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全世界最好的愛

  如果照著過來的腳程算，他們回去其實不用花費太多時間。

  可現在他們又要帶小七和另外五個村民一起回去，他們就不得不注意很多細節了。

  其中最主要的就是——防輻射服的交替使用。

  

  這些村民之所以能在這裡生活，有一部分原因是這裡的輻射濃度不算特別高，可一旦出了這座大山，外面的輻射濃度很有可能超過他們身體能承受的極限。

  蘇朗他們是想要把這些人活著帶回去，而不是害死對方，所以蘇朗行事也格外謹慎。

  這次出來，他們帶了一套備用的防輻射服，再加上他們四個人的，一共有五套，現場卻有十個人。因此，只能先讓村民在這裡等待，他們先回去，等到他們進入經過特殊處理的車內，再脫下防輻射服，交給趙乾和趙坤兩兄弟，帶著備用防輻射服和蘇朗、高冰二人換下的防輻射服回來接村民。

  同樣的操作，重複兩遍，才能保證所有人都安全進入車內。

  這大山進來一次，出去一次，都不容易，即便趙乾和趙坤體力過人，蘇朗還是不打算太過壓榨他們，特意安排出了休息的時間。

  好在，第二天的人員運輸雖然讓他們從早忙到了晚，但好在沒有出現什麼意外。

  等到所有人都坐在車上，蘇朗才真正是鬆了一口氣。

  算一算，他們應該能在樊玥要求的時間內回去。

  回程的路上，因為多了六個人，車上顯得格外熱鬧。

  隨著車輛逐漸駛離，那個村落留給大家內心深處的陰霾也一點點散去。

  小七好奇地向趙乾打聽著關於地下避難所的一切，其他村民也認真地聽著，時不時問一些問題。

  當然，他們最關心的還是自己去了能做什麼。

  人在沒有安全感的時候總想快點找到自己的價值，這一點蘇朗他們都十分理解。

  趙坤還詳細地詢問了每一個人的特長，給他們做了亂七八糟的職業規劃。

  的確，是亂七八糟。

  十八歲的大男孩，連自己的職業規劃都沒有考慮清楚，又怎麼可能提出什麼特別具有建設性的意見呢？

  只是蘇朗雖然這麼想，但仍舊安靜地坐在旁邊聽著，既沒有打斷趙坤，也沒有反駁他。

  蘇朗明白，這些人現在需要的並不是一個準確無誤的方向，他們只是需要看到前路的一點光，一點就夠了。現在趙乾和趙坤做的事情，就是告訴他們前方有光。

  高冰還是和來時一樣，需要她開車的時候，就盡職盡責地開車，其他時間不是在睡覺，就是在看書。

  除了小七，別人也不好意思跟她搭話，高冰反而樂得清靜。

  蘇朗早在上車的時候就開始編寫這次的外出日誌，雖然他們在那村子待的時間不算久，但發生的事情可是特別多，因此蘇朗寫了好一會兒，又檢查了幾遍，確定沒有遺漏才發給樊玥和陳牧歌。

  在他們快要抵達的時候，蘇朗接到了樊玥的電話。

  樊玥：「一個好消息，要聽嗎？」

  蘇朗：「有什麼好消息勝過我活著嗎？」

  樊玥：「那倒是沒有。」

  蘇朗：「夠朋友！好了，快告訴我那個好消息吧。」

  樊玥：「我們抓到KEY集團的人了，有兩個是天野山澗手下的研究員，其中還有一位跟了天野山澗將近三十年。我相信，從他的口中，應該能套出不少消息。」

  聽到這些，蘇朗由衷地笑了出來：「看來，這段時間，大家都收穫頗豐。」

  結束通話之後，蘇朗也把這個好消息分享給了車內的其他人。

  「他們……會被懲罰嗎？」那個跟小七年齡相仿，身材格外瘦小的男生開口問道。

  「當然會。」蘇朗不假思索地答道，隨後蘇朗又安撫性地笑了笑，有些好奇，「你應該沒有見過他們吧？天野山澗那些人……」

  男生搖了搖頭：「我沒見過，只是聽說他們進行了十分殘忍的人體實驗。我是到了這個村子才被生下來的，我媽媽曾經也是他們的實驗體，後來還好遇到了谷先生，不然估計這個世界上就不會有我的存在了。即便有東西被生下來，那也不是我，只會是一個怪物。」

  聽著男生的講述，蘇朗的腦海中閃過許多畫面。

  天野山澗曾經給他展示過錄像，錄像中，天野山澗的祖輩們進行著慘無人道的新型瘟疫病毒M031人體實驗。其中，就有孕婦的身影。

  還有曾經躺在天野山澗實驗台上，那個被他稱為「肉木」的孕婦，對方懷有七個月的身孕，卻還是被他強制進行輻射干預，直到最後發現胎兒可能不太健康，他又將還未足月的胎兒生生從對方腹中取出……

  還有不久前跟顧崢銘執行任務時，他看到的那個從五十六號實驗室里走出來的怪物。它明明是人類孩童的模樣，卻雙眼一片混沌，直到最後……成為其他怪物的口糧。

  從古到今，從祖輩到孫輩，天野山澗家族殘忍的基因一直在被延續。

  他們頂著道貌岸然的模樣，做著慘絕人寰的事情。他們憑什麼還活著，甚至可以說是好好活著，這不公平！

  跟蘇朗一樣憤恨的，還有那個年紀較長的男人，他是當時事件的親歷者，也只有親歷者才知道，能活著逃出來有多麼不容易。他厭惡那個村子，覺得那個村子裡的一切噁心透頂，但是他堅持活著，只是因為他知道，這條命來之不易！

  「如果可以，我真想手刃那個畜生。」男人咬牙切齒地說道。

  小七有些驚訝地看著男人：「趙叔叔……」

  其他人也是一臉的不可思議，趙遠志是最早一批來村子裡的人，這裡的其他幾個人，幾乎是趙遠志看著長大的。他們都很喜歡趙遠志，是因為趙遠志從來都不會欺負他們，甚至趙遠志主動拒絕了輪流當村長的機會，因為他不願意跟那些人同流合污。

  或許在村子裡其他人的眼中，趙遠志的善良是懦弱，可對於這些孩子而言，趙遠志卻是他們最好的叔叔。

  趙遠志勢單力薄，不能在他們遇到危險的時候光明正大地施以援手，但趙遠志從來不會欺負他們，甚至偶爾還會偷偷地給他們食物。

  趙遠志一向話少，大多數的時候都是在安靜地做自己的事情，這麼多年，他們從未見過趙遠志情緒外露得如此明顯。

  可現在……趙遠志卻說想要手刃了天野山澗。

  「你見過天野山澗？」蘇朗有些好奇地問道。

  按理來說，能被谷青言救，應該是分給谷青言那波人的實驗體，奧古斯汀是個意外，但意外總歸不會太多。可現在看趙遠志的表現，就好像他親身經歷了天野山澗的摧殘一般。

  「我見過他，但我沒有被分給他。」趙遠志神情苦澀，「分給他的，是我的妻子。」

  「妻子……」蘇朗喃喃，看趙遠志的神情，他應該很愛對方。

  「我們年少相識，她性子很柔和，但腦子很聰明。她很優秀，從讀書到工作，都是我望塵莫及的程度，但她從來不會炫耀，只會躺在我懷裡跟我說日子越來越有奔頭了。」趙遠志回憶起過去的點滴，眼眶濕潤，「那時候我們是真的很開心，我也有自己的事業，雖然不及她耀眼，但同樣是在我熱愛的領域。白天的時候，我們工作，晚上回家，她做飯，我洗碗，她挑喜歡的電影，我拖地收拾家，等我弄好了，她也找好今晚要看什麼了。然後我們就窩在一起，看著屏幕上的故事入睡。」

  光聽趙遠志的描述，小七他們都充滿了嚮往。

  就連高冰也放下了手中的書，向著這邊看來。

  如果要問愛情最好的模樣是什麼，恐怕就是趙遠志跟他妻子相處的那段時光吧。

  「你們不應該參加實驗。」蘇朗親身經歷過，所以他知道，KEY集團當時是打著「公開招募，自願加入」的旗號，如果趙遠志和他妻子沒有報名，KEY集團是不會把他們當做實驗體的。

  「是啊，我們生活富裕，完全沒有必要報名那個實驗。」趙遠志握緊了雙拳，淚水從他眼中流下，「可這個世界上的確有用錢解決不了的事情——健康。」

  「你們……生病了？」蘇朗疑惑地問道。

  「不是我們，是我們的孩子。」趙遠志深吸一口氣，哽咽著繼續講下去，「我們婚後兩年，終於有了自己的寶寶。那個時候我們工作穩定，彼此深愛，對於這個寶寶的到來，我們都驚喜不已。我查了好多資料，從養胎到育兒，生怕有哪一點漏了，她也小心翼翼，吃穿住行都格外注意，時不時會摸著肚子跟寶寶講悄悄話。因為懷孕的緣故，她圓潤了許多，看起來特別可愛，後來寶寶出生，我跟她都激動得哭了出來，我們以為這是上天賜給我們的禮物，卻沒想到這禮物並不屬於這個世界。寶寶從三個月之後就異常嗜睡，吃東西總吐，發育也變得十分遲緩，而且特別敏感，稍微有點動靜，寶寶就會受到驚嚇，放聲大哭，哭完又會繼續入睡。」

  「這是什麼病？」高冰疑惑地問道。

  趙遠志搖了搖頭：「我們也不知道，當時帶著寶寶去看了許多醫生，他們都無法給出一個準確的診斷。就像我說的，這孩子並不屬於這個世界，我們跟他說話，帶他去玩，換來的都是他的哭喊，好像是我們打擾了他一樣，我們也試過讓他跟小動物或者同齡人玩耍，想要緩解這種症狀，可他對此表現得十分抗拒。只有睡覺……只有睡覺！睡覺時的他，像個小天使。」

  光聽趙遠志的描述，蘇朗都能想像出那段時間他們夫妻倆的生活有多麼窒息。

  他們最愛的孩子，他們期待的孩子，他們小心呵護的孩子，把他們的生活變成了一團亂麻。

  「我們知道，那孩子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不屬於這個世界，所以他抗拒這個世界的一切，只有在睡夢中，他會回到他本該在的地方，所以他可以安靜地享受。」趙遠志深吸一口氣，擦乾了眼角的淚痕，「是我們太自私，想要把他留在這個世界，因為我們捨不得，捨不得那個孩子。尤其是我妻子，她很溫柔，也很固執。她對那孩子仿佛有用不完的耐心，或許這就是母親的偉大吧，即便那孩子如此磨人，但她還是會細心地呵護他，尋醫問藥，希望將這孩子治好。」

  「是KEY集團給了你們希望？」聽到這裡，蘇朗差不多猜到了趙遠志夫婦報名參加實驗的原因。

  「對，KEY集團在醫療的部分領域，幾乎是技術壟斷式的存在。我們經過多方打聽，知道他們有一款還沒上市的，針對兒童此類症狀的藥物。」趙遠志此刻已經平靜了許多，「我們打聽過，如果要等這款藥物經過實驗，審批，上市，至少還要三年，我們等得了，孩子等不了。那時孩子的狀態已經很差了，她想要賭一把，可我們連賭的資格都沒有。也是在這個時候，KEY集團發布了招募信息，天野山澗他們想要一個高智商的實驗體，我妻子被選中了。她真的很優秀，這份優秀也最終害了她。天野山澗來過我們家，他承諾，只要我妻子願意當他的實驗體，他就會給我們孩子一個試藥的機會，也就是讓我們的孩子提前用到藥。」

  「你妻子答應了。」蘇朗說這句話的時候，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蘇朗知道母愛的偉大，因為他的母親，也是如此愛他。

  趙遠志點了點頭：「對！她甚至沒有一絲猶豫，當場就簽署了知情同意書。她那天特別開心，不斷地跟我重複著『我們的寶寶有救了』，她完全沒有想過自己可能會面對什麼。她的心都在孩子身上，而我的心都在她身上。」

  「所以，其實一開始要參加實驗的，只有她？」高冰低頭望向手中的書，緩緩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