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憶往昔
2024-10-07 12:47:19
作者: 琅翎宸
趙遠志點了點頭:「對,一開始只有她。是我求著他們,讓我也參與的,因為我擔心她害怕。」
趙遠志這話一說出來,所有人都傻了眼。
蘇朗不可能記錯,那個實驗的確用了各種手段招募實驗體,但同樣也要簽署厚厚一沓風險同意書。就像趙遠志說的,無論是他,還是他妻子,他們都十分滿足當時的生活,除了那個孩子是他們的心病之外,他們不可能被那個實驗誘惑……
更何況,事實是只要趙遠志妻子參與了實驗,那孩子就有了一線生機,趙遠志是完全沒必要也面對這麼多風險,參與那個實驗的。
可是……他為了她,願意。
「這話說出來可能有點自私。」趙遠志苦笑了一下,「我雖然也愛孩子,但是相比於孩子,我還是更愛她。生則同衾,死則同穴,這就是我最大的希望。我不怕死,我只怕不能陪著她。」
說話間,趙遠志露出自己的手腕,那上面有一條深深的傷疤。
小七表情驚愕:「趙叔叔,你……這是……」
此時,就連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高冰也下意識站了起來,攥緊了手中的書。
對於所有人而言,殉情只是一個古老的傳說。
本書首發𝐛𝐚𝐧𝐱𝐢𝐚𝐛𝐚.𝐜𝐨𝐦,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傳說的特點就在於,你聽過好像有人這樣做,但從未見過真的有人這樣做,甚至還會從理智的角度出發,覺得這樣的行為蠢透了,不值得。
「我對她是一見鍾情的,從遇見她的那一刻開始,我就知道,我生命的意義唯有她。」趙遠志手腕上的傷口很深,看得出來,他當初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劃下那一刀的,「對於我而言,身體的痛苦遠遠比不上失去她的痛苦,我當時感受著血液從體內流逝,那一刻甚至是幸福的,因為我覺得我們就要再次遇見了。可或許是因為她捨不得,她不願意,所以……她把我送回來了。」
「我記得!是谷叔叔!我聽我娘說過!」小七突然驚叫道,「那個時候我還沒出生,我娘說村子裡有個人很怪,大家都是好不容易才活下來,他卻想著自我了斷。村子裡醫療條件差,按理來說是不可能救回來的,但是偏偏那天谷叔叔來了,還帶了一個醫生,這才把他救回來。前一天或者晚一天,都沒希望的。原來,娘口中的怪人,就是趙叔叔啊。」
趙遠志低著頭,長嘆一聲:「是啊,是我。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被救回來那天她給我託夢了,她讓我好好活著,她說我們終會相見,不必急於一時。」
「可是,趙叔叔從來沒有忘記過她,不是嗎?」小七望向趙遠志。
他們同處那個村子那麼久,村子裡不管多麼亂,趙遠志從來都不會參與其中,他有自己的堅守。其實村子裡是有女人喜歡趙遠志的,但趙遠志總會刻意與她們保持距離。
原來之所以這麼多年過去了,趙遠志仍舊孑然一身,是因為他的心裡一直有一個深愛的人,永遠不可能被替代的人。
「我一直都在等,等和她相見的那一天。」趙遠志深吸一口氣,望向蘇朗,「我現在也想通了,如果她真的是因為疾病、天災逝世,我必定會再次選擇追隨她離去,但她的逝世是因為人禍!所以在惡人沒死之前,我也得好好活著。」
「一直活在痛苦裡嗎?」蘇朗忍不住問道。
趙遠志聽到這話卻笑了:「每天都想著她,怎麼會痛苦?」
是啊,每天都想著那個自己最愛的人,想著過去的點點滴滴,說不定還能在夢裡相見,這樣的日子,又怎麼會苦?
等蘇朗他們抵達地下避難所的時候,樊玥他們早就在入口處等著了,他們還特地帶了多餘的防輻射服,避免村民們暴露在輻射中。
出乎蘇朗意料,不僅陳牧歌來了,就連顧崢銘也來了。
顧崢銘先是跟蘇朗打了聲招呼,隨後便走向趙乾和趙坤兩兄弟。
顧崢銘:「這次出去歷練,感覺怎麼樣?」
趙乾點了點頭:「學到了很多。」
趙坤則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蘇朗一眼:「是感覺自己有很多不足,還需要努力。」
「他們表現特別好。」蘇朗站了出來,他一向都是鼓勵式教育,這兩位在他眼中就是需要關心鼓勵的小孩。
等到大家都進入地下避難所,收拾妥當,每個人也被帶去了不同的地方。
蘇朗則是跟著樊玥一起來到了審訊室。
再次進入這裡,蘇朗只覺得物是人非,熟悉的地方,曾經他和樊玥坐在那張桌子的兩邊,一個試探,一個防備。
「你變了很多。」樊玥看著蘇朗說道。
對於這一點,蘇朗倒是也不否認。最開始的,他活得仿佛行屍走肉,對於他而言,沒有什麼東西是重要的,每天完成任務,領取貢獻值,最後換取食物,活著的目的,就是簡單的活著。
生命沒有意義,生活也沒有激情。
他覺得這個世界糟透了,人類早就沒了希望,所謂活著也只不過是苟延殘喘。
可現在不一樣了,他自己就是人類的希望。
他作為見證者,穿梭時間中,親歷人類的歷史,見到那些鮮活的人,感受著愛與恨,以及那些因果糾纏……
現在的蘇朗,才是真正的活著。
「怎麼又帶我來這裡?還是你覺得我有什麼沒交代清楚?」蘇朗笑著打趣道。
樊玥輕拍了蘇朗一下:「這一次,你坐我旁邊。」
「審問?」蘇朗有些驚訝。
樊玥點點頭:「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個嗎?天野山澗手下的研究員,跟了天野山澗將近三十年。」
聞言,蘇朗躍躍欲試:「本來剛迴避難所還有些疲憊,你要這麼說……那我可不困了!什麼時候開始?我已經迫不及待想會會那個畜生手下的爪牙了。」
「他現在叫天野玄,一直效忠於天野家族。」樊玥簡單地介紹道,「算起來,天野北齋和天野山澗,應該都是他的主子。」
「什麼意思?現在叫天野玄,難道他以前不是叫這個名?」蘇朗忍不住好奇。
「是的,他以前的名字叫什麼他不肯說,我們也查不出來,只知道他很小的時候就被送進了天野家族,那個時候他們都只配稱呼代號,直到他後來表現得十分忠心且優秀,他才被賜予了這個名字。這是他的驕傲,據說一千個家僕里都很難有一個,所以無論我們怎麼問,他都堅稱自己叫天野玄。」樊玥嘆了口氣,顯然十分不理解這種奇怪的榮譽感。
「他的父母呢?」蘇朗追問道,「他既然不是天野家族的人,就必然有親生父母,應該也能查出點什麼吧?我跟天野家族的人接觸過,他們都心腸比較硬,如果我們能找到他的親生父母,讓他親生父母勸勸他,說不定他能吐出點真東西來。」
可樊玥卻搖了搖頭:「我們查了,同樣沒有找到,而且我們還問了其他人,據那些人所說,天野玄從不提及自己的親生父母,一心效忠天野家族。」
「呵,好一條忠誠的狗!」蘇朗冷笑一聲。
「對,就像你說的,的確是非常忠誠的狗。」樊玥表示贊同,「本來審問這樣的事情是不應該麻煩你參與的,但你或許也猜到了,這人嘴巴特別緊,什麼都不肯說,所以……我想著你們說不定見過,萬一你能從他嘴裡撬出點什麼東西來,事情就好辦了。」
蘇朗對此也是十分期待,沒過多久,那人就被兩個戰士帶了進來。
顯然,大家對於這類人的印象都不怎麼好,當初蘇朗好歹是自己坐到凳子上的,可那人卻是被直接摁在凳子上的。兩個小戰士動作粗暴,表情不耐。
看到這一幕的蘇朗沒有半分同情,只覺得活該。
男人看上去不到四十歲,外表並不出眾,身高一米七左右,體型偏瘦,但顯得非常幹練。
即便到了現在這種境地,他的頭髮仍是梳得一絲不苟,就連指甲也修剪得非常整齊。
他的臉龐瘦削,面色蒼白,眼睛細長,眼神中透著一股狠毒的光芒,此刻正陰惻惻地盯著蘇朗。
「這是查不出來什麼,就找了個救兵?」天野玄嘲諷地說道。
蘇朗衝著樊玥搖了搖頭,他跟著谷青言見過很多天野山澗手下的實驗員。他確定,沒有這個人。
「我叫蘇朗,我見過天野北齋和天野山澗。」蘇朗主動開口自我介紹道。
天野玄冷冷地笑了笑:「見過兩位主人的太多了,你是哪位……重要嗎?」
面對天野玄的嘲諷,蘇朗也不生氣,他緊接著說道:「的確,見過他們的人很多,死在他們手上的人也很多,但我跟別人不同的是,我見過他們其中一位的死——天野北齋。」
果然,聽到天野北齋,天野玄再也無法像之前那麼平靜,他竟然一拍桌子想要站起來:「告訴我,你是騙我的,對不對?少主不可能死!他絕對不會死!」
旁邊的兩個戰士立馬動手把天野玄摁了回去,並且警告他:「老實點!」
蘇朗被他這忠心耿耿的樣子逗笑了:「呦,眾所周知的事情,你還在搞自我欺騙呢?而且就像你說的,這個世界上的人渣太多了,多死一個天野北齋……重要嗎?」
「胡說!你胡說!少主不是人渣,只有你們這些愚蠢的人才會堅持愚蠢的善良!少主他是為了人類的未來,他是為了這個世界,才去做那些實驗!少主是人類的曙光!蠢貨,你們這輩子都理解不了!」天野玄對天野北齋的崇拜已經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面對蘇朗對天野北齋的侮辱,他根本無法忍耐。
「那些實驗?是哪些實驗呢?」蘇朗循循善誘,笑著望向天野玄。
「輻射——」天野玄的話說了一半,又生生地咽了回去,「你想套我的話?哼,少主的計劃,不需要讓蠢貨知道。」
蘇朗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只是好奇,在你口中,天野北齋是為了人類的未來才做的實驗,他是人類的曙光,既然他這麼偉大,怎麼就不能說出來讓大家聽聽?這樣以後我們要歌頌他,也知道歌頌什麼,不是嗎?搞得這樣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嘖,感覺他不是在幹什麼好事啊。」
天野玄瞪了蘇朗一眼,咬緊牙關,還是什麼都不肯說。
見狀,蘇朗也不急,也不惱,他平靜地看著天野玄,再次提起那個話題:「你說你不相信天野北齋會死,這不應該啊,因為我跟天野山澗對話過,他可是知道他哥死亡的消息。怎麼,他沒告訴你?難道是你們家二主子看不起你,拿你當外人?」
蘇朗這已經不是暗著攛掇,而是明著挑撥了。
天野玄怒急,但他也只是怨毒地瞪著蘇朗,一言不發。
看來樊玥說的沒有錯,這人嘴硬得狠。一開始他也是沒想到蘇朗會用天野北齋做切入點,所以才短暫的情緒失控,可等他反應過來,再想撬開他的嘴,恐怕就沒那麼容易了。
「我是看著天野北齋死的,我見證了他的死亡,所以既知道他的死狀,也知道他的屍身所在。」蘇朗半真半假地說著,隨後又故意裝作說錯話的樣子,「啊呀,你看看,我果然還是跟你們研究人員有差距,我這也太不嚴謹了!天野北齋其實也不一定死了,他的狀態介於『生』和『死』之間,我說他死了,是因為在我看來,他的生命已經終結,餘下的唯有痛苦,肉身和精神的雙重折磨,簡而言之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或許在你們研究人員的眼中,他是找到了自己的理想,實現了自己的報復?是在為人類做貢獻?」
說完,蘇朗又嘆了口氣,表情惋惜:「可惜啊,也不知道他是還在那個地底實驗室苟延殘喘,還是已經跟尾花美紀相遇了。如果他們在地府相遇,尾花美紀肯定不會放過他的,你說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