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
2024-10-08 16:28:57
作者: 吉川英治
一
「我終於找到那小子了。」
阿杉婆暗自歡呼。
一時間,她有些慌亂,既高興又害怕。
「我呀我呀!」
由於過度興奮,她突然感到體力不支,兩腳一軟,癱坐在河堤上的松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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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我終於找到他了,一定是權叔的亡靈在指引著我。」
自從權叔在住吉海邊意外身亡後,阿杉婆一直把他的部分骨灰和一縷頭髮放在貼身的包袱里。
(權叔啊!你雖然不在了,可我一點也不孤單。在我們離開故鄉之時,就發誓一定要抓到武藏和阿通,因此才踏上漫漫旅程。雖然你去世了,但你的靈魂依然守護在我身邊,從未離去。我一定要找武藏算帳,你看著吧!你在九泉之下保佑我吧!)雖然權叔剛剛過世七天,但阿杉婆每天都要對他說上好幾遍類似的話。她這種堅毅的個性,恐怕至死也不會改變了。在權叔去世之後,她更加瘋狂地追殺武藏。終於,現在讓她發現了武藏的行蹤。
一次偶然的機會,她聽說吉岡門清十郎將在近日與武藏比武。這是她第一次聽到關於武藏的消息。
第二次則是在昨天傍晚阿杉婆途經五條大橋時,突然看到吉岡門的三四個弟子在橋頭豎立告示牌。
她看了好幾遍上面的內容,難掩興奮之情。
(你這個無惡不作的武藏,竟然也偷偷地來到了京都。如果吉岡門搶在我前面將武藏殺掉,那我當初在鄉親們面前立下的誓言就成了空口大話。無論如何,我也要搶在吉岡門前面把武藏收拾了,然後提著他的腦袋回去見家鄉父老。)
想到這兒,阿杉婆一下子跳了起來。
她在心中祈禱佛祖的保佑,同時希望貼身攜帶的權叔的骨灰能給自己力量。當她找到松尾要人的府上時,曾放出狠話:「我不信翻遍這裡的每一寸土地,還找不到他。」可是,她依然失望而歸。後來,她滿懷沮喪地來到了二條河堤。
她看到了岸邊的火光,本以為是那些乞丐在這裡生火取暖。隨後,她信步來到河堤,才發現離火堆十幾米遠的河裡,有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正在洗冷水澡。
「武藏!」
她一眼就認出了武藏,隨後一屁股坐在地上,好久都站不起來。如果趁現在對方一絲不掛的機會,跑過去猛然一擊,一定可以得手。只可惜阿杉婆已年過六旬,心臟根本承受不住偷襲產生的壓力,此時她興奮過了頭,仿佛自己已經砍下武藏的頭。
「我太高興了!要是沒有神明、佛祖的保佑,我根本不可能在此地遇到武藏。正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神佛一定會助我老太婆一臂之力!」
說著,她雙掌合十,對著夜空拜了又拜,仿佛自己的心愿已足。
二
岸邊一塊塊濕漉漉的石頭,在晨曦的照耀下光亮無比。
武藏洗完澡後,走上岸穿好衣服,紮緊腰帶,插好刀劍。然後跪在地上,對著天地默默禱告。
阿杉婆心中暗想「就是現在」,她剛要動手,可武藏突然站起身,越過岸邊的水坑,朝另一個方向走去。阿杉婆唯恐大聲喊叫,會驚走武藏,所以她急忙沿著河堤朝同一方向追了過去。
新年的第一縷霞光灑向整個城市,街道上的房屋、石橋都披上了一層朦朧而柔和的輕紗。天空中,星星依然清晰可見,東山一帶的山坳仍處於暗黑的暮色中。
武藏走下三條橋後,又順著河邊大步走上河堤。
好幾次,阿杉婆都想開口喊一聲:「武藏!等一下!」但她思量再三,始終沒有開口,只是緊緊地跟著武藏。
其實,武藏早已察覺。
剛才,洗完澡上岸時,他就發現了阿杉婆,可是他故意沒有回頭。
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回頭,雙方勢必怒目而視,阿杉婆一定會豁出老命拼個你死我活。為了避免傷害,自己也得付出一定的代價。
(好可怕的對手!)
武藏暗自思量。
如果自己還是那個宮本村的愣小子,恐怕阿杉婆早已口吐鮮血、倒地而亡了。可現在,他並不想傷害對方。
不過,武藏也非常厭惡阿杉婆。她之所以對自己懷有如此深仇大恨,完全是感情用事和誤解所致。如果能解除誤會,就能消除她對自己的仇恨。可是自己開口解釋的話,即使說上一百遍,她也不會相信,還一定會說「胡說!我才不信呢」。
總之,阿杉婆和武藏的積怨太深,很難輕易化解。
不過,如果她的兒子本位田又八能把關原之戰及後來發生的一系列事情跟阿杉婆講清楚,她就不會再把武藏當成本位田家的仇敵和搶走兒媳的小人了。
(這是個好機會,可以讓她去見本位田又八,說不定現在,他正在五條大橋橋頭等著我呢!)
武藏一直認為,本位田又八已經收到了自己的口信。他相信,只要去五條大橋,就能讓他們母子重逢,到時一切誤會都會解除,兩家人從此冰釋前嫌。
此時,五條大橋的橋頭已近在眼前。小松大人的薔薇園和平相國入道的府宅立於兩旁,那高大的屋頂在向人們展示著平家時代的繁榮。當時,這一帶是市中心,極為繁華。自戰國以來,街道兩旁的建築物雖然被保留下來,但街上卻冷清了不少,家家戶戶都緊閉大門。
正值新年,每戶院落都被打掃一新,那地上還留著掃把掃過的痕跡,在朝陽的映照下漸漸泛白。
阿杉婆循著武藏的足跡,一路追來。
此時,就連武藏留在地上的腳印,都讓她氣急敗壞。
當武藏距橋頭還有七八十米時,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大叫一聲「武藏」。
阿杉婆聲嘶力竭,攥緊拳頭,朝武藏沖了過去。
三
「走在前面的畜生,你的耳朵聾了嗎?」
武藏當然聽到了。
阿杉婆雖然年事已高,但此時她已豁出去了,就連腳步聲都顯得鏗鏘有力。
武藏頭也不回,繼續趕路。
(這下子麻煩了!)
一時間,他也想不出其他辦法。
「嘿!你等一下!」
說著,阿杉婆快步跑到武藏身前。她大口喘著氣,那瘦削的肩膀不停起伏著,好長時間,她無法開口說話。
逼不得已,武藏只好開口打招呼。
「啊!這不是本位田家的阿婆嗎?在這兒遇到您,真是太巧了!」
「你的臉皮真厚!『真巧』這句話是該你說的嗎?上次,在清水寺的三年坂,讓你跑掉了,今天我就要砍下你的首級!」
此時的阿杉婆簡直像只鬥雞,她伸著皺紋堆累的脖子,衝著武藏大聲呵斥。看著阿杉婆齜牙咧嘴的樣子,武藏覺得她要比那些武林高手更讓自己膽寒。
武藏這種畏懼的心理,源自少年時代。當時,他和本位田又八還是兩個臉上掛著鼻涕的淘小子,經常在村里各處調皮搗蛋。當他們跑到桑田或是本位田家的廚房幹壞事時,肯定會被阿杉婆罵一聲「臭小子!」
然後肚子上就挨了一拳,最後只得狼狽逃竄。
阿杉婆那洪亮的斥罵聲,至今還迴蕩在武藏的耳畔。他從小就很害怕這個老太婆,覺得她十分兇惡。再加上自己從關原回到村里之後,差點落入她的圈套,就更對她恨之入骨。他早已習慣對這個老太婆敬而遠之,時至今日,這種感覺依然難以消除。
同樣,在阿杉婆眼裡,武藏從小就是一個頑劣的孩子,她總也忘不了那個留著鼻涕、長手長腳的怪胎。現在自己已近暮年,而武藏也長大成人,但她對武藏的印象並沒有絲毫改變。
她一想到武藏的所作所為,就氣憤難平。找武藏報仇,不只是為了給家鄉父老一個交代,更是為了給自己出氣。在自己的餘生中,最大的願望就是拉著武藏進入墳墓。
「好了!我們不必廢話了!你要麼乖乖地引頸挨刀,要麼跟我老太婆拼命!武藏,你自己決定吧!」
說完,阿杉婆往左手心裡吐了兩口唾沫,握住了腰間的短刀。
四
正所謂「螳臂當車」。此時的阿杉婆就像一隻瘦骨嶙峋的螳螂,伸著鐮刀一樣細的腿,揮舞著短刀,張牙舞爪。那樣子簡直是滑稽透頂。
她的眼神虎視眈眈,皮膚的顏色、姿態,都和螳螂一模一樣。
緊接著,她一個箭步就衝到武藏近前,可面前的武藏猶如金甲天神一般,阿杉婆的舉動形同兒戲。
武藏覺得好笑,又笑不出來。
一時間,他有些同情阿杉婆。
「阿婆!阿婆!你讓我說句話!」
他毫不費力就抓住了阿杉婆的手肘。
「怎樣?你想怎樣?」
阿杉婆握刀的手和齜在嘴外的門牙,都在不住地顫抖。
「你這個膽小鬼!我老太婆可比你多吃四十多年的咸鹽呢!你耍什麼花招,都騙不了我!廢話少說,拿命來!」
她面色鐵青,準備拼死一搏。
武藏點了點頭,輕聲說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們本位田家在新免宗貫一族裡是舉足輕重的!」
「閉嘴!臭小子,少拍馬屁了!我不吃你這套!」
「阿婆你先別衝動,聽我解釋。」
「如果是遺言,我就聽!」
「不!是我的苦衷。」
「不必!」
阿杉婆怒火中燒,那矮小的身軀逼近了武藏。
「我不聽,我不聽。事到如今,我沒有工夫聽你訴苦!」
「那麼,你先把刀給我,跟我一塊去五條大橋見本位田又八,一切都會真相大白。」
「本位田又八?」
「是的,去年春天的時候,我托人給他帶過口信。」
「什麼口信?」
「我跟他約好,今天在這裡見面。」
「你說謊!」
阿杉婆大吼一聲。如果他真與本位田又八有約,前一陣在大阪見面時,本位田又八肯定會告訴自己。這說明,本位田又八根本沒收到武藏的什麼口信。僅憑這一點,她就斷定武藏所說不實。
「武藏,你太沒出息了!你可是無二齋的兒子呀!難道你父親沒教過你,死也要死得光明磊落嗎?你就別耍花招了,我老太婆勢必要取你的性命,這把寶刀受神佛庇佑。你就接招吧!」
說著,她奮力掙開武藏的手,口中念著「南無」,雙手握刀,朝武藏胸口猛刺過去。
武藏一閃身,刀走空了,阿杉婆摔倒在地。
「阿婆!您冷靜點!」一邊說著,武藏用手輕輕拍了拍阿杉婆的後背。
她突然一躍而起,轉過臉又念了幾聲:「南無觀世音菩薩,南無觀世音菩薩。」
揮舞著短刀,又奔向武藏。
武藏只好再一次抓住她的手腕,拉著她說:「阿婆,待會您就體力不支了……五條大橋就要到了,跟我一塊兒去吧!」
阿杉婆的手被反扭在身後,動彈不得,只能使勁兒瞪著武藏,嘴也噘得老高,似乎要朝武藏臉上吐口水。
「噗」她使勁朝武藏臉上噴出一大口氣。
「啊……」武藏大叫一聲,放開了扭住阿杉婆的手,用左手捂住了眼睛。
五
他的眼睛就像被什麼燒了一樣,陣陣發燙,又像吹進了火星,疼痛不已。
武藏放下手一看,手上並無血跡,只是左眼無法睜開。
阿杉婆一看對方亂了陣腳,頓時歡呼起來。
「南無觀世音菩薩!」
她乘勝追擊,舉刀就朝武藏砍去。
武藏有些慌亂,只能側身閃避。突然,阿杉婆的短刀刺穿了武藏的袖子,同時劃破了他的胳膊。瞬間,鮮血染紅了白色的衣袖。
「我報仇了!」
阿杉婆欣喜若狂,瘋狂地揮舞著短刀,似乎大樹都能被她連根拔起。她不顧對方的反應,專心禱告起來。
「南無、南無!」
她一遍遍地吟誦著,圍著武藏轉來轉去。
武藏閃避著阿杉婆,他左眼疼痛難忍,儘管左臂傷勢不重,但傷口的鮮血早將衣袖染紅。
(我太大意了!)
當他驚覺之時,已經受了傷。他從未像今天這樣,讓對手奪得先機,還弄得手臂掛彩。當然,這並不是比武,武藏根本無心與阿杉婆較量,從一開始他就沒想過分出個勝負。讓他始料未及的是,一個動作遲緩的老太婆竟能讓他受傷。
這就說明,自己過於輕敵了。若從武學的角度來看,自己顯然是失敗了。與阿杉婆堅韌的意志和敏銳的觀察力相比,武藏顯得多麼幼稚。
武藏覺察到了自己的疏忽。
(太輕敵了!)
想到這兒,他使出全力摁住阿杉婆的肩膀,將她扳倒在地。
「啊!」
正在叫囂的阿杉婆摔了個四腳朝天,刀也撒了手,飛出老遠。
緊接著,武藏一個箭步躥過去,左手撿起那把短刀,此時阿杉婆正欲爬起來,武藏用右臂將她夾在腋下。
「哼!就差一點!」
此時的阿杉婆就像只烏龜一樣,在武藏胳膊底下亂刨亂蹬。
「神佛無眼哪!我明明已經砍了他一刀,卻又落入敵手,這可怎麼辦?武藏,不要再羞辱我了!殺了我吧!把我老太婆的頭砍下來吧!」
武藏一聲不吭,快步向前。
而阿杉婆依然嘶啞著嗓音,繼續說道:「今天落到你的手裡,也是命中注定。天命不可違啊!如今我已沒有任何遺憾,如果本位田又八知道權叔客死異鄉,而我也報了一箭之仇,他一定會重新振作,來找你討還血債。我的死就是激勵本位田又八的一劑良藥。武藏!要殺就快動手……你要帶我去哪兒……你是想羞辱我嗎?快點動手吧!」
六
武藏充耳不聞。
他夾著阿杉婆,來到了五條大橋橋邊。
(把她放在哪兒呢?)
武藏看了看周圍,思考著如何安置阿杉婆。
「對了……」
他來到岸邊,看到一隻小船系在橋墩上,便將阿杉婆放到了船艙里。
「阿婆,您先委屈一下。再過一會兒,本位田又八就會來了。」
「你,你要幹什麼?」
阿杉婆甩開武藏的手。
「本位田又八是不會來的。哦!你是不是覺得殺了我太便宜,所以把我綁在這兒,當眾羞辱我,然後再殺了我?」
「隨你怎麼想,過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快殺了我!」
「哈哈哈!」
「有什麼好笑的!難道你還砍不動我老太婆的脖子?」
「是的。」
「什麼!」
突然,阿杉婆咬住了武藏的手,這也是無奈之舉,因為武藏要把她綁在船艙里。
儘管手被阿杉婆咬得很疼,但武藏仍將阿杉婆綁了個結結實實。
然後,他又把阿杉婆隨身攜帶的短刀,插回到她腰間。正要轉身離去時,阿杉婆喊道:「武藏!難道你不懂什麼叫武士道嗎?你要是不懂,我來教你!給我回來!」
「以後再說!」
武藏回頭看了一眼,便向河堤走去。身後的阿杉婆依然咆哮不止,他想了想,又折回去,在她身上蓋了幾層草蓆子。
此時,絢爛的朝陽正從東山上冉冉升起。這是今年的第一次日出。
……
武藏站在五條大橋橋頭,出神地注視著眼前壯麗的景象。那熾熱的陽光似乎能刺穿他的胸膛,照亮心裡的每一處角落。
整整一年,他都是獨來獨往,此刻沐浴在浩瀚光影中的武藏,更顯得形單影隻。然而,他的內心卻充滿了對生命的感謝。
「我還這麼年輕!」
吃了五塊年糕後,他的腳又有了力氣,不停地轉動著腳跟。
「本位田又八怎麼還不來?」他嘀咕了一句。
「啊……」
原來,早一步等在那裡的不是本位田又八,而是一塊告示牌。
那是植田良平等幾個吉岡門弟子,在除夕夜立在這裡的。
地點:蓮台寺郊外
時間:初九卯時下刻
……
武藏湊近,凝視著木板上的墨跡。幾句簡單的文字,就足以激發他心中的鬥志,此刻他血脈僨張,就像一隻全身緊繃的刺蝟。
「哎呀!好痛!」
武藏頓覺左眼疼痛不止,忙用手摸,突然摸到下巴上插著一根鋼針。他又低頭仔細檢查一番,這才發現衣服、領子、袖口上竟然釘著四五根閃著寒光的針。
七
「啊……是那種暗器!」
武藏拔下一根針,仔細端詳起來。這種針的長短、粗細與一般的縫紉針並無二致,只是沒有針孔,而且針體呈三角形,而非圓形。
「可惡的老太婆!」
望著河岸,武藏不寒而慄。
「這應該就是人們常說的『飛針』!沒想到那個老太婆竟會使用這種暗器……好險哪!」
武藏對此很感興趣,於是他將身上的針逐一取下,仔細別在衣領上。
他打算抽時間好好研究一下這種暗器。根據他有限的遊學經歷,很多武者並不把飛針當成一門獨立的武功。
還有一些人認為,飛針是一項古老的防身術,產生於中國縫紉工的日常遊戲。後來此種技法得到不斷提高,並被運用到武術中。飛針雖不能成為一種獨門武器,卻可用作進攻前的暗器,在足利時代之前,這種暗器更是廣為流行。
不過,也有很多人對此不屑一顧。
他們認為,飛針只是雕蟲小技,練武之人若將此物掛在嘴邊,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同時,這些反對者還會拿出正宗正派的兵器譜加以佐證。
「中國的織布女和縫紉工是否以飛針嬉戲,不得而知。不過,嬉戲怎可與武術相提並論。並且,人的口腔對各種冷熱酸甜極為敏感,很難長時間一直含著針。」
對此,肯定者則認為「擅長飛針之人,可以做到長時間含著針,但必須要下工夫練習。不僅要勤學苦練,還要做到在口中同時含好幾根鋼針。使用之時,通過調解呼吸頻率和舌尖運動,將鋼針猛吐向對方的眼中。」
反對者認為,即便使用飛針者能長時間把針含在口裡,但這種暗器的殺傷力極為有限,充其量只對人眼有效。並且,吐出飛針時,還必須要刺中人眼的瞳孔,如果刺中眼白則毫無效果。雖然一旦射中,可使對方手忙腳亂,但不至於立即喪命,所以這種婦人伎倆,如何能登上大雅之堂。
對這一駁斥,肯定者的回答是:古往今來,並沒有誰一定要將飛針與普通武功並列,但這項技藝能流傳至今卻是不爭的事實。
對於這些爭論,武藏也有過耳聞。他也認為,飛針不能作為一門獨立的功夫,而生活中竟然有人真的會用這種暗器,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武藏深切地感到,世間之事多是眾說紛紜,只有學會從中去其糟粕,取其精華,才能對自身有所裨益。
他的眼睛一直疼痛難忍,所幸沒有傷到眼珠,只是靠近眼角的眼白處火辣辣地疼,眼淚也止不住地流。
武藏在身上摸索了一番,想撕下一塊布擦眼淚,可是腰帶和袖口的布都很難撕動……一時間,他沒了主意。
就在此時。
身後突然傳來撕布的聲音,武藏回頭一看,只見一個女子用嘴從紅色里襟上撕下一塊一尺長的布,然後快步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