刑各三,贖刑十一,罰金六,雜抵罪七。凡三十七名,以為律首。又改《賊律》,但以言語及犯宗廟、園陵謂之大逆無道要斬,家屬從坐,不及祖父母孫。
至於謀反大逆,臨時捕之,或污瀦,或梟菹,夷其三族,不在律令。梁制,刑為十五等。棄市已上為死罪。大罪梟其首,其次棄市。刑二歲已上為耐罪,言各隨技能而任使之也。有髡鉗五歲刑,笞二百,收贖絹男子六十疋。
又有四歲刑,男子四十八疋。又有三歲刑,男子三十六疋。又有二歲刑,男子二十四疋。罰金一兩已上為贖罪。贖死者金二斤,男子十六疋。贖髡鉗五歲刑笞二百者金一斤十二兩,男子十四疋。贖四歲刑者金一斤八兩,男子十二疋。贖三歲刑者金一斤四兩,男子十疋。贖二歲刑者金一斤,男子八疋。罰金十二兩者男子六疋,罰金八兩者男子四疋,罰金四兩者男子二疋。罰金二兩者男子一疋。罰金一兩者男子二丈。女子各半之。五刑不簡,正於五罰,五罰不服,正於五過,以贖論,故為此十五等之差。
又制九等之差:有一歲刑,半歲刑,百日刑,鞭杖二百,鞭杖一百,鞭杖五十,鞭杖三十,鞭杖二十,鞭杖一十。有八等之差:一曰免官加杖督一百,二曰免官,三曰奪勞百日、杖督一百,四曰杖督一百,五曰杖督五十,六曰杖督三十,七曰杖督二十,八曰杖督一十。
天監三年,八月,建康女子任提女坐誘口當死,其子景慈對鞫,辭雲母實行此。法官虞僧虬啟稱:景慈陷親極刑,傷和損俗,宜加罪辟。詔流於交州。至是復有流徒之罪。其年十月,除贖罪之科。十一年十月復開。
北齊刑名五:一曰死,重者轘之,其次梟首,並陳屍三日。無市者列於鄉亭顯處。其次斬刑,殊身首。其次絞刑,死而不殊。凡四等。二曰流刑。謂論犯可死,原情可降。鞭笞各一百,髡之,投於邊裔,以為兵卒。未有道里之差。其不合遠配者,男子長途,女子配舂,並六年。三曰刑罪,即耐罪也。有五歲、四歲、三歲、二歲、一歲之差,凡五等。各加鞭一百。其五歲者又加笞八十,四歲者六十,三歲者四十,二歲者二十。一歲者無笞。並鎖輸左校而不髡。無保者鉗之。婦人配舂及掖庭織。四曰鞭。有一百、八十、六十、五十、四十之差,凡五等。五曰杖,有三十、二十、十之差,凡三等。大凡為十五等。《通鑑》系陳文帝天嘉五年。《注》曰:「死四等,流一等,刑五等,鞭五等,杖三等,通十八等。今曰凡十五等,《通鑑》依《五代志》大凡為十五等之文也。」當加者上就次,當減者下就次。贖罪舊以金,皆代以中絹。
死一百疋,流九十二匹,刑五歲七十八匹,四歲六十四匹,三歲五十匹,二歲三十六匹。各通鞭笞論。一歲無笞,則通鞭二十四匹。鞭杖每十贖絹一疋,至鞭百則絹十疋。無絹之鄉,皆準絹收錢。自贖笞十已上至死,又為十五等之差。當加減次如正決。
周制:一曰杖刑五,自十至五十。二曰鞭刑五,自六十至於百。三曰徒刑五,徒一年者鞭六十,笞十。徒二年者鞭七十,笞二十。徒三年者鞭八十,笞三十。徒四年者鞭九十,笞四十。徒五年者鞭一百,笞五十。四曰流刑五。流衛服去皇畿二千五百里者,鞭一百,笞六十。流要服去皇畿三千里者,鞭一百,笞七十。流荒服去皇畿三千五百里者,鞭一百,笞八十。流鎮服去皇畿四千里者,鞭一百,笞九十。流蕃服去皇畿四千五百里者,鞭一百,笞一百。五曰死刑五,一曰磬,二曰絞,三曰斬,四曰梟,五曰裂。五刑之屬各有五,合二十五等。
其贖:杖刑五,金一兩至五兩。贖鞭刑五,金六兩至十兩。贖徒刑五,一年金十二兩,二年十五兩,三年一斤二兩,四年一斤五兩,五年一斤八兩。贖流刑一斤十二兩。俱役六年,不以遠近為差等。贖死罪金二斤。仲長統言肉刑之廢,輕重無品,已見《秦漢史》第十八章第七節。晉世葛洪論此,意亦相同。見《抱朴子·周刑》篇。刑法之得衷,實由以徒流備五刑,其制大成於隋,啟之實自南北朝之世也。
復肉刑之論,魏晉之世,尚多有之。《晉書·刑法志》言:晉初劉頌為廷尉,頻表宜復肉刑,不見省。及元帝時,衛展為廷尉,又上言之。詔內外通議。王導、賀循、紀瞻、庾亮、梅陶、張嶷等是之。周覬、桓彝等非之。帝欲從展所上。王敦以為習俗日久,必驗遠近。且逆寇未殄,不宜有慘酷之聲,以聞天下。乃止。桓玄輔政,又欲復斬左右趾以輕死,命百官議之。孔琳之用王朗、夏侯玄之旨,時論多與之同,故遂不行。琳之之議,《晉志》不載,《宋書》本傳載之,亦贊以斬右趾代死,非全不同也。
慕容超亦嘗議復肉刑,以群下多不同而止。超所下書,言光壽、建興中,二祖已議復之,未及而晏駕。光壽者,慕容俊年號,偽號烈祖。建興者,慕容垂年號也。偽號世祖。可見欲復肉刑者之多。此實以髡鉗不足懲奸,鞭笞大多致死之故。欲救此弊,自以王朗倍其居作之說為至當。
晉後議者,惟劉頌針對此說立論。其言曰:「今為徒者,類性元惡、不軌之族也。去家懸遠,作役山谷,饑寒切身,志不聊生。雖有廉士介者,苟慮不首死,則皆為盜賊,豈況本性奸凶、無賴之徒乎?又今徒:富者輸財,計日歸家,乃無役之人也。貧者起為奸盜,又不制之虜也。徒亡日屬,賊盜日煩。諸重犯亡者,發過三寸,輒重髡之,此以刑生刑;加作一歲,此以徒生徒也。亡者積多,繫囚猥畜,後從而赦之,此謂刑不制罪,法不勝奸。」其說誠當。
然此自用刑者之不詳,非以徒刑代肉刑之咎也。餘人之論,如謂肉刑乃去其為惡之具,或謂人見其痛,將畏而不犯,皆言之不能成理。乃如王導等之議,既欲復肉刑,又慮人習所見,或未能服,欲於行刑之時,明申法令,任樂刑者刑,甘死者殺,則更滅裂不可行矣。宜其卒不能復也。
然肉刑之名,雖未嘗復,其實則未嘗不偏復。《宋書·明帝紀》:泰始四年,九月,詔曰:「降辟差網,便暨鉗撻,求之法科,差品滋遠。自今凡竊執官仗,拒戰邏司,或攻剽亭寺及害吏民者,悉依舊制。斬刑。五人已下相逼奪者,可特賜黥、刖,投畀四遠。仍用代殺,方古為優。」此即魏晉來之論議,欲以放流、鯨刖,補死刑髡笞之不足者也。
《梁書·武帝紀》:天監十四年,正月,詔曰:「前以劓、墨,用代重辟,猶念改悔,其途已雍,並可省除。」《隋書·刑法志》云:「梁律劫身皆斬,遇赦降死者,黵面為劫字,詳見下。天監十四年,除黵面之刑。」與《紀》所載當即一事,則梁亦以劓、墨代死刑也。宮刑亦間用之。《南史·杜崱傳》:岳陽王詧誅諸杜,幼者下蠶室是也。北魏用之尤多,北齊亦然。
據《魏書·閹官傳》所載,見閹者似以俘虜為多。段霸、趙黑、孫小,敵國之俘也。張宗之、抱嶷、平季、劉思逸,反者之俘也。楊范坐宗人劫賊。余皆但言因事。王溫父冀為高邑令坐事被誅,溫與兄繼叔俱充宦者,則雖官吏亦不得免矣。其見於《閹官傳》之外者:宋隱叔父洽之子順訓,亦敵俘。封懿之孫磨奴,常珍奇小子沙磨,亦皆以謀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