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逃過一死

  地面上的腳步盤旋不斷，他們的命時時刻刻都懸在鍘刀之下，稍有不小心就會被發現拉出去。

  突然間，原本在地面上巡查的腳步聲停住。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驚慌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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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默契的輕手輕腳的往地窖的最深處去，那裡十分陰暗羅放著許多紅薯，只要不下去，是根本看不到他們的存在。

  但那裡也有致命的缺點，一旦呆的時間過長，被窒息之後會無力爬到有空氣的地方，他們的性命就會徹底的倒在那裡。

  但現在他們別無選擇，只能賭一把。

  他們輕手輕腳的往最深處去把紅薯堆放出來，給他們挪動一個可以躺人的空間。這裡是最黑暗的地方，同時他們躺進去的時候能夠感受到嚴重的呼吸不暢，原本就有些精神不濟，現在越發得難受。

  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他們互相都看不到對方的狀態，摸索之間，張太醫摸到王太醫的手，輕輕的捏了捏對方毫無動靜，他心裡突然一慌，轉頭看向黑暗，黑暗同時也在凝視著他。

  兩人現在誰都不能出聲，哪怕深深的擔心著他，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王太醫陷於昏暗之中，他不停的捏弄王太醫手上的皮肉，試圖喚醒他的疼痛感。

  但無濟於事，對方始終不能給他回應。

  正太一默默地流下一滴淚，究竟是什麼導致了這樣的現狀。

  頭頂的腳步聲現在已經變得很小，並不代表人已經走了，而是他們躲在更深處，土地更厚，不能清晰地聽到頭頂的腳步聲的方位。

  現在還不能出去，一定要等外面徹底安靜了。

  突然間洞口的方向一片光亮，洞口被人拿開，有人發現了這個地窖。

  張太醫的呼吸為之一窒，他秉著呼吸，生怕連呼吸的聲音都被人察覺。

  洞口有人往裡探了探頭，但裡面實在太黑，估計是沒看到什麼，洞口的亮光重新恢復，這些人沒有用稻草重新掩蓋洞口就離開了。

  張太太醫劫後餘生的喜悅，還未來襲，趕緊又捏了捏王太醫的手，他的手明顯比剛剛要涼許多。

  這不是個好症狀，身為太醫，他實在太清楚人的生命體徵。

  這樣的狀態就可能代表人已經在漸漸失去意識，奔向死亡，若是再耽擱下去，很有可能就真的死了。

  張太醫輕輕的往洞口的方向走了走，透過為數不多的光亮，可以看到外面的動靜。

  人應當確實已經往別的方向去了，可以保證的是在地窖周圍的地面上應該是沒有人的，王太醫已經堅持不了了，要是再窒息下去，他會真的失去性命。

  張太醫用盡最後的力氣將王太醫拖著往洞口的方向去，他也窒息了許久，眼冒金光一點都不假。

  頭腦眩暈，僅憑著最後的意志才能勉強自己，用力把王太醫拖到洞口。

  透過微末的光亮，可以看到王太醫臉色發白，雙眼緊閉，身體已經有些許僵硬。

  即便見過無數人死亡，在他面前斷氣，都沒有這一次來的震撼，王太一是為了將他的性命一起救上兩個人一起躲在地窖里才喪了命，如果只有一個人，說不定地窖里的空氣就夠用。

  張太醫拼命的用自己所學的醫學知識，就往王太醫掐他的人中，擊打他的疼痛穴位。

  他像瘋了一樣，兩隻手不停的按壓穴位。

  千萬不能死一定不能死，要是王太乙死了，他這一輩子都不能原諒自己，王太醫是他親手提拔到太醫院的這個鄉村醫生，還想回到他的崗位過自由自在的生活，他現在因為這一場瘟疫，他徹底失去了這樣的機會，死在他最不喜歡的崗位上。

  這麼年輕的一個學醫天才救病治人，救了這麼多性命，最終卻連自己的性命都無法保證，死在這麼滑稽可笑的地窖里。

  死亡來的如此突然，明明在不久前，王太醫還能朝他笑，雖然臉色差了一點，但短短的兩刻鐘，人就因為窒息而失去性命。

  此時此刻他的頭開始劇烈的眩暈，甚至比窒息還要嚴重，他拼命的爬上梯子，呼吸新鮮空氣。

  他回頭看向倒在黑暗中的王太一如果命，該如此那就如此吧，誰都擋不住死亡的來歷，哪怕是神醫聖手扁鵲在世，也只能看著命中注定要亡的人死去。

  等外面徹底靜下來，張太醫悄悄的爬上梯子，透過洞口往外看了一眼，周圍已經橫屍遍野，鮮血瀰漫在空氣中，呼吸一口氣都能吸到空氣中的罪孽。

  屠城這種是百年內發生不過一二，沒想到竟發生在這個時代，發生在他所經歷的地方。

  接下來的這段時間雖然人已經走的差不多了，但他依舊不能出來，為了避免有人生還，城裡還會有些人生活一段時間。

  這些人會隨著病痛的折磨而死去，但在這個過程中，如果讓他們發現還有活口，則會毫不猶豫的把人殺死，張太醫接下來的這段時間勢必要在地窖里生存。

  吃喝拉撒，睡一個地窖，張太醫甚至能夠想像到，在許多天後他走出地窖的那一日，自己估計連乞丐都不如。

  等精神緩過神來，他爬下梯子坐在洞口的下面，面前正是王太醫的屍體。

  「是我連累了你，若是有下輩子，我必當牛，做馬報答你，我這條命是你給我的你走的安心，你的身後事我理應為你做完，但現在這樣的情況，恐怕連你運你的屍首出去都很難。」

  屍體運不出去，要在地窖里發爛發臭。

  張太醫身上連半點藥材都沒有，過不了多日屍體還會流出膿水，這樣的情況下最容易讓人染上怪病，所以一定要找個機會將王太醫的屍體運出去，還不被人發現。

  一日接著一日，感覺頭昏腦脹的時候就湊到洞口去，吸兩口氧氣，緩過神來就坐在洞口下面安安靜靜地，儘量不做出任何動作，餓了就啃一點地窖里的地瓜。

  三日後屍體開始發出怪味，張太醫知道再不把屍體運出去就不行了，這一日的天氣正好太陽將血腥味兒曬的發臭血液開始凝固在地面染成刺眼的紅色屍體無人打理，四處散落。

  張太醫先是探出洞口，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見四下無人，通過梯子。把王太一的屍體拉上去，扔的離洞口遠一些，又抹了一些血液在他身上臉上。

  已經死了的人，那些人不會刻意的去查看，反正有這麼多死人，多一具根本無人發現。

  處理完屍體之後，他迅速的又跑回地窖，坐在地窖的底端。

  雙手沾滿鮮血，在地上隨意的抹了抹，又被泥土沾染。

  雲瀟這陣子精神稍有好轉，他現在肚子已經非常顯懷，每天固定時間都要去御花園裡遛遛彎兒。

  最近御膳房又研製了許多新玩意兒，口味還不錯，他能多吃上幾口害喜的症狀已經有好轉，最起碼不是吃進去東西就吐出來，臉被養得圓潤了一些。

  墨楚玄依舊很忙，但閒暇之餘會陪著他出去逛一逛。

  墨楚玄很在意他的心情，每天都會變著法的讓他開心，畢竟生孩子這種事情一點都馬虎不得，從古至今夫人生孩子都是一條腿踏進鬼門關里稍有不慎，無論是孩子還是母體的性命都會搭上。

  墨楚玄知道，他此生最重要的人就是雲瀟，雲瀟出一點事，他都對這個世界毫無留戀了。

  這天陽光正好，墨楚玄拉著不想動彈的雲瀟去御花園。

  之前的那些小野花已經被宮裡的能工巧匠養了起來，但根據云瀟的意思，並不對小野花的生長過多干涉，所以他們長得旺盛，肆無忌憚。

  原本到這個季節，盛放的花都該敗了，但這些小野花沒有經過嬌嫩的培育，他們的生命力反而旺盛，所以到這個季節還能零零星星的盛開許多葉子，綠油油的，充滿生命旺盛的氣息。

  你看這世間萬物無論是誰都想活著，哪怕是路邊一株不起眼的野草也想活下來。

  孕婦就是這麼多愁善感，看到任何一樣東西都能想到自身。

  回到宮裡御膳房那邊，又送來了許多新玩意兒，他這一天要吃六頓飯，少食多餐被他貫徹到了，骨子裡實在是胎兒擠的胃部變形，一頓飯確實也吃不下去太多。

  一晃幾個月過去，雲瀟的肚子越來越大，宮裡的生活實在無趣，宮外的那些帳目，墨楚玄又不讓他過多的干涉，以免累到自己。

  所以他最多每日看一個時辰的帳本，其餘時間都要按照太醫的囑咐好好休息，多多行走，多多吃飯。

  張太醫在地窖里猥猥瑣瑣的生活了幾個月，根據他之前治療瘟疫的經驗，現在城裡的所有人應該都已經死完了，但他依舊小心出地窖的時候非常小心翼翼，東張西望，就像是偷了別人家東西的小偷一樣。

  雖然按照判斷人應當死亡了，但難辦不會有一個像他這樣的，在瘟疫面前生命力旺盛的人。

  出去之後他就近找了一間房子，幾個月的時間，房子裡已經充滿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