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持刀人
2024-10-07 12:45:20
作者: 琅翎宸
蘇朗問的問題,正是天野山澗感到自豪的事情。
他索性直接給蘇朗展示起來,圖片、錄像,配合著他的解說,一樁樁,一件件。
「你有沒有好奇過,人人都說十指連心,但究竟哪一根手指頭的痛覺更加明顯一點呢?"天野山澗循循善誘。
坦白說,蘇朗以前從來都沒有好奇過這種問題.
在他看來,十根手指都是必不可少的存在,無論失去哪一根都會很痛。
「我們曾經做過這樣一個實驗,就是把肉木的手指一根一根砍下來。為了確保實驗的準確性,我們還用了不同的測量手段,並且不會一口氣把十根手指全部都砍下來,而是隔半個月砍一根,確保肉木失去上一根手指的痛覺已經消失,這樣的對比才會更加客觀。」天野山澗詳細地說著。
與此同時,他還顯得自己十分仁慈:「另外,我們發現,如果把肉木的手直接放在極寒的環境中凍僵,再拿回來敲掉他的手指,就會變得非常容易,甚至直接敲掉他的整個手臂也很簡單。當然,肉木也會發出慘叫,但這種痛感要比常溫環境下一點一點鋸掉他的手指或者手臂的痛感輕很多。這一點,從肉木的表情和慘叫聲里都可以看得出來。」
蘇朗不可置信地問道:「你做這些實驗僅僅是為了好奇?」
「不然呢?」天野山澗笑著反問。
「你不會給他們打麻藥,就連局部麻醉都不會是嗎?」蘇朗無法想像那種殘忍的過程,一個人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指和手臂被一點點鋸斷,那該是一種什麼樣的折磨。
天野山澗覺得蘇朗問了一個非常可笑的問題:「我們觀察的就是他的痛覺,如果打了麻藥,那這場實驗就沒有意義了。」
「可那是人!」蘇朗終於忍不住了,咆哮道。
天野山澗看著他的眼神有些失望:「蘇先生,我一直以為你跟其他人不同。就連加入我小隊的那些愚者,他們現在也都明白了,肉木不是人。」
說完,天野山澗甚至還笑著問蘇朗:「難道這個世界上,長了跟人一樣形象的所有生物都可以被稱作是人嗎?」
還不待蘇朗回答,他就自顧自地說道:「那些肉木的出身就已經註定了,他們是被掠奪的存在。」
蘇朗按捺下脾氣,捏著拳問道:「除此之外,你還好奇過什麼?」
天野山澗眼中眸光一閃,神秘兮兮地靠近蘇朗:「難道蘇先生就不好奇,所謂的生殖隔離究竟是真是假嗎?人有的時候就是會被自己的道德底線所束縛,覺得某些行為是違背常理、違背天倫的,所以才不敢嘗試。」
蘇朗轉過頭看著天野山澗,從對方瘋狂的眼神中,他大概能猜到天野山澗是什麼意思:「生殖隔離這件事情,早就已經有科學證實了。」
天野山澗聞言立馬反駁道:「可也有野史記載,女人與動物雜交之後懷有胎兒。」
蘇朗忍不住質問道:「如果那是你的母親,是你的妹妹,是你的女兒,你願意讓她們去做這樣的實驗嗎?你願意讓她們用自己的身體幫你驗證你的猜想嗎?」
蘇朗這樣的質問顯然很不禮貌,但天野山澗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怒意:「她們不會去做這樣的實驗,因為她們的出身註定了他們高人一等,她們是掠奪者。或者說,是掠奪者的家屬。」
「究竟是掠奪者還是侵略者?」蘇朗很想問一問面前的天野山澗。
可還不等他開口,天野山澗就以為蘇朗只是不太喜歡這種實驗方式,換了個話題說道:「其實除了這種簡單粗暴的實驗之外,我們還做了很多情感實驗。」
「情感實驗?」蘇朗不解,天野山澗的涉獵範圍這麼廣嗎?醫學?物理學?情感……應該屬於心理學?
在蘇朗的眼中,情感實驗大多數是偏於問卷調查的形式,通過「問」與「答」去尋求內心的真相。
「你相信母愛嗎?」天野山澗對著蘇朗問道。
蘇朗當然相信母愛,雖然他對母親的印象沒有特別深,但是他知道母親對這個家的付出,他也相信蘇天明那麼愛的女人,一定是一個非常好的人。
蘇朗點了點頭:「我相信。除了極個別母親會因為一些心理因素表現的沒有那麼愛自己的孩子,絕大多數的母親都願意為孩子付出一切,畢竟那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
蘇朗的回答中規中矩,也是絕大多數人的想法。
天野山澗卻笑著搖了搖頭,仿佛洞悉了什麼真理一般:「口說無憑。說一千遍一萬遍我愛你,其實是不用花費任何成本的,只有在真正的利益和生死面前,才能凸顯出最真實的人性,母愛也是如此。」
「什麼意思?」蘇朗有些遲疑,「你們做了這方面的實驗?」
利益?生死?
用很多錢去考驗一個母親的堅定嗎?
如果真是這樣,蘇朗只覺得天野家族的人可能是錢多的沒處花,無聊透頂。
接著,天野山澗給蘇朗看了一段錄像。
錄像播放,天野山澗也在一旁解說。
「我們讓一個母親抱著她的孩子進入房間,房間的地板溫度會不斷上升。」
「從一開始的有點溫熱,到最後足以把人烤熟、烤焦……」
「這個時候如果不想自己被烤熟或者烤焦,唯一的方法就是把孩子墊在腳底下。然後,自己踩在孩子的身體上。」
「說白了,就是找個人肉墊子。」
「當然,如果她足夠偉大,如果母愛是真的,她就會把孩子抱在自己身上,然後自己被烤熟、烤焦,變成孩子的人肉墊子。」
「看到圖片裡的溫度計了嗎?那個就是用來記錄多少度的時候,母親會把孩子墊在腳底下的。」
天野山澗的話宛如惡魔的低語,他將手放在蘇朗的肩上,一點點靠近蘇朗。
「看,母愛是不是在這一刻具象化了?具象成了一個數字?」
蘇朗簡直不敢相信,這樣的實驗居然是一個人能夠構思出來的。
究竟要多麼殘忍,才會想要用這樣的方法去驗證母愛的真實性?
用這樣的方法度量母愛,簡直荒唐。
在蘇朗看來,這種方法度量不出來母愛,但卻能度量出實驗者的人性。
在這樣的實驗中,無論活下來的是孩子還是母親,他的人生都已經毀了,沒有人會忘記這一幕,並且這一幕會成為他一生的噩夢。
可看著天野山澗的樣子,蘇朗就知道他並不在意。
對於他而言,那些人只不過是長肉的木頭而已,他是不可能去感知木頭的痛苦的,他無法共情。
天野山澗還在播放著那些圖片和錄像,蘇朗看得到,其中有一些甚至是活體解剖。
他可以確定病人是沒有被打麻藥的,撕心裂肺的喊叫聲從錄像中傳來,聽得蘇朗身上起了雞皮疙瘩。
鑽心的疼痛讓躺在實驗台上的人奮力掙扎,但四肢都被固定,到最後只是徒勞。
蘇朗不敢想像,究竟是多麼可怕的痛苦能夠將人折磨成這樣。
可那些慘叫落在天野山澗的耳中,似乎是一種美妙的天籟之音,他享受於此。
「為什麼要做這樣的實驗?」蘇朗望向天野山澗,還是沒有忍住,說出了自己心裡的疑問,「究竟是真的需要這些實驗?還是為了滿足你個人某些難以啟齒的殘忍欲望?」
天野山澗不可思議地看著蘇朗:「蘇先生為什麼會這樣想我?這些實驗自然有存在的必要。病毒進入人體之後,再到反應出來是需要一段時間的,但這個時候病毒實際上已經作用於內臟了,只是沒有具體的外在體徵表現。我們讓肉木感染病毒,然後直接進行活體解剖,就能更早一點觀察到病毒對人體內部的影響,這是非常有意義的實驗。難道蘇先生不覺得嗎?至於不打麻藥,只是因為我們擔心萬一麻藥產生影響,干擾實驗結果。」
蘇朗搖了搖頭:「在我看來,如果你真的很好奇,就不要拿他人的性命去做嘗試。如果你拿自己的性命去嘗試,不會有人說你什麼的。」
「我?」天野山澗指了指自己,「我跟他們不一樣。我不是肉木,我是持刀人。」
這話簡直可笑,是誰給他的封號?又是誰讓他覺得自己是持刀人的?
可蘇朗看天野山澗的神色,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也不是在耍寶。
他是真心覺得如此,這是他給他自己的定位。
或許,他的族人也是如此。
「對了,蘇先生。」天野山澗突然翻看著錄像,突然來了興致,「你平常做肉嗎?我是說,做飯的時候喜歡做肉食嗎?」
生怕蘇朗不懂,天野山澗還專門解釋一句。
「我很少做飯,但谷青言偶爾會做。」蘇朗冷冷答道。
他不知道天野山澗問這個是有什麼意圖。
他在地下避難所吃的都是速食,根本無緣廚藝,畢竟想要做東西也得有食材,以地下避難所的物資儲備,很難有什麼新鮮的蔬菜和肉類。即便有,也不是他這種層級的人能夠得到的。
反倒是谷青言,這段時間像是著了魔一樣,迷上了做飯,創意菜層出不窮。
「沒想到谷先生還有這愛好……」天野山澗感嘆道,隨後又立馬切入正題,「那我可以告訴你一個做肉的小妙招。」
如果是其他人,或許蘇朗還真會好奇是什么小妙招。
可這話是天野山澗說出來的,蘇朗只會下意識覺得反感。
「這也是你們通過實驗得來的嗎?」蘇朗警惕地反問。
天野山澗點了點頭:「當然,只有實驗才能驗證真理。理論的東西不一定能夠付諸於實驗,但如果實驗驗證過的東西,絕大多數都可以形成理論依據。」
隨後,天野山澗又點開了一條錄像。
在錄像中,有四個成年男人被放到冷窖中。
他們的頭部以及身體中部都被包裹起來,只留下四肢沒有任何遮掩,被暴露在寒冷中。
「這是零下四十度,只要往四肢上不斷淋水,用不了太久,他們的四肢就會被凍僵。」
「接下來,只要再像視頻里這樣,直接把熱水澆在凍僵的肢體上解凍,他們的肉就會直接脫離下來。」
「快看!這是不是比你一點一點去剃容易多了?」
看著那層層脫離的皮肉,和最後留下的森森白骨,蘇朗感覺自己胃內一陣翻湧。
他不懂,在天野山澗的眼中,這些人究竟是一個又一個的活物,還是一盤又一盤的菜?
「脫骨肉,最快的製作方法,怎麼樣?是不是很神奇?」天野山澗炫耀似的對著蘇朗問道,那模樣像是在等蘇朗的一句驚嘆,驚嘆他的聰明與智慧。
「這是你做過的實驗嗎?」蘇朗咬牙切齒地問道。
這一回,天野山澗卻搖了搖頭:「是先輩們做過的實驗,我只是拿到結果而已。」
看著天野山澗頗感遺憾的模樣,蘇朗忍不住罵道:「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只能說你們一家子都有心理疾病!」
「疾病?」天野山澗十分失望地看著蘇朗,像是看著什麼不可雕琢的朽木,「我們是在拯救這個世界,拯救我們的國家,拯救我們的家族。只有不斷地去挖掘真相,不斷地去尋求變革,才能在這個殘忍的世界裡頭活下來。」
天野山澗神色認真到有些偏執,他斬釘截鐵地說道:「這個世界有病,而我們是治病的人。」
「謬論!完全是謬論!」蘇朗站起身來,想要往外走。
他不想再跟這個瘋子共處一室了,此刻他非常能夠理解谷青言和鄭遠的心情。
跟這種人在一起。只會感到無比噁心。
天野山澗卻先一步按住門把手,笑眯眯地對著蘇朗提醒。
「蘇先生,以你的身份牌恐怕不便在實驗室內行走。」
「這裡可是有一些安保措施的,如果走錯路,或者沒有按照規矩推開某扇門,都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如果你想參觀,還是讓我帶你去吧,剛好……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