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我是被冤枉的
2024-10-07 12:38:42
作者: 餘一田
所謂對夫妻關係的調查,說白了就是像查戶口似的走訪和問詢。陳今一走廢了兩個腳底板,得到的也不過和之前雷同極高的一些話術。
恩愛,關係好,如膠似漆。
何文軒這個人的口碑確實極好,就在陳今一想放棄的時候,她卻從一個人的口中聽到了不一樣的消息。
「你說吳聞燕被家暴過?」
陳今一打量著眼前這個和她打過一點點交道的美工助理。
助理和陳今一年紀相仿,聽說陳今一的來意後頓時支支吾吾地說了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情。
「我很清楚地記得大約是在一年前,有一個特別有錢的土老闆想要買聞燕老師的畫,那時候工作室資金鍊不足,聞燕老師很需要這筆錢,可何文軒說什麼都不同意出售,覺得那個老闆沒有品味,買了畫也只是附庸風雅。二人起了不小的爭執,之後我就看到聞燕老師哭著跑出來,臉上還有傷……」
「具體的時間你還記得嗎?當時有沒有留下什麼證據?」
助理搖搖頭,「沒有。但是我剛進工作室不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到以後我就遠遠躲開了,何律師沒有發現我。老師最後還是沒有出售這幅畫,之後我總覺得,老師和何律師之間的相處很奇怪,老師對他總是有些依賴和畏懼,讓我覺得很可疑。只不過大家都說他們是金童玉女,我也不敢多說什麼。」
助理的證詞似乎在一定程度上證明了陳今一的判斷。
而卓瑛和江九星帶回來的消息更加印證了這一點。
「這是吳家二老車禍的調查報告。監控里車輛完全失控撞向橋下,檢查車輛後交警判斷是雪天路滑加上老年人不熟悉車況才會如此。報告沒什麼問題,但是這輛車,是何文軒在出事前幾個月送給吳家二老的,並且據當時調查口供顯示,當時吳家二老之所以會在雪天去往臨市就是為了參加吳聞燕的畫展,如果何文軒有意製造事故,未必就沒有可乘之機。」
「疑點頗多,但是,還是沒有證據。」
事情似乎回到了起點。
就手頭的這些內容來看,過多的巧合無法解釋,可若只靠著這些若有似無的東西,似乎無法給何文軒定罪。
陳今一像個秤砣似的杵在原地。
躊躇半天,她最後還是將目光投向了齊光。
「副隊,你那有什麼結果嗎?」
對於陳今一的主動詢問,齊光表現出了最為正常的態度。
「有。」
陳今一擰緊的眉頭微微鬆開。
只見齊光掏出手機,不緊不慢地調出一條新聞。
「在我陳述我的調查結果之前,我覺得大家還是得先看看這個。」
#畫家吳聞燕自殺
#吳聞燕疑似服藥過度致死
#吳聞燕作品價值
……
吳聞燕的案子尚在調查中,所以飛鷹這邊並沒有允許媒體曝光相關消息。前幾個詞條大多都是很多圈內人士表達對於畫家的懷念,而最後一個的指向性卻格外明顯。
自媒體時代一點點蛛絲馬跡都會引來一輪網絡信息爆炸。
「我在拜託二一查視頻來源的時候,忽然發現今天上午有人開始大規模地投放吳聞燕自殺的相關詞條,檢查背後的推手大多都是一些畫作交易公司,而吳聞燕本人的作品已經在一天之內漲價一倍且還在持續增長,而這個背後的ID也已經被張二一查出來了。」
齊光努努嘴,張二一順勢將電腦轉了個方向。
電腦上顯示的地址,格外眼熟。
「這不是吳聞燕的工作室嗎?」
陳今一無比驚訝,一團亂麻的腦子忽然閃過一道火光。
「是何文軒?他在刻意炒作吳聞燕自殺的消息?」
梁嚴競撐著桌子在張二一的電腦上來回看了看,眼神堅定地露出一個笑容。
「漂亮,ip地址,帳號使用記錄是鐵證,就算不能直接定罪,一個擾亂社會秩序的由頭也夠先把他叫來拘留了。」
起身後梁嚴競用力拍了拍齊光的肩膀。
「這次副隊立功了。」
「得多虧二一,用最快的速度鎖定了ip地址。」
齊光讚許地拍了拍身邊戴眼鏡的小胖子。
這還是陳今一第一次見到張二一本人,白胖的身體雖然圓潤卻並不油膩,厚重的眼鏡也沒有掩蓋張二一眼裡的機敏和靈活。
「時間不等人。」梁嚴競看了看表,「我和齊光直接去提審何文軒,九星,你同步申請搜查證,其他人原地待命。」
在梁嚴競的安排下,吳家二老的案子重新被併入此案調查。
卓瑛針對吳聞燕服食的藥品進行了進一步的檢查鑑定。確認何文軒給她服用的違禁藥物一共有兩種,而其中一種不僅會產生幻覺,還會產生強烈的依賴。
這種藥物不僅不能治療抑鬱症,還會引起病人症狀的加重。
就在此時,負責畫家協會販賣藥品的禁毒支隊也傳來了趙國慶的調查消息。
「資金帳戶最後走向的竟然是吳聞燕的帳戶?」
「準確的說,是以吳聞燕名義開設的帳戶。我們已經和銀行方面取得了確認,當初開設帳戶的時候,何文軒是全程陪同,而實際參與這個帳戶資金往來的人,是何文軒。」
*
審訊室里,何文軒端正地坐著。
比起上一次,這次的他安靜得像冬眠的熊。
乍一眼看上去不僅沒有任何情緒的起伏,可仔細觀察卻能發現他眼角眉梢志在必得自信和得意。
「你好何文軒,我們又見面了。」
這次坐在審訊室里的是梁嚴競和江九星。
在兩個小時前,齊光親自將他從工作室那台電腦面前領出來,隨後壓進了眼前這個四四方方環境壓抑的審訊室里。
和上次問詢那開闊舒服的小訪談室相比,此處天生就帶著肅穆。
「怎麼是你們?」
何文軒開口就有些令人費解。
梁嚴競注意到他十分自然地將手上的手銬抬起架在眼前的小桌子上。他的身體很鬆弛,一條腿還叉在凳子的一邊不耐煩地抖動著。
眼睛有些漫無目的地在審訊室的角落裡戳來戳去。
「怎麼,我來審你不滿意?」
「陳今一呢?」
梁嚴競一挑眉:「你問她幹什麼?」
「沒什麼,隨便問問。」
何文軒一臉可惜,張嘴的一剎那,那張看似謙遜溫和的臉,卻露出一排層次不齊的尖牙,仿佛貪婪成性的餓狼準備撕咬他的獵物。
「你們找我又有什麼事情?」
他表現出的怡然自得和上一次的緊張焦慮判若兩人。
梁嚴競察覺到他抖動大腿的頻率越發的快。
「上門的時候,齊警官應該都和你說過了。」
「嗯,說是說了,可是很抱歉,你們的指控我聽不明白。」何文軒伸手指著天一抬,「吳聞燕是我妻子,我在網上帶她的粉絲祝福她這有錯麼?」
「案件調查期間,每位公民都有保密的義務。」
「哦,就是因為這個?」何文軒輕笑一聲,「那我承認錯誤,可以放我走了麼?」
「何文軒,你是當真不知道,我們到底為什麼抓你?」
「當然,之前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們也已經證明我說的都是真的了。」何文軒一咧嘴,「難道你們沒有找到視頻嗎?我幫你們抓了趙國慶,我是關鍵證人,你們應該感謝我啊。」
「趙國慶的非法所得,經查實最後全部流入的是吳聞燕的個人帳戶。」梁嚴競不緊不慢地陳述,「吳聞燕已經昏迷了將近一周,可這個帳戶最近一次動帳卻是在三天前,何文軒,你還想說自己是無辜的嗎?」
何文軒的臉色一變。
「帳戶,什麼帳戶!」
「還有這個。」
梁嚴競將馮奶奶的那個視頻打開放到他面前播放。
那香艷的場景和視頻里讓人想入非非的叫聲讓何文軒的臉色變得更加難堪。
「不,不可能,你們怎麼可能會有這個視頻呢!這絕對不可能!」
何文軒的秦緒變化的很快。
一分鐘之前還鬆弛恣意調侃警方的他,此刻心裡防線已經開始地震一般崩潰。
梁嚴競覺得此刻最時候火上澆油。
「看來何先生暫時還不願意和我們聊,那算了。」
他一言不發端著保溫杯喝茶,又給旁邊的江九星試了個眼色。幾秒後,梁嚴競晃晃悠悠地端著茶杯起身,拉開審訊室的門走了出去。
等梁嚴競離開,江九星按慣例開始唱白臉。
「何先生,咱們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有些話呢我也只能趁著我師父不在單獨和你說。你的情況比較複雜,但是我們掌握的證據可完全不止桌上這一點。你主動招供了趙國慶,這是立功的,可反手就讓人咬了一口,你也應該知道外頭的關係都靠不住。何先生啊,你是個聰明人,積極主動交代犯罪事實和刻意隱瞞捏造是非,那對你的量刑,可是會起決定性作用的。「
何文軒的額頭開始出汗。
」我知道了,是他,一定是他故意的。」
江九星臉色微變:「誰?」
何文軒沒有回答。
他臉上的汗越來越多……
忽然,他臉色煞白。
「這些證據並不能證明什麼。吳聞燕有精神病,我給她餵藥沒有任何問題,至於那個帳號,那不是我本人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資金會進來,警官,我是無辜的。」
「何文軒,不見棺材不落淚是不是?」
「警官,我只是陳述事實。」
江九星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我們既然能有這個視頻,那就說明,你之前做的事情並不是無人知曉。何文軒,我最後再給你一次機會,如果你不老實交代讓我們來說的話,那最後的結果可就無法挽回了。」
何文軒的眼裡已經完全看不到方才的自然。
他的嘴唇誇張地抖動著,眼裡全是不可置信。
隔著玻璃窗的梁嚴競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但又說不出所以然。
這時,陳今一忽然來了電話忽然來了電話。
「喂,師父。」
「嗯。情況怎麼樣?」
「好消息。」陳今一緩緩道,「吳聞燕醒了。」
*
在昏迷了將近一周後,吳聞燕毫無預兆地甦醒了過來。
醫生說這是一個奇蹟。
長期服用違禁藥物會對患者的產生極大的損傷。
若只是失血過多或許醒來的概率會更大,但吳聞燕還伴隨著其他的問題,比如過量服用致幻劑和藥品,儘管這一周的昏迷卻給她帶來一個天然的戒斷時期。
但也並不代表此後一勞永逸。
「恢復得確實很好。」
醫生簡單檢查後告訴陳今一,吳聞燕的大腦並沒有因為藥物產生嚴重性的損傷,或許是自身的再生能力戰勝了藥物的破壞力,明明五年的毒害產生的後果卻並沒有她們預想的嚴重。
「你們可以問她一些問題,她現在的情況應該是清醒的。但是她的記憶會有些偏差,證詞只能作為參考。」
陳今一看著她試探性地抬起手指,轉動眼球,像一個被控制許久的牽線木偶忽然覺醒了自己靈魂一般開始適應自己的身體。
她的眼神蒼白平靜,卻格外堅定。
片刻後,她緩緩抬頭看向陳今一。
「你是警察?」
對方複雜又帶著審視的目光讓陳今一覺得吳聞燕或許誤以為自己來工作室的目的就是為了臥底調查。但陳今一覺得自己就算解釋恐怕吳聞燕也不會相信,索性就點頭含糊帶過。
「是。」
陳今一坦率地應了,吳聞燕的表情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
「為什麼要救我?」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就當我職業病,或者……我給自己積德。」
吳聞燕低頭扯了個嘲諷的笑。
「救了一個求死的人沒有異議。」
「向死而生。」陳今一淡淡道:「你和你的作品一樣,看似求死,卻在求生。」
吳聞燕眼裡湧現出不解。
「我說得不對嗎?」陳今一低頭抿了抿嘴唇,「吳老師,你說過作品表達的是一個人真實的內心,你所描繪出的死亡都是血腥恐怖的,所以在你內心深處,其實並不嚮往死亡,反而十分恐懼。而你所畫的赤兔馬正奔馳於草地,說明你嚮往自由和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