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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鶯燕齊鳴

2024-10-07 12:38:52 作者: 餘一田

  聽到這裡,陳今一已經明白了大半。

  承接真相的壓力並不比解決謎團來的容易。

  儘管已經知道眼前的人是吳聞鶯,可陳今一卻還是想不明白對方費盡周折這樣做是為了什麼。

  「所以幾年前自殺的人不是你,是真正的吳聞燕。」

  腦海里零碎的記憶被一條看不清的針線串聯在一起,真相背後的殘酷讓陳今一的心頭隱隱作痛,「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用你妹妹的身份做事的?」

  吳聞鶯凝視著眼前的《紅桃皇后》,手抓著裙擺的一端,指節冰涼,身子僵硬。唯有唇角勾出的一絲很淡的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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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時候?大概五年前,還是三年前,我也記不清了。」

  陳今一頓覺意外。

  「我以為是在一年多前。」

  「天真。」

  吳聞燕嗤笑一聲,「你以為假扮一個人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功的嗎?若是沒有前期的嘗試和嘗試的成功,我怎麼可能這麼冒險。」

  陳今一失笑。

  「你還真是深藏不露。」

  「彼此彼此。」

  吳聞鶯的目光流轉在陳今一的臉上。

  「你是怎麼做到的?先不說繪畫水平並非一朝一夕能速成,光說長相……你們姐妹一點都不像,你是如何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她忽然伸手用手指蹭了蹭陳今一側邊的臉頰。

  陳今一本能的想躲開,可她的撫摸帶著一點欣賞,一點讚許,並沒有陳今一預想的那樣不合時宜。

  不知為何,陳今一沒有躲。

  「容貌這種東西好變的很,只要醫生水平夠出色,整容成一個和我本就有七分像的妹妹不是一個困難的事情。至於繪畫水平……」

  吳聞鶯低頭,她那雙黑白分明且犀利的眼睛忽然就濕潤起來,「如果不是我親妹妹的授意,憑我的天賦怎麼可能臨摹的那麼像呢。」

  陳今一被勾起了好奇,「你說你假扮吳聞燕是她授意的?」

  「那年她回家辦畫展,意外導致了父母的離世。一向順風順水的她什麼時候經歷過這樣的打擊,從那以後,她就患上了抑鬱症,不會在畫畫了。」

  吳聞鶯收回搭在陳今一身上的手,隨後有些得意地挑了挑眉,「所以你知道,為什麼畫家吳聞燕在父母去世後畫風突變嗎?」

  陳今一側身拖著下巴靠在了吧檯上。

  「因為這些畫,是你畫的?」

  吳聞鶯會心一笑。

  「聰明。」

  她轉身從吧檯上取出一支筆放在手裡把玩著。

  「她求我學好畫畫,以後做她的代筆,我們兩個合作照樣可以掙錢。說來也奇怪,我明明應該很討厭她的,可見她那個樣子,藏了二十多年的厭惡忽然就消失了。第一次用她的名義公開畫作的時候心裡竟然擁有了一絲快感和喜悅。」

  聽到這,陳今一的神情開始複雜。

  而吳聞鶯的表情卻開始興奮。

  「你能懂這種感覺嗎?她之前被這麼多人喜歡,被那麼多人寵愛,可她現在終於離不開我了,沒有我她可能會身敗名裂,我不僅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也是唯一知道她秘密的人。」

  陳今一相信吳聞鶯說的是真的。

  畢竟像吳聞鶯這樣驕傲的人,如果她真的厭惡吳聞燕是絕對不可能將自己整容成她的樣子,還頂著她的身份活了這麼多年。

  「所以,你到底為什麼要假扮吳聞燕,又為什麼要策劃這一切?」

  「因為何文軒他該死。」

  吳聞鶯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連帶著聲音也變得低沉用力。

  在她的眼裡,陳今一看到了一股濃烈的仇恨,像判官手裡的鎖鏈死死地扣在了時空中,某個罪人的肩膀上。

  「吳聞燕她蠢,明知道這個男人圖的是她的錢財還傻傻的將什麼底都交給他。就在我代替她畫畫這件事情漸入佳境的某一天,她忽然告訴我她不打算繼續了,她想出國她想離開這裡。我感覺到了她情緒不對勁,再三逼問才知道,原來她發現當年導致我們失去雙親的那場車禍,是何文軒策劃的。」

  陳今一微微蹙眉。

  「真的是何文軒策劃的?」

  「是啊,那天何文軒喝多了親口對吳聞燕說的。」

  吳聞鶯冷笑:「然而知道了也沒有什麼用,我們沒有證據,我根本就沒有辦法用正當的手段把這個男人送進監獄。」

  她忽然抬頭意味深長地看向陳今一,「你應該和我一樣能懂這種感覺吧,看著一個人傷害了自己最親的人卻無能為力束手無策。」

  陳今一回望她的眼神只覺得奇怪。

  「現在在說你,你攀扯我做什麼。」

  「難道你不覺得有時候法律根本沒有站在我們這一邊嗎?」

  「你是你,我是我,何來的我們。」

  陳今一對此反應有些異常的敏感。

  吳聞鶯沒有在意她的辯駁,只是繼續冷哼了一聲。

  「可是我沒有想到聞燕會因為內疚直接割腕自殺。我至今都不會忘記我發現她的那天,浴缸里全都是血,她的手腕上一道一道的都是反覆割開的血橫。她那麼瘦弱,那麼單薄,那麼蒼白。」

  吳聞鶯眼眶發紅,不住的吸氣來壓制顫抖不已的嗓音,「我連叫救護車的機會都沒有,只能看著她就這樣在我的懷裡慢慢沒了氣息。」

  陳今一覺得轉折來的突然,甚至有些毫無道理。

  「何文軒這麼謹慎的人,怎麼會因為喝多說漏嘴,這不符合常理。你光憑這一點就確認吳聞燕自殺是因為何文軒,不免唐突……」

  話還沒說完,陳今一的後腦勺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疼得她差點尖叫起來。

  那卡在喉嚨里的疑惑硬生生被劇烈的疼痛拽了回去。

  良久,陳今一耳邊只剩下耳鳴。

  吳聞鶯沉浸在回憶里沒有注意她的異常。

  「我知道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何文軒,他害得我家破人亡,害得我失去了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你說,我能就這樣放過他嗎?」

  「所以……」

  緩過來的陳今一勉強穩住心神後抬頭。

  「遺囑是你故意改的,監控視頻是你故意泄露的。你在我們面前營造出對何文軒過度的依戀,讓我們懷疑對方用藥物控制你?」

  「這可不是我故意引導。」吳聞鶯嗤笑,「何文軒這個人貪婪自私,他如果沒有存殺妻取財的心思,我的計劃怎麼可能成功。我不過是改了一個遺囑,再給了他一點藥物的暗示,他很快就對我動了手。」

  陳今一搖頭:「你太衝動了,沒有確鑿的證據不應該……」

  「不應該以暴制暴?」

  吳聞鶯搶了陳今一的話茬。

  她的表情湧起一絲微妙,「妹妹,你是不是忘了?以眼還眼以牙還牙這是你一直秉承的人生準則啊。如果你不這樣,當初你在霞浦縣東壁村就已經被人當成犯罪嫌疑人給帶走了,如果你心不狠,恐怕早就讓那群不懷好意地壞人占了便宜。你明明是以惡制惡的既得利益者,怎麼到我這裡就說我不應該了呢。」

  陳今一剛剛緩和下去的頭痛突然之間又捲土重來。

  她覺得自己腦子裡有兩種力量在瘋狂的撕扯著她的細胞,讓她不僅頭痛欲裂,連眼前的視線都開始有些模糊。

  「不……不對。」

  她用盡力氣推開靠過來的吳聞鶯。

  趔趄了兩步,她扶著身邊的牆面前站定。

  眼前的吳聞鶯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面對陳今一恍惚的狀態她似乎早有預料。

  「你在說謊。僅靠你一個人根本不可能完成李代桃僵,先不說整容需要時間恢復,就算你們是親姐妹,那也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旁人就罷了,何文軒是她的枕邊人,你怎麼可能騙得過呢。」

  陳今一掙扎中終於確認了吳聞鶯話中的漏洞。

  「你一直在弱化整件事情里的幾個關鍵節點,因為你還有一個同謀在替你清掃障礙,那個人是誰?」

  吳聞鶯收起笑意起身站直。

  沉默良久後她一步一步走到陳今一身邊站定。

  「果然不簡單。」

  她伸手用指甲勾起陳今一的下巴,這次陳今一想躲開可身體卻因為頭疼有些無力控制,只能任憑吳聞鶯拿捏。

  「怪不得他對你這麼欣賞。能被先生賞識,你確實有過人之處。」

  陳今一的疼痛越演越烈。

  「我能說的都已經說了,我知道你還有其他的疑惑。沒關係,等下見到先生,你親自問他就是……」

  來不及詢問更多,陳今一已經被巨大地疼痛淹沒。

  她膝蓋重重地磕在了瓷磚上。

  失去意識的前一秒,她隱約看到一雙皮鞋朝著她卡地走過來。她努力想抬起眼皮看清楚眼前這個人的臉,卻在下一秒失去了意識。

  *

  陳今一再睜眼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極其柔軟的大床上。

  被子柔軟,光線充足,空氣里縈繞著一股淡淡的清香,這種狀態讓她十分放鬆。儘管下一刻她立刻反應過來這裡不宜久留,可身體還是本能的貪戀著被窩裡的舒適。

  「醒了?」

  陳今一支起身子才發現房間的另一頭站著一個人。

  這裡似乎是一個酒店的套房,樓層很高,一眼望出去只能看到高聳的摩天大樓。陳設有些鋪張奢華,連自己床頭擺著的都是她平時連看一眼價格都覺得自慚形穢的y牌礦泉水。

  陳今一的眼睛不知為何有些模糊。

  她用力閉眼隨後睜開,定睛看向眼前這個人。

  本身就搶眼修長挺拔的身體給人帶來的印象極為深刻,更別說那金屬鏡片下似乎能洞察一切的詭譎眼神。

  裴律行走向自己的那一刻,陳今一自嘲似得一笑。

  「我說吳聞鶯背後哪來的高人,原來是裴先生啊。」

  「好久不見啊,妹妹。」

  陳今一忽然像是鬆了口氣似得鬆弛的往床上一靠。

  「我說老哥,你想見我說一聲不就行了,幹嘛還繞這麼大一個彎子,麻煩人家吳聞鶯阿姨,她年紀大了行動不便,我這麼大一個人挪來挪去的多費工夫。」

  裴律行笑眯眯地看著她陰陽怪氣。

  「畢竟你上次說了和我不是一路人,之後不僅拒絕了我的邀請,還偷偷摸摸地成了飛鷹的警察。你應該知道,現在警方一直在調查裴氏,而我,則是飛鷹頭號偵察對象。」

  他冒犯地直接坐在了陳今一的床上,「我想見你自然隨時都能見,可我不能不考慮你身份特殊。萬一讓人誤會你和我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豈不是麻煩一件。」

  「裴先生還會覺得麻煩?我怎麼覺得您巴不得和我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陳今一隔著被子在裴律行的大腿上蹬了一腳,「麻煩您讓讓,我尿床,髒了你的屁股小心不孕不育。」

  「都是一家人,有什麼好介意的。」

  「可別,我受不起。」

  面對陳今一狂妄放肆的胡言亂語,裴律行只是淡淡地扯出一個笑。

  「今一,吳聞鶯是我的人,我今天來找你就是要和你坦白這一切。」

  陳今一覺得剛剛緩過來的三叉神經又開始蹦迪。

  「裴先生這葫蘆里賣什麼藥呢?」

  裴律行轉了轉自己食指上的扳指。

  「十年前自助吳聞燕出國的那個賣家是我叔叔。當時他只是心血來潮想要扶持一個有天賦的藝術家,沒想到卻讓我偶然發現了這件事情……」

  陳今一滿腹狐疑:「裴先生不像是多管閒事的人,你別告訴我你是因為同情他們姐妹兩才出手相助的。」

  「那自然不是。」

  裴律行並沒有否認他另有目的。

  「畫家吳聞燕背靠的是裴氏,若是她能持續產出賺錢對我有利無害,她如果死了我們前期投入的資助就成了沉沒成本。」

  「這麼點錢,裴氏應該看不上吧。」

  陳今一斜著眼睛打量裴律行,「沒猜錯的話,你和何文軒一樣,看中的是趙國慶手裡,那條可持續發展的生意。」

  裴律行笑笑算是默認。

  「何文軒被吳聞鶯弄進去,趙國慶自食惡果,灰色市場空缺自然需要有人填補,你們此刻入場合情合理。」

  見裴律行笑而不語,陳今一不解地抬頭。

  「既然這樣,你目的已經達成了,又為什麼把我弄過來?」陳今一頓覺荒唐,「想收買我?」

  裴律行剛想回答,只見陳今一又自顧自地說道:「那大可不必這麼麻煩,我向來不打算多管閒事,就算我身在飛鷹我也只當那是混口飯吃的職業。所以裴先生如果想收買我,直接打錢,我保准一個字都不說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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