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開枝散葉

  他現在如同驚弓之鳥，只要聽到外面有一點點動靜，都會著急的往地窖的方向走好，在這家人的地窖非常隱蔽，在後院的角落裡不注意看，根本看不出來。

  他現在已經非常熟悉到地窖的路，基本上只需片刻就會藏起來，滴水不漏，他還在地窖的上面堆放了許多燒火用的桔梗，堆在那裡，普普通通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在上面住了三天，晚上的時候他也不敢睡得太深，偶爾有野貓路過，呼朋喚友的叫聲都會將他吵醒。

  城裡依舊沒什麼能吃的東西，他不敢外出覓食，甚至連生火都不敢怕升起的煙會引來人，也怕沒有來得及滅掉的火，會被人知道這裡有人居住，所以大多時間也都是啃一啃地瓜，

  幾個月的時間地窖里的地瓜已經快被他吃完了，只剩下寥寥一筐吃完這些東西，他就不知道該吃什麼了。

  出去覓食是早晚的事，但他不確定城裡會不會還有活口，前兩天他夜裡出去探路看一看城裡有沒有亮起的燈，它沿著主幹道的小角落走了幾十米遠的距離，都沒有碰見亮光的地方，看來這附近是沒什麼人的。

  城裡不是家家戶戶都有地窖的，這裡人多土地分到，每個人的手裡只有一點點，每年夠吃就不得了了，囤起來的都是大戶。

  想要找到吃的，想來還是要去那些大戶人家的糧倉里找。

  前陣子救災的時候，讓那些大戶人家交出來一部分存糧，但這些大戶人家都是聰明絕頂的，他們總會將自己最後保命的糧食都捐出來，所以他們宅子裡剩下的一定還有糧食，只要去找，堅持個一年半載的，向來沒有任何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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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人吃不了多少，在這樣的環境下食量更是減半。

  他白天躲在動手挖的暗格里睡覺，晚上像是夜貓子一樣出行。

  幸好這戶人家的不遠處就有一家藥館，藥材都是耐放的，幾個月時間過去，藥櫃裡還有許多藥材，之前就瘟疫，沒有用到的藥還都有許多，他把能用的挑進懷裡，一併帶回去。

  這座城池很大大戶人家，許多光是這陣子他接觸到的員外就有三個，都是家財萬貫，在城內的財富屈指可數。

  之前接觸過許多次，也被邀請到他們院子裡參觀過，他熟門熟路的找到糧倉的位置，打開大門裡面的糧食已經被搬空了一大半，只有角落裡有幾個麻袋還是鼓鼓的，不知道裡面是什麼。

  生前家財萬貫，奴僕無數。如今朝廷一聲令下，積累的萬貫財富只能做空，就連性命都留不下來。

  剛剛走過的這一路路上屍體無數，幾個月的時間早就變成了白骨，空氣中還飄著綿綿不斷的腐爛的味道。

  用盡力氣他也只能扛走一袋糧食，不過這一袋就已經夠他吃很久了，剩下的他全部用稻草和枯枝敗葉埋住，謹防有人在城裡發現這些糧食。

  小心翼翼的活著，這輩子都沒有這麼謹慎過。花了五天的時間，他把糧食藏在不同的位置，房間裡每一個地方都有一部分不起眼的糧食，這樣一但藏在某一處都能拿到救急的糧食來用。

  美中不足的是，他只是一個太醫，不會磨麵粉的工作糧食只能幹吃。

  嘎嘣嘎嘣的麥子和大米，吃這樣的東西一點食慾都沒有，僅僅是為了飽腹。

  但這樣吃下去，遲早有一天會牙齒掉光。

  張太醫想到了一個絕妙的辦法。

  在碾磨藥材的時候，有一個藥碾子，他可以到藥館裡，把捻子拿過來一點一點的，把糧食放進去研磨成粉。

  說干就干，當天晚上他就去藥鋪把藥捻子拿過來，先是實驗了一點點，脫了殼的大米。

  雖然研磨的時候有點費力，但總算能把大顆粒的米變成小顆粒和細碎的粉，摻在一起，比大顆粒的米粒要好吃的多。

  張太醫留下了感動的淚水，吃了這麼久堅硬的東西，牙齒都感覺開始鬆動了，這種細碎的米粒雖然到不了好吃的程度，但已經是這麼久以來所能吃到的不錯的東西。

  幾個月的紅薯徹底把他吃吐了，當時的他無數次的想要拒絕，但為了活著只能面無表情的吃下去，可能他這輩子都不想再吃和紅薯有關的東西了。

  每天晚上他都出去巡邏一圈，不知不覺的將城裡跑了兩圈，他才終於確認這城裡確實沒有除他之外的活人了。

  一座城只有一個活口，其他的都是森森白骨，這些白骨沒有人掩埋，只能裸露在地上，張太醫在白天的時候會出去挖坑，將路邊的白骨埋葬。

  於是他每天的工作就只有搬糧食，埋白骨睡覺，這樣的日子實在無趣。

  但張太醫幹得非常虔誠，在面對那些白骨的時候，他神情沉默，他努力的想要將白骨區分，努力的要把同一個人的白骨埋在一起。

  一個城幾百具屍骨，每一天空地上都會多出一個墳頭，相信過不了多久，這座城都會被黃色的泥土覆蓋，鼓起來的土堆會變成異常壯觀的景象。

  天氣漸漸的變涼，哪怕是在南方，依舊躲不過降溫的命運。

  張太醫從民戶的家裡找出禦寒的衣服，穿上後繼續給森森白骨找一個墳冢。

  雲瀟的預產期也近了，他的肚子越來越大，晚上睡得不安穩，過不了多久就要翻身，偏偏翻身又難，吵的墨楚玄一晚上都睡不了太久。

  雲瀟想讓他自己一個人另找一間寢宮去睡，這樣也能睡得舒服一點，但墨楚玄不同意，非要陪著她。

  雲瀟晚上不舒服的時候，他也會立刻起來幫忙、遞水，照顧的無微不至，這哪像是一個帝王，更像是一個尋常夫妻家的丈夫。

  太醫大概確定了一個時日，穩婆早就進宮等待，為了讓雲瀟此番生產順利，光是穩婆就準備了四五個。

  因為前段時間的情緒不好，雲瀟瘦了許多，如今哪怕懷著孕，臉上的肉也不見多。

  墨楚玄擔心壞了，偏偏雲瀟是一個狂吃不胖的人，一天讓他吃六頓，體重依舊沒怎麼增加，不過穩婆說，孕婦並不看體重，有的吃的圓圓潤潤，生產的時候反而困難。

  終於這一天還是到了晚上，吃完晚飯之後，墨楚玄照例子陪著雲瀟去逛御花園。

  回來的時候還一切正常，兩人洗漱完畢，睡下。等半夜的時候突然就發動了，雲瀟肚子疼的厲害，不得已叫醒一旁的墨楚玄。

  雲瀟臉上已經布滿汗水。

  大半夜，宮裡一片燈火通明，前陣子回宮的太后也被吵醒，穿戴整齊的來到寢宮門口。

  「皇帝，現在是什麼情況？太醫和穩婆都進去了嗎？」

  墨楚玄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情，他剛剛想跟著進去，被太醫和穩婆一行人攔在外面，此時此刻他只能無能地站在房外踱步，聽著裡面匆忙的腳步聲。

  「拍不清楚，太醫已經進去了，才剛進去不久，不知道裡面情況怎麼樣。」

  太后是經歷過的，他穩穩的站在產房外，看著裡面忙碌的場景。

  「你站在這裡干著急也沒用，還是去一旁等著吧，天寒地凍的皇帝要注意自己的身子，不能著了涼，耽擱龍體。」

  墨楚玄的目光一直落在裡面，哪怕隔著門隔著牆，看不到裡面究竟是怎樣的。

  「不行，他在裡面那麼痛苦，朕怎能自己去享樂？他在裡面生死未卜，朕坐不下也等不了，去告訴他們一會兒，朕要親自進去，無論是誰都不能攔，攔者格殺無論。」

  太后欲言又止他從沒想到，身為帝王還有如此痴情者婦人，生子確實兇險，但自古以來沒有男子入產房的道理。

  「皇帝你在胡鬧什麼你一進去只會讓雲霄分心，你在外面好好的等著就好，男子入產房要是傳了出去會被天下人恥笑的，男子怎可進入這等污穢之地，你要讓雲霄醒來之後被萬民唾罵嗎？你以為你進去是愛他，殊不知你為他引來的是更多的罵名。」

  現在無論是誰都攔不住皇帝，只能讓雲霄。去說，偏偏雲瀟此時此刻不能言語，太后知道，墨楚玄的心裡只在乎雲瀟，所以拿出這項說辭，希望有用。

  果然，墨楚玄開始猶豫了，最近對雲瀟的聲音確實越來越大，很多人都罵她是一個妖妃，禍國殃民，讓皇帝為了她不娶別的女子開枝散葉。

  皇帝已經二十多歲，按照往年慣例都要有幾個孩子承歡膝下了，而如今皇帝一個孩子都沒有，還不願意那別的女子為妃，這是違背了祖制的。自古都沒有這樣的道理。

  雲瀟是一個禍國妖妃的名聲都要落定了，如果此時此刻這等事情傳出去，確實對他的名聲有弊無益。

  裡面傳來一陣痛苦的嚎叫，穩婆的聲音也從門窗的縫隙里傳出。

  太后怕皇帝衝動，一直站在旁邊，不肯到一旁的偏殿去等。

  「婦人生子都是如此，你不必緊張，哀家看雲瀟是一個有福之人，此番必能一帆風順，為皇家開枝散葉，為你誕下皇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