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黎明（1）

  江水橋位於城東，是一洞石橋，雖沒出城，但也算是郊區了，幾年前這裡的河水還算深，不少釣魚佬去那裡釣魚，環境也還算不錯，也有人喜歡去那游泳、野餐，可惜近幾年天旱得多，河水也淺去了許多，去那裡玩的人就少了，加上不少亂丟垃圾的遊客，嚴重污染了環境，成了一處臭水溝，若不是在郊區的山林邊上，指不定要被投訴髒亂差。

  陳有華提前開車過去等待，他將車輛停在了不遠處的路邊，下了車，從兜里掏出手機，此時才六點半，距離交易時間還有三十分鐘。他眯著眼睛望向遠方，即使是太陽快下山，夕陽的紅也開始出現在雲彩之上，這座山城依舊抵擋不住夏天的炎熱，他手扶著脖子歪了歪頭，發出咔咔的響聲，整個人舒服不少。

  陳有華慢悠悠走到橋頭，左右環顧了一圈，又向下探了一眼，沒人，張陽還沒來，他沒有立刻下去等待，而是選擇走遠，靜靜地等待張陽的到來。

  還有十分鐘的時候，一個穿著白色長寸衫的男子就出現了在陳有華的視線中，他提著一個不大的行李箱，到來橋頭之後也是左右環顧，然後兩隻手提著箱子從橋邊小心翼翼地走了下去。

  從橋下下來是修正過的窄窄的水泥路，再往裡面就是一堆鵝卵石地，裡面原來水多，現在沒多少水之後石頭都漏了出來，張陽才到附近就聞到一股惡臭，一股說不出來的味道讓張陽感覺到十分不舒服，他的視線不斷尋找，看到了在旁邊不遠處的動物腐肉，一股蒼蠅還在上面。

  他倒是來過這裡，只是沒想到如今變得如此不堪。

  陳有華等了幾分鐘，在他的反覆觀察下，確定沒有別的人，他才不緊不慢地從草堆里走出來。

  張陽低著頭看了一眼手錶，現在剛好下午七點，正是約定的時間，「挺準時的。」護欄外，一個人從路邊走了下來，正是早上的長髮男子，他裡面穿著白色的衣服，外面還套了一個格子衫。

  兩個男人站在橋下，互相審視了幾眼，確定是不是此處只有對方一個人，「你要的錢在這裡。」張陽眼神示意，說道。

  「看看。」陳有華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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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的東西呢。」張陽並沒有將行李箱遞過去，反問道。

  陳有華甩出一個手機，張陽穩穩接住。

  「打開，自己看。」

  張陽翻開手機，是個新機，他立馬開始翻找，不出意外馬上就看到了一段視頻，他點開查看了一下內容，確定是他想要的畫面之後他果斷刪除，「還有沒有。」

  「還有一段在我的人手裡，錢給我，我確認之後馬上讓他們刪了。」

  陳有華的意思很簡單，先拿到錢，後面的事情再說。

  張陽猶豫了一下，將行李箱推了過去，「密碼。」陳有華說道。

  「三個八。」

  陳有華在輸入密碼之後拉鏈彈出，他拉開一個小口，往裡面探了一眼，又馬上看向張陽，完事之後他將拉鏈合上，掂量了一下重量，差不多，一百萬的重量大概在二三十斤，算上箱子的重量，差不多，應該沒差。

  「不打開看看？」張陽說道。

  「不需要，做商人嘛，誠信最重要。」陳有華笑道。

  「你等一下。」

  陳有華掏出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幾秒鐘之後就通了，「猴，把視頻刪了，錢已經到手了。」

  「好的老大。」陳有華的電話打開了擴音，自然是給張陽聽的，等羅小康刪掉視頻之後，「好了，合作愉快。」

  陳有華提著行李箱轉身離開，張陽還準備問話，他才踏出一步，聽到腳步聲的陳有華轉身過來，他的手從胸前插進腰間，竟然從腰間摸出一把黑色的手槍。

  「行了，別打探，錢我收到了，你就放心做你的事。」

  「我再說一遍，我是商人，誠信是我的第一原則。」陳有華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冷冷地說道。

  看到手槍的張陽額頭都驚出一身冷汗，此時他才意識到，眼前的這個人絕對不是什麼善類，哪個普通人能在這裡搞到手槍，這傢伙，絕對是個，慣犯！

  「走了，五分鐘之後你再離開。」陳有華說道。

  張陽就這麼看著眼前的男人離開，他坐在橋下想破了頭，都不知道這個視頻是怎麼流出來的，他只希望，這個男人說的都是真的。

  這種被人玩弄的感覺，感覺比吃了屎還難受。

  「他媽的！」張陽將手機狠狠地砸進淺淺的溪流里，手機碰上了石頭，四分五裂。

  五分鐘過後，他上了橋，愣愣地坐在橋頭的石墩上，直到嘆出一口濁氣，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他才站起身來，夕陽已經開始落到山頭，逐漸被高高的綠林淹沒，夕陽的紅穿過山林，將河面都染了一層霞色，張陽也消失在了橋頭。

  ……

  「錢到手了！張建！馬上能換新車了！」羅小康在房子裡，高興得差點就蹦起來，他站在張建面前，說道。

  「老大從他那搞了多少錢。」張建剛才也一直在邊上聽著，兩人都挺興奮，陳有華說已經在回來的路上，讓他們好好在房子裡等著。

  「這個數！」羅小康伸出兩根食指，交叉說道。

  「沒說？」張建疑惑道。

  「什麼沒說，老大跟我什麼關係，怎麼可能沒說！這是十，十萬！」羅小康興奮道。

  「老大還說，這錢，我們三三四。」

  聽到此處，張建也有些小激動，這基本算是平分了，分下來也有三萬塊錢，對他來說可是不小的數目，他跟羅小康基本沒啥頭腦，這團隊裡面只能幹一些力氣活，不論是搞走私還是偷拍，基本都是陳有華負責，渠道什麼的，陳有華從來不說，兩人識趣也沒多問，平時賺到的錢也是陳有華分配，雖然他到現在也不知道他們到底賺了多少錢，但是還是能感覺出來，陳有華對他們不算摳搜，平時也溫飽不愁，不過張建猜陳有華應該還是拿了大頭，這次直接平分，讓張建感覺有些意外，不過更多也是高興。

  作為出獄人員來說，有一個穩定工作就已經是很不錯了，他永遠也忘不掉當時出來的時候，找工作時被當成皮球一樣踢來踢去的感覺，能在陳有華這裡找到活干他還算比較滿意。

  生活嘛，生下來，活下去，賺錢嘛，小手段，不寒磣。

  「老大啥時候回來。」張建問道。

  「他說，一會就到，讓我們在這裡等著就行。」

  羅小康喜歡開機車，他晚上出門工作的時候，常常能看到那些年輕小伙騎著帥氣的摩托，後面則是精緻的小妹，一起在夜晚的街道疾馳喧囂，他很是羨慕，如今，自己也要有資金了，他拉著張建，打開手機，問他商量買哪輛比較好，張建雖然不太懂，但是看羅小康高興，他也一起吹起牛皮。

  房裡兩個人還在等待陳有華的歸來，而陳有華的車輛卻沒有往城西開，陳有華將車輛停在了一處監控損壞的地下商場。

  他將皮箱從後備箱拿出來之後拿到後排，打開之前清點了一下，一捆一萬塊，這裡正好是一百捆，看來這個張陽還是挺害怕的，陳有華嘴角勾出一抹陰陰的笑。

  清點完畢之後他掏出了手機，「喂，110嗎，我這裡發生了入室盜竊，能不能來處理一下。」

  「建廣小區，21棟，一樓。」

  「小偷我抓到了，你們快來處理一下吧。」

  「好的，快點。」

  打完這個電話，陳有華拔出電話卡，直接丟在了地上，做完這一切，他的眼神移動到了停車場的出口處。

  今天出門的時候，他有一種很不對勁的感覺，這種感覺就好像，是被警察盯上了一樣，在進去之前，他經常跟警察玩躲貓貓，一身的反偵察意識可以說是非常強了，聯想到最近羅小康的行為，他不得不多做兩手準備。

  錢，就不可能分的。

  人，一定是要逃的。

  如果說他們已經被盯上了，那他斷然不可能回去，得想辦法脫身才行。

  他沒有選擇繼續開車逃離，而是掏出一張名片，「喂，師傅你好，我之前跟你預約過的，現在有時間嗎。」

  他感覺自己被盯上了，現在需要一個新的出路。

  陳有華叫了出租，他準備連夜出城，然後找黑車帶他到邊境，到了那，他自然有辦法出去，到時候再用這筆錢做點小生意。

  整個車庫安靜得可怕，只有陳有華一個人靠在角落，不多時就迎來了一輛綠色計程車，確定身份之後陳有華打開了后座車門，結果裡面被司機塞滿的東西，陳有華皺眉，「不好意思，你坐前面吧。」司機說那些東西暫時挪不了，陳有華只能坐在副駕駛了。

  地下停車場外面。

  黎民此時坐在警車內，他負責陳有華的抓捕，但是陳有華的車輛在進入地下停車場之後就再也沒有出來，黎民眉頭有些低沉，陳有華的一段行程十分奇怪，這讓所有人都有了些警惕，是不是陳有華已經發現了什麼。

  此時羅小康跟張建都在房內，那邊的警力已經將小區都進行了圍堵，只等命令下達，就可以抓人。

  「黎民，你那邊怎麼樣。」經偵大隊的大隊長楊明問道。

  「他並沒有回到住處，而且還沒出來，我感覺，不太對勁。」黎民正在不遠的道路上盯著，此時一輛計程車駛進地下停車場內。

  「夜長夢多，行動吧。」黎民說道。

  「我帶隊過去抓捕陳有華，上下圍堵，你們負責那兩個。」

  「好。」

  黎民布置警力將每層樓梯都安排了人，這樣陳有華就不可能從上面逃走，接下來他們只需要堵住出口，肯定可以抓住他。

  綠燈一亮，黎民一腳油門踩過了路口，迅速將車輛停在了路邊。

  「走。」

  除了他跟趙小莉，還有四名警察跟他一起，其中兩名負責停車場門口。

  羅小康聽到門外敲門聲，開開心心地跑過去開門，「來了老大。」他大喊道。

  結果迎接他的並不是陳有華，而是一群警察，瞬間就將他制服，聽到動靜的張建看到門口的警察，趕緊跑到房間將門鎖死，打開窗戶就跳了出去，結果一個踉蹌差點摔倒，等他抬起頭來才發現，他的面前周圍站著幾個警察。

  完了，他心想，於是直接選擇了放棄掙扎，兩秒之後被按住戴上了手銬。

  地下停車場，這裡相對較暗，黎民迅速衝到了裡面，環顧周圍，並沒有發現可疑人員，但是黎民發現了疑似陳有華的駕駛車輛。

  這個停車場不大，是個正方形的，中間則是電梯，兩撥人分兩路走，陳有華就沒有逃跑的路線可言。

  「你們兩個去那邊，別放過任何一個人。」

  黎民跟趙小莉朝著目標車輛悄悄走過去，安靜地聽著周邊的一切聲音，可是這邊沒什麼聲響，等圍上去才發現，這車居然沒人，核對了一下車牌號，也沒錯。

  另一邊，一輛計程車經過盤查直接開出了停車場。

  黎民等人整整在裡面找了幾分鐘，都沒有發現陳有華。

  「不可能啊，他確實是開車進來了，他的車我們也找到了，人呢。」趙小莉疑惑道。

  「這段時間也沒人進來啊，出去的也就那輛計程車，那師傅我也認識。」一個小警員說道。

  「車上的其他人呢。」黎民問道。

  「就一個副駕駛的，跟陳有華不像啊，陳有華是長發，那人寸頭，頭髮短短的。」

  黎民的眉頭都皺了起來，他的大腦在飛速思考，幾秒之後，「剛才那車的車牌呢，還記得嗎。」

  小警員搖了搖頭。

  「你們繼續搜查，我去追那輛計程車。」

  小警員有些懵，他的確沒仔細看，但是應該不至於吧。

  黎民回到車上，立馬通知了查車的警察，嚴查出城的計程車。

  他則是朝著最近的出城的道路趕過去。

  十分鐘後，城西進出城的路口。

  「今天好像查車，不用急。」司機看著前方的車輛，說道。

  陳有華倒是不急，因為馬上就能躲過警察的圍捕，此時的他還有些得意，平時他就很少出門，見過他樣子的人可以說少之又少，只要稍微化個妝容，把長長的假髮一摘，而且是坐在車上，一般人這種情況下應該不會認出他的。

  「停車。」到了陳有華的車，警察也是按照慣例檢查了一下。

  「出城幹嘛。」

  「送客人趕火車。」

  警察探過頭來，看了一眼坐在副駕駛的陳有華，檢查完後備箱之後也沒發現什麼異常。

  「系好安全帶。」查車的警員指著副駕，說道。

  黎民也正好在這個時候趕了過來，他剛走到計程車旁邊準備問問情況。

  「好的好的。」

  陳有華點頭，趕緊拉起安全帶扣起來，正當車輛準備啟動的時候，黎民一把手搭在了車窗上，「下車。」黎民說道。

  陳有華心中一凝，但是也沒說什麼，他抬起頭，疑惑地望著黎民，「還檢查什麼嗎。」他問道。

  黎民若有所思地盯著他，「下車，再檢查一下。」

  陳有華緩緩低下了頭，右手悄悄移動到了腰間，卻被黎民一把抓住，他左手立馬掏出一把刀來，直接對著黎民的手就划過去，並大喊道：「開車！不想死就開車！」

  司機瞬間嚇傻了，他被陳有華的刀子抵住脖子，他也顧不得許多，慌慌張張地一腳油門就踩了出去。

  幾乎是一秒鐘的事情，眾人根本來不及反應，黎民的手臂瞬間鮮血沿著手臂流下，陳有華手裡居然還有拿著一把摺疊刀，出手十分果斷，黎民沒打算鬆手的，但是那一下吃痛還是讓他的手放鬆了力氣，雖然流了血，但是好在傷口不深，黎民顧不得這小傷，「快追！」黎民抱著手喊道。

  他也快速回到車上，一腳油門就追了上去。

  瞬息之間情況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司機戰戰兢兢，他虛聲說道，「哥，你這是……別別別。」

  「加速，繼續開，到前面停下來。」陳有華怎麼也想不到，其他警員也沒看出來，為什麼黎民會懷疑他，不對，這不是懷疑，他剛才的舉動很明顯就是直接認出了他。

  身後的警笛聲聽得司機心裡發慌，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隨便接個一個客戶居然是個帶著武器的嫌犯。

  山路上，一輛計程車，後面是好幾輛警車，在山道上開始追逐。

  陳有華眉頭都擰到了一起，順利進入下一個城肯定是不可能了，如今……他看著外面夕陽下漸暗的深林，「停下，打開後備箱。」陳有華喊道。

  既然已經暴露，他肯定是不可能直接從大道走過去，他讓車停在了路邊，警車馬上就追過來，他提著箱子就準備翻出護欄，他要進山。

  身後的警察也是迅速就趕到，陳有華眼看情況不對，正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箱子直接丟在了原地，陳有華在這種情況下，他不得不選擇丟錢跑路，手上沒了東西，他輕鬆翻過護欄，身子往下傾就順著坡跑。

  黎民緊接著在道路上急剎，看到陳有華翻出護欄，他下車跑過去單手翻過護欄一躍而下，直接撲在了陳有華的身上，一隻手槍從陳有華身下飛出去，黎民精準地鎖定他的一隻手直接將其拷住。

  陳有華倒在地上灰頭土臉，一隻手被黎民按得死死的根本動不了，另一隻手握著刀向黎民砍去，結果才出手就被黎民握住了手腕，黎民大力一擰，痛得陳有華齜牙咧嘴，手沒了力氣，刀也掉了下去，整個人被黎民按倒在雜草地上。

  「跑啊，你再跑看看。」黎民冷冷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