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彷徨（6）

  凌晨兩點，長夜星火。

  

  二樓203包間，昏暗的燈光下，五顏六色的彩燈映射在房間各處，一排舞女跳著翩翩的舞姿，而她們面前的是幾個中年發福的微胖男人。

  他們的眼神遊走在這幾個穿著清涼的女生身上，淫穢的眼神一點不做遮掩，女人身後的屏幕是播放這流行音樂，配上舞姿，放包間裡面人無不沉醉。

  這些舞女基本都是身材高挑姿色上佳，隨便挑出去一個都是吸引眼球的性感尤物，當然，這個消費也是不低，不過對於即將合作的工程款來說，這點小錢就不算什麼事了。

  水果，酒跟骰子都有，擺滿了長桌，張陽給身邊的女人使了一個眼色，然後低聲在她耳邊說道，「好好招待，事成不會虧待你。」

  女人心領神會，她扭著纖細腰肢直接坐到油膩男身邊，「老闆，別光顧著看，來，我們喝一杯……」

  張陽滿意地看了一眼，兜里響起震動，他開了個口，「兩位老闆，我有點事，你們玩，有需要找蘭姐，我就……」

  「去吧去吧。」兩個老闆異口同聲，笑著擺擺手，對於張陽的行動他們是非常滿意的，這個人辦事可謂恰到好處，該走的時候會自己離開。

  張陽出了門，躁動的音樂瞬間消失在耳邊，他也送了口氣，倒不是感覺有壓力，而是這些大老闆，真難招待！

  這個包間的兩個老闆其中有一個是熟人，是負責包工程的大老闆，平時偶爾回來這裡尋找一些「快樂」，張陽自然也願意接待這樣的客人，有錢最好，有權更好。

  來的次數多了之後，兩人也就熟識了，這次他讓張陽準備一個好的包間談合作，若是事成，張陽也能從其中撈到一部不菲的好處費，當然，其實錢的背後，他還是看中的這些人的身份。

  畢竟做生意想走得遠，還是得錢權到位，他自己就是個沒多少文化的貧民，這輩子應該也難以再有上升空間，但是可以多交朋友，多個朋友多條路，以後若是出什麼問題了，也有地方拜託人……

  張陽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關上門，接通了手裡的電話。

  「喂，張陽，人我帶來了，你過來看看。」

  「好，大廳找個地方坐坐等我。」張陽聞言，說道。

  他重新換了一套衣服乾淨的衣服，還用鼻子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確保沒什麼異味之後才出門去。

  剛剛的電話是李晟打來的，前些天他問李晟要人，李晟說最近是冬季，屬實沒物色到幾個可以選擇的目標，讓他再等等。

  就李晟欠他的錢，少說他至少要給自己帶過來二三十個女人才行，這些人裡面只要有幾個能轉化成他的人，背後的利益可就不止這個數，這是一筆穩賺不虧的生意。

  李晟開著車，名叫小蓮的女人坐在副駕駛，她看著車上豪華的內飾，眼裡有說不清的神色，這是她第一次近距離看到豪車，她並不知道這是不是豪車，只是在她印象里，這種觸感跟裝飾，應該是很貴的車，「你剛剛在跟那個朋友打電話嗎。」她好奇問到。

  「嗯，對，他就是這的老闆，人挺好的，走，帶你見見他，他的名字叫張陽，你叫他張陽哥，陽哥都行。」李晟搖下車窗，指著外面的長夜星火。

  「好……」顯然，她有些呆滯，聽李晟說，他這個朋友很有錢，長夜星火就是他開的，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產業。

  小蓮下了車，冷風突然吹得好冷，「進去吧。」李晟打開店門，紳士地幫她拉著門，做了個「請」的動作，小蓮小心翼翼地走進來，臉上有些不好意思，同時又對四周的情況感到好奇。

  她有在KTV門口看過妖艷的女人站在門口拉客，沒想到這裡居然沒有。

  流行音樂的聲音從大廳蔓延到門口，她感覺到了一絲不一樣的感覺。

  長夜星火的裝飾比較豪華，穿過走廊，他們走到大廳門口，李晟給他們看了一下手機，然後拉著小蓮把她帶到了大廳裡面。

  大廳裡面沒有小蓮想的那麼亂，但是人挺多的，幾個都是一堆人坐一起，聊天喝酒玩遊戲，沒有人在乎別人的神色，玩得很嗨。

  「坐吧。」李晟把她帶到角落的桌子邊上，他去找櫃檯拿了兩瓶精釀啤酒還有兩個杯子，然後遞到小蓮的面前，「等兩分鐘，現在人比較多，他可能還在忙，來，試試？」他把酒遞到小蓮的面前。

  「啊？我……」

  剛才還是不喝酒，現在一上來李晟就開了酒，這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沒事，度數不高，試試就行，若是真在這裡幹活，這個最好還是喝點。」李晟在一邊解釋道，若無其事地打開了面前的酒，然後把它跟小蓮面前沒開的換了過來，「我也陪你喝。」他的動作很熟練，開瓶器一卡一提一甩，瓶蓋就直接甩到了地上。

  雖然小蓮一開始還是有些拒絕的，但是啤酒她也喝過，的確度數不高，但在李晟的一再邀請下，她勉強點了點頭，而且酒都開了，也不好意思再拒絕，於是倒了一杯，跟李晟碰起杯來。

  酒後，小蓮的臉色微微發紅，不久之後說話的聲音也是越來越大，李晟則平淡地坐在面前，他問一些小蓮的基本情況，雖然有些可能在網上的時候就聊過了，可是酒後吐真言，特別是這種微醺的狀態。

  「你經常在網上聊天嗎。」

  「沒有，聊得來的會聊，聊不來的就算了。」

  李晟沉默，又問道，「我看你好像也不大，為什麼沒有繼續讀書。」

  「呵，家裡窮唄，而且他們也不希望的讀書，說女孩子讀書浪費錢，還好，我也不愛讀書，就出來找工作了唄。」她說著還笑了，不知道是自嘲還是什麼，李晟看到她的眼神有些失落。

  「是嗎。」李晟看著酒杯，他低沉著頭，「是這樣啊……」他好像有些感同身受，她的這番說辭，就好像之前的自己。

  「你呢。」他聽到對面小蓮發出的反問。

  「我啊，差不多，家窮，讀不去書，跟你一樣，哈哈。」李晟笑道。

  兩個人不到一會就拿了第二瓶，眼看張陽還沒下來，李晟藉口到廁所，再次撥打了張陽的電話，張陽接通了，說馬上下來。

  想起小蓮的說辭，他居然有些不忍了。

  他嘆息一聲，希望小蓮還是識趣一點，知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最好的情況是自己離開吧……他在內心是這麼祈禱的。

  其實單純來這裡工作他並不擔心，但是又有幾個人能在金錢的攻勢下還能保持初心的呢，就像一個鄉間的小伙子，他一開始耕地種田，一年辛辛苦苦圖個溫飽，生活倒也知足；可是一不小心，他進了城，有人帶他免費品嘗山珍海味，還有人給他遞上幾厘米厚的鈔票，告訴他，想要什麼自己買，他仿佛覺得這一切不是真的，他便開始忍不住渴望新的事物。

  當欲望容易被滿足的時候，人是會變得貪婪的。

  他重新回到座位上，小蓮兩隻眼睛看著酒瓶，她的目光放在標牌上面，她看到李晟回來，好奇問道，「這酒多少錢一瓶。」

  「二十八。」

  「什麼！這麼貴！」她有些意外的驚嘆道，早聽說這種地方的酒水不便宜，但是就這麼一瓶啤酒，居然需要二三十塊錢。

  這樣小瓶的啤酒，倒進杯子裡面也不過三杯，這樣的價格，兩三瓶就是她一天的工資。

  「這是不是太貴了……我們還是不喝了吧。」她有些擔憂地低聲說道。

  「沒事，這個錢，不用你付。」

  李晟準備開口，身後一雙手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是熟悉的聲音，緊接著，他的身邊就坐下了一個男人，他看著比李晟大不少，「你好，我叫張陽，是他的好朋友，你就是李晟介紹過來那位小蓮吧。」

  張陽下樓到大廳，環視一圈之後就看到了坐在角落的李晟，他的目光順著那邊看去，就看到了一個比較清秀的女人，看起來應該也只是二十出頭，有淡妝，但是不精緻，不過從五官跟身材上看去，還是很不錯的。

  他悄無聲息地走到李晟的身後，然後坐了下來。

  李晟看到身邊的張陽，先是一愣，然後站起來對著張陽介紹道：「他就是這的老闆，張陽。」

  「你，你好，張陽哥。」小蓮有些輕微的緊張，她的目光盯著張陽快速從上到下掃了一遍，穿著正裝，看起來就像那種比較成功的中年男人，不愧是能當老闆的人。

  「哈哈哈，你別緊張，把我當成李晟這樣的朋友就可以。」張陽走近來一看，這個叫小蓮的女人長著一副標準的瓜子臉，頭髮烏黑烏黑的，如果好好打扮一下應該也是非常迷人的角色，近看比遠看更有魅力！

  他給李晟投了一個眼神，李晟沒有反應，他乾咳了一聲之後，李晟才好像恍然的樣子，他將手勾搭在張陽的肩頭，「張老闆，我這位朋友想在你這裡謀個差事，你這裡還要不要……」

  小蓮的眼神也放在張陽身上，她聚精會神地等著眼前這個男人開口，微醺的酒都醒了幾分，根據李晟所說這裡的工作給的工資可不低，就算是外面的禮儀小姐一個月也有三千的工資，這可比在外面當服務員跟銷售好多了！

  「這……你剛才還只是跟我說聊聊天，這有點……」張陽欲言又止，只嘆氣一聲，「前兩天才來了兩個姑娘，可能……」

  小蓮也有失望，眼神閃過落寞的神色，但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好工作的確難找，如果這裡不行，她只得去外面另尋辦法，或者回家把這個冬天過萬，等開了春會好找一些。

  才說完，張陽被人叫了過去，李晟見小蓮有些失望，隨即安慰道，「工作嘛，早晚會有的，不用擔心，我這裡還有幾百塊錢，若是你沒有回家的錢，我可以幫你。」李晟掏出幾張百元鈔票，遞給小蓮。

  他知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刻他仍然選擇了與他利益相對的方向。

  小蓮聞言有些感動，沒想到幾面之緣的李晟對她如此好意，這讓她更委屈了，她沒接過這筆錢，而是低頭陷入了沉默。

  「喲，李晟你這是……」

  就在兩人陷入沉默的時候，張陽又回到了桌子邊上。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這裡剛剛有個女銷售走了，要不要留下來試試。」張陽看到李晟的手放在桌子上，手裡拿著幾百塊錢，略帶一絲深意看了李晟一眼，然後笑嘻嘻地坐下來。

  「真的嗎！」小蓮低沉的心突然一喜，她興奮地站起來，連忙解釋起李晟的動作，「晟哥怕我找不到工作，回不了家，給我點錢，不過現在好像不用了，如果老闆可以讓我在這裡工作的話……」小蓮的眼神迫切地看向張陽。

  「謝謝晟哥的好意，我現在身上還有點錢可以撐到下個月，這個錢，我不能要。」小蓮將李晟的手推了回去。

  「噢！原來是這樣，我的朋友，李晟，我認識他好久了，他，的-的-確-確-就是個大好人！」張陽摟著李晟的肩膀，笑容中帶著只有李晟能看出來的諷刺。

  「你放心，我也是窮過的人，你就留在這裡賣酒吧，我們這裡提成很高的。」

  「可是，我沒在這種地方賣過東西……」小蓮輕聲說道。

  「不用擔心，你看那邊，那個女的看到沒有。」張陽指著大廳的另一邊，一堆年輕人的裡面坐著兩個女子，她們兩個人在四五個男生中間還挺顯眼的，不僅是因為性別，更多的是因為美貌突出。

  小蓮看著她們跟男生侃侃而談，時不時舉杯大笑，不知道張陽是什麼意思。

  「她們兩個就是你以後的同事，就像那樣就可以，陪客人聊聊天，可以的話喝喝酒，就這麼簡單。」

  張陽像個大哥一樣開始指點小蓮，而李晟則早早離開了這裡，走到時候小蓮也準備離開，可是張陽讓她留下來多看看，明天直接上班，並且一會負責安排小蓮的住宿問題，李晟沒有多言，小蓮最後也留了下來。

  走出長夜星火，「呼……」李晟重重地出口一口濁氣，他看著哈出來的熱氣，思緒沉浮。

  出來的時候已經凌晨三點多了，漫漫長夜飄起了雪，昏黃的路燈照射在雪白的六角星上，它好像也不再潔白。

  車子停在門口，李晟並沒有上去，因為這是「規矩」，只有在接送目標的時候，李晟才能開張陽給他的車。

  漫天飛雪，無數冰晶落在他的肩頭，好重好重；狂風呼嘯，寒風刺骨刮在他的臉上，好冷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