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黎明（6）

  回到警局，黎民立馬去找了韓俊，並將之前在張小海房間提取到了東西讓他拿去核對。

  雖然DNA的鑑定報告還需要時間，但是，張小海的失蹤一切證據都指向了一個人，林福祥。

  「發什麼呆，下班了。」黎民的身旁，趙小莉突然冒出來，她舉著一杯水靠在牆邊，「說實話，看不出來，我感覺那個林，林福祥，從他身上看不出來會是兇手的樣子。」

  消失的人，門上的血跡，很難不讓人聯想到如此情況。

  「別想太多了，出結果再說。」趙小莉偷瞄黎民一眼，看他臉色的表情倒是沒有多大變化，但是，有誰會希望兇手是自己的熟人呢，而且林福祥曾經還是黎民的老師，還是經常見面打招呼的鄰居關係。

  「行了，你還不跑，每次下班就你走得最快。」黎民站起來，收拾桌面，將衣服換了下來。

  「拜拜了您，明天見。」門口冷哼一句，趙小莉便沒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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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民望向窗外，天已經陰沉了下來，倒也不是因為時間太晚，而是外面烏雲密布，看來是快下雨了，他將警服收入柜子，換了便裝便走出辦公室，再不走，可能就要頂著大雨回家了。

  走到林福祥店門口的時候，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林福祥將捲簾拉下來，一回頭也看到了黎民正看著自己。

  「回家了？」

  「對。」黎民腳步放慢，他準備跟林福祥走一路回去。

  「今天收得挺早。」此時正值下班的時間點，若是平時，林福祥依舊在店內坐著，就算提前下班，也還在打掃衛生才對，最近這些天，他關店都很早。

  「誒呀，馬上下雨了，而且這兩天下午都沒什麼生意，還不如回家休息。」林福祥哐啷一聲把捲簾拉下來關好，今天他沒開車過來，只能走路回家，只是，此刻，他並不想跟黎民走在一道。

  「祥叔，佳敏她，情況還好吧，發生了這些事。」看到林福祥腳步稍快，黎民也加快了一些步伐，走到林福祥身旁，說道。

  「應該沒事。」

  兩人邊走邊聊，黎民基本都在是問林佳敏的情況，林福祥也沒有隱瞞，還說了他跟林佳敏的相處關係，雖然是父女，但是終究不是那種敞開心扉聊天的那種。

  「是我這個做父親的，沒盡到責任，說實話，對她……我還是慚愧。」兩人並肩，一直走到林福祥家樓下，林福祥忍不住嘆了口氣。

  樓下，林福祥準備跟黎民說再見，誰知道黎民也停下了腳步，黎民望著他，「我相信她會理解的。」黎民沉吟了兩秒，「祥叔，我有些事，還想跟你確認一下。」林福祥從他的眼神裡面看到了別有深意的色彩，再見的話還沒說出口，繼而憋出了一個字，「行。」

  大樓的走道中，只有兩個人的腳步聲，氣氛好像有些壓抑，可能是樓道比較密閉，加上外面的天氣陰沉沉的，兩人一言不發。

  「隨便坐。」林福祥開門收起了鑰匙，指著沙發說道。

  黎民點頭，走進客廳坐下來。

  「是有什麼關於案情的事嗎，如果佳敏的那個朋友，我不太清楚。」林福祥接了一杯水，遞到黎民的面前。

  「是有一些事情想跟你確認一下，但不是佳敏，也不是那個朋友。」

  林福祥在牆角處打開了酒罈，從裡面倒出一杯晶瑩的酒，味道很淡，但是黎民還是聞到了酒精的味道，「你這是要喝酒嗎。」黎民打趣道，林福祥拿了一杯酒坐下來，「對，習慣了。」

  「是嗎，沒想到你還有這種習慣。」

  「小飲而已，甜的，你要不要來一杯。」

  黎民擺手拒絕，林福祥坐下來，舉杯飲了小口，「你想問什麼，剛才，有什麼事你儘管問就是，如果我知道的話我不瞞你，不過我大概是不知道的，你看我連佳敏的事都不太清楚。」好像那一口酒對林福祥起了些作用，林福祥笑著說道，表情略顯放鬆。

  「我想問的是……」稍微停頓了一秒，「張小海。」黎民盯著林福祥，說道。

  「張小海，沒聽過，是佳敏的朋友嗎。」林福祥放下了杯子，很快做出了回答。

  「不算朋友吧，但是我想你應該見過他。」黎民從口袋裡遞出一張照片，這是他從監控裡面截圖出來的畫面，雖然並不清晰，但是能看得出來，地點是，林福祥的店門口，黎民將照片放在桌上，推到了林福祥面前。

  林福祥從桌上拾起照片，看到畫面的瞬間他的表情就凝固了一秒，「哦，是他啊。」林福祥放下照片，一臉頓悟的表情，這個人就是早上黎民來打探的人，只不過當時黎民並沒有直接說他的名字。

  「對，他就是張小海，他涉案了，但是我並不是想問他的案子，而是，祥叔，你最後一次見他是什麼時候。」黎民看著林福祥，問道。

  「這……應該就是這次吧，我對他都沒有什麼印象。」林福祥拿著照片，他的意思就是，最後一面就是張小海出現在店門口這個時間。

  聞言，黎民低沉了頭，微微嘆息，再次看向林福祥，「不對吧，我替你想一想，那天早上你的確是見過他，但是，那並不是最後一面，最後一面應該是，8月5號的雨夜，也就是當天的晚上，對吧。」黎民目光如炬，一字一句說道。

  林福祥聞言陷入了沉默，他將手裡的酒放下，本來還想解釋兩句，但是看到黎民的堅定的眼神之後，他欲言的嘴又閉上了，隨後低下了頭，兩隻手交叉著，整整有幾秒鐘的時間。

  「不說話就是默認了。」

  「對。」林福祥點頭了，他的神色並沒有異樣，只是就這麼淡然地回答了黎民的問題。

  「你殺了他。」

  「有證據嗎。」

  這句話倒是讓黎民一愣，林福祥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但是卻還反問了這個問題，「當然。」

  黎民以為林福祥還想掙扎一下，結果他只是點了點頭，「嗯。」他安靜地說了一個字，「所以你找我，是讓我去自首嗎。」

  「我想知道，張小海在哪裡，或者說，他的屍體。」黎民從案發到現在來過幾次他的家裡，但是從現場看來，林福祥早已經把張小海處理好了。

  「小黎，給我一天時間。」這次林福祥並沒有回答黎民的話，反而用「小黎」來稱呼黎民。

  林福祥的神色似乎帶著央求，卻又有一種看淡了生死的淡然，黎民大概是知道他要用這一天的時間來幹什麼。

  「我現在不是警察，但是希望你說到做到。」

  一天，留給他跟林佳敏。

  黎民走了，林福祥坐在沙發上繼續飲著酒，一杯，兩杯，三杯。

  這一切，還算在他的意料之內，接下來，他要怎麼跟林佳敏告別呢，縱然已走過半生，曾經跟她也無話不談，可是如今到了這個時候，他卻有些不知所措，處理屍體的時候沒害怕，消除證據的時候不害怕，到了要跟自己的女兒坐下來好好談談的時候，他卻有些膽怯了，他其實只需要去簡簡單單坐下來跟自己的女兒說，自己犯了罪，可能不能再繼續陪她了，但是真到了這一刻，心緒的漂浮還是超出了他的預料。

  不過這樣的結果倒是能接受，只要自己攬下殺害張小海的罪名，那天晚上的事情就這樣石沉大海，他並不在乎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不論是林佳敏有意或者無意害死張小海，他都只能站在林佳敏這邊，誰讓自己是她的父親呢，況且，他比誰都清楚，林佳敏並不壞。

  對於黎民說的證據，他也並不關心，這一切只是為了，他不想她成為兇手，即使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

  一個中年男人靠在沙發上，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漸漸入睡。

  黎民出了這棟樓不久，沒幾步路就下起雨來，黃豆大小的雨開始從天上灑下來，他連忙加快腳步直接跑起來，好在兩棟樓不遠，幾秒鐘就溜進了自己的樓下。

  黎民跺了跺腳，整理了一下衣衫，幽深的走道一進來就聽到樓道裡面有兩個人在說話，門口到樓梯的距離有個五六米的樣子，他走近一看，眼前的人卻是他意想不到的兩個人。

  「黎警……黎隊長。」首先打招呼的是李晟。

  「民哥。」站在李晟身邊的林佳敏，臉色有些尷尬地笑著，也抬手打了個招呼。

  「你們這是……」黎民稍微打量了一下兩人，衣衫乾乾淨淨，頭髮也沒有一絲雨水，看來是早就在這裡等著他了，「找我有事？」這個時間這個地點，黎民肯定這兩人是衝著他來的。

  李晟正準備說話，「進來說吧。」黎民從兩人中間走過，掏出鑰匙上了樓，李晟跟林佳敏趕緊跟上去，「隨便坐。」黎民打開門，按下房間的燈。

  「所以，找我有什麼事。」

  他看著林佳敏，林佳敏感受到黎民的視線，趕緊解釋，「民哥，不好意思，他……我沒辦法，而且我也想知道，顧瑤瑤的案子怎麼樣了。」

  「你跟她說了？」黎民將目光轉到李晟身上，他指的是，關於顧瑤瑤遭受侵犯這件事，因為黎民從頭到尾都沒將這個情況說給林佳敏聽，林佳敏也只知道她手機里有很重要的信息，但是她卻不知道其內容。

  李晟點了點頭，「黎隊長，請問顧瑤瑤的案子有進展了嗎。」李晟迫切地問道。

  聽到這話，黎民往身後一趟，他靠在沙發上，嘆了一口氣。

  「就目前的證據來說，難。」

  「畢竟錯過了最佳的報案時間，加上視頻證據也被毀了。」黎民無奈道。

  「那就這樣算了嗎？」旁邊的林佳敏追問道，她也是十分不甘心。

  之前她一直不知道顧瑤瑤自殺的真相，她以為是李晟對顧瑤瑤不好，發生了什麼感情糾葛，直到昨天，李晟找到自己，告知了顧瑤瑤自殺之前發生的事情，她才明白，一切的罪魁禍首，是張陽。

  雖說張陽可惡，但是她在聽完李晟所言之後也是狠狠扇了李晟一巴掌，在她看來，李晟也該死，但是她對顧瑤瑤也感到愧疚，所以，他帶著李晟來找到了黎民。

  黎民搖了搖頭，他站起身來，走到陽台邊上，窗外此時的雨嘩啦啦地下，道路上流動的雨水映射著昏黃的路燈，遠處的山頭閃過白光。

  這將是雷雨交加的夜晚。

  李晟一拳打在自己的大腿上，他十分懊悔，可現在卻沒有一點辦法。

  他怒罵命運的不公，然後開始抽噎，帶著哭腔開始自責，他在客廳內說他對不起顧瑤瑤，還扇了自己一耳光，「如果最後張陽沒事，我……」李晟握著拳，眼神凌冽，好像下了什麼決心。

  林佳敏在旁邊坐著一言不發，任由李晟在她面前發瘋，其實她的內心也十分煎熬，她感覺自己也對不起顧瑤瑤，如果當時自己沒有這麼多疑，她本可以再相信顧瑤瑤一點的。

  「其實，倒也不是沒有辦法。」就在林佳敏沉默，李晟絕望的時候，黎民拉上了窗簾，外面嘈雜的聲音瞬間安靜，他們都抬起頭看向黎民。

  「什麼辦法。」李晟問。

  黎民看了一眼李晟，又將視線放在身後的林佳敏身上，他並不想將林佳敏牽扯進來，看到林佳敏就想到了剛才的林福祥，他欲言又止，「民哥，你說，需要我的話，我也願意幫忙。」林佳敏望向黎民，目光堅定。

  「顧瑤瑤的死，我也有責任。」林佳敏說。

  假如自己沒有把證據拱手讓給張陽，情況也許就不會這麼糟。她想給自己一個贖罪的機會，至少，她是這麼認為的。

  「只要能夠制裁他，為顧瑤瑤討回公道，我做什麼都行！」李晟走到黎民面前。

  沙發上坐著的林佳敏也點了頭。

  他們的眼神都十分堅定，黎民內心感慨了一句，「我想，請你們演一齣戲。」黎民看著兩人，語重心長地說了一句讓兩人都摸不著頭腦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