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彷徨（3）

  「縣醫院到了。」安靜的車內司機提醒了一句，他回頭看，只見後面的青年兩眼無神，靠在車上，大晚上的來這種地方，多半是有重要的人生了病，對此，他也深表同情。

  醫院是個荒誕的地方，它誕生多少希望，就誕生多少絕望。

  「謝謝師傅。」

  凱江縣人民醫院，李晟從計程車下來，看著頭上亮著的幾個大字，思緒複雜。

  即使了夜晚，醫院門口也有人守候在外面，還有的人直接在過道裡面打起地鋪，倒不是家太遠，只是想更方便地陪伴在親人朋友的身邊。

  晚上的醫院過道也不安靜，有時候會聽到緊急的說話聲，經過病房的時候也總能聽到人聊天的聲音，此時還沒到熄燈的時候，穿過門診，李晟腳步的腳步越來越快，眼神總是盯著前方，他不喜歡在這裡彷徨，左顧右盼，因為永遠不知道病房裡面的場景是悲是喜，各種觸目驚心的場面能讓他感覺到生命是那麼脆弱，生死在這裡是家常便飯，喜怒哀樂在這裡變化無常。

  等電梯開門，李晟要去506號病房，這裡是她母親住院的房間，他把腳步聲放得很輕，儘量不想打擾到別人休息，現在這個時間點，不知道母親睡了沒有。

  走出電梯之後，李晟很快就到了506號病房，房間裡面還是開著燈的，病房裡面傳來她母親和別人聊天的聲音，李晟停下了腳步。

  「你住院多久了噢。」是個男的聲音，聽這聲音的嗓音跟質感，應該是個上了年紀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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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月才住的，老人家，你的肺是什麼情況。」這個聲音很熟悉，李晟聽出來了，說話的是他的母親，她說話很慢，不像以前罵他的時候，又快又有力。

  「七八年了，老毛病，本來我都不想來的，我家那個硬要我來醫院看看……」

  老人說他也是塵肺，已經很多年了，最近呼吸特別難受，都用上了制氧機，老伴跟女兒不放心，才把他送進來，但是要治療的話，沒戲，因為這個病想治好，只能換肺，這個手術沒有幾十萬，根本做不了。

  他老伴現在在鄉下老家，除了那點田地裡面的東西，基本是沒有收入的，養老什麼的也沒有；女兒在縣城當老師，一個月也不過兩千左右，還要自己生活，一個月下來也沒存多少錢。

  幾十萬，對於一個農村家庭來說，無異於天方夜譚，他已經默認了自己的死亡，只是架不住老伴跟女兒的哭腔，他這才來到醫院。

  是啊，李晟站在門口聽了幾分鐘，為老人悲傷了那麼一會，但是，這他也沒有辦法，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你呢，我看好像是你兒子給你送進來的。」老人問道。

  「是，我那兒子非要我住院，他東湊西湊，湊了個五十萬，現在等著肺源呢。」李晟母親說道。

  「有出息啊，湊出這麼多錢，你命好呀，聽說這個肺也不好等啊，不過不用擔心，只要交錢了，應該都會有的。」老人在一旁安慰了幾句，他的眼中泛著晶瑩，他自己也清楚，沒錢只能住幾天就走，有錢就可以在這裡住著，等醫生告知有沒有新肺源。

  李晟聽到這裡，便抬手敲了敲門，「媽，還在聊天呢。」李晟臉上帶著笑臉，走進房間站在病床邊，說道。

  「誒？你來醫院幹什麼。」她的臉上有些驚訝，想不到這麼晚了李晟還來看她，這個時候，她記得他應該是工作時間。

  「沒什麼，看你身體恢復得怎麼樣。」李晟坐在旁邊的床鋪上，外面的風吹在他的身上，他感覺有些涼涼的，他走到窗子邊上把開著的窗戶關了一半，這裡是五樓，從這裡看下來能看到整個下面的好多房間，家家戶戶的燈光都能亮，他也找到了自己租的房子的那棟樓，很小。

  「肺源還沒有？」李晟關心的是這個問題，因為即使錢湊夠了，那沒有適配的肺源也換不了，醫生之前就告訴他，這個講究運氣，運氣好幾天就能等到，運氣不好，可能得一兩個月。

  一兩個月……漫長的等待。

  「沒有，回家等著算了，這床太硬，留在這裡睡得都不舒服，感覺沒家裡好。」李晟的母親靠在床鋪上，拍了拍床，看著眼前的李晟，有些疲憊，虛弱地說道。

  「回什麼回，等你回家，這邊醫院找到肺源了，你來完了，給被人換上，你又沒了，或者你又來不了，麻煩得要死，怕什麼，住院能花幾個錢，在這等一個月看看，沒有適合的再說。」李晟厲聲說道。

  他又怎麼不知道他母親的想法，不是醫院的床太硬，而且回家更實在。

  李晟看著母親消瘦的臉，臉上的血氣感覺都不怎麼明顯，一米六的身高一百斤都不到，李晟不知道說些什麼，其實他兜里已經沒有多少錢了，手術需要的五十萬他前幾天才湊好，也就是靠欺騙顧瑤瑤得來那筆錢。

  「唉。」母親嘆息道。

  「唉什麼唉，錢不夠你唉，錢夠了你還唉，我都沒嘆氣，你累什麼，等你病好了，再慢慢還就是，我回去了，明天早上再給你拿吃的。」李晟說罷就準備離去。

  「這是你幾個叔伯拿來的，我吃不下，你拿回去吧。」

  李晟走到門口，聽到母親的弱弱的聲音，她的床邊上放著一箱牛奶還有水果，原來是親戚來過。

  「放著吧，等你身體好了你自己拿，我有點累，走了。」

  李晟走了，東西他沒帶走，想到一生要強的母親現在也變得溫柔……

  他走出醫院之後看了自己的餘額，只有一千塊錢，明天要重新找工作了，如果不找的話他媽醫院都住不起。

  實在沒錢的話，他只能用張陽給他的那張銀行卡，裡面還有十萬塊錢，這是他用顧瑤瑤換來的。

  他在醫院門口的花壇邊上坐了許久，手裡緊緊攥著那張銀行卡，可是怎麼也捂不熱它，這個錢，到底該不該用……經過許久許久的思考之後，他決定將它換給顧瑤瑤，如果明天就告訴她真相，她一定很痛恨我吧，罵我，打我，李晟自嘲地笑了。

  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自己好像丟掉了，自己真正喜歡的人，也是，用心去愛他的人。

  「明天見一面，行嗎。」李晟給顧瑤瑤發了一條消息。

  苦等幾分鐘之後，還是沒有消息，他忍不住打了個電話過去，但是對面那頭又是關機的昨天。

  他焦急，甚至有些心慌。

  顧瑤瑤恨他是正常的，她不知道鼓起多大的勇氣，告訴他自己被別人侵犯了，而自己卻在第二天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分手，這對一個女孩子來說，是多麼沉重的打擊，自己沒資格再出現在她的面前。

  張陽打的什麼主意李晟是清清楚楚，自己真要這麼一走，唉……

  李晟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最後回到了租房，他後悔了，他放不下她，即使自己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他還是想挽回一下。

  自己犯下的錯，自己傷害的人，那就要自己的面對，他決定明天去找顧瑤瑤重新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