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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護不住女兒,便破罐子破摔了

2024-10-07 09:11:46 作者: 碎紅豆

  梁秋時帶著一身傷痕回了梁家公館,才進門就被人攔了下來。

  什麼藥膏、包紮,自然是沒有的,只有落井下石,和往傷口撒鹽。

  梁夫人抱著手臂,站在閣樓上凝望,擺出一副看好戲的姿勢。身為長輩,到底保有了體面,沒親自下場。好在沒了一個孩子,還有一個女兒能夠衝鋒陷陣。

  二小姐放在梁秋時面前,目光中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譏諷,語氣里卻是冷冷的:

  「大姐,父親說,為了保住梁家的顏面,就不送你去軍事法庭,坐監牢了。但是在家裡也不能免了刑法,你去跪祠堂吧,什麼時候真心知錯了,什麼時候再看梁家的列祖列宗,會不會寬宥你。」

  

  梁秋時聽見祠堂二字,只覺是無稽之談。葉君清到處奔走,推行新文化新思想。宋郁文待過的雪城,是剔除封建愚昧做得最好的地方。江南正在慢慢開化,只可惜對閩粵和海島鞭長莫及,只能由著百姓繼續受封建思想荼毒。

  她自然不肯認:「什麼時候,你當家了?真那麼恨我死,在夢裡想想得了,可別把你氣出個好歹來。」

  二小姐臉色鐵青,見這個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臉上沒有一絲膽怯、惶恐與內疚,還堂而皇之地往裡走。

  她才不管什麼嫡庶有別,自己是不是續弦生的,只恨這個正房所出的長女臉皮似城牆厚。

  「你害了那麼多人,竟沒有一絲愧疚之心!」

  她也不要臉,但她不允許這個世上、有比自己更不要臉的存在。

  梁秋時準備回臥房休息了,還未上旋轉木製樓梯,就看見父親從台階上上來。

  「她沒資格管你,那老夫說的話呢?」梁幸儒一身長袍馬褂,拄著文明杖,擋住了她的去路。

  「是我讓家裡的奴僕動手,還是你主動點,自己走過去?」

  梁秋時終於明白了閣樓上的繼母,那副胸有成竹的神色,底氣到底來自於哪兒。她是個心思縝密的人,甚少盲目自信。

  女兒留在大陸,無異於中年喪子了。那不用假想敵的血暖自己,如何度過漫漫寂寥長夜。

  梁秋時早該知道,僅有一個女兒替她衝鋒陷陣,她早下來上陣母女兵了。

  「這是梁公館,不是菜市場,若是讓下人來拉扯你,就不體面了。雖你做過的那些事,也不是書香門第能幹出來的。但不在老夫眼皮子底下,我管不了你。現在在我跟前,我不准你再像個粗鄙之人。」梁幸儒說。

  「好,我去。」梁秋時不想被人碰自己,已是轉了個身,跟著奴僕出去,往祠堂的方向走。

  不忘回頭道:「只是父親這話說差了,真是烏鴉落在老窩身上,只能看見自己黑,看不見別人黑。入贅到我外公、外婆家裡,吃絕戶就拋妻棄子。到底誰不體面?就算不體面,我也是跟你學的,遺傳的您。」

  「你!逆子!」粱幸傅在身後捂住胸口,若非忌憚傅緒書號召人心的力量,真想將她直接處死。

  「老爺消消氣,還不是您寵的。這回讓她祠堂好好反省反省,多跪幾天,什麼毛病都治好了。」梁太太說話間,柔弱無骨的柔荑,不斷撫過老爺胸口,幫老爺順著氣,十分賢惠體貼。

  出門後,僕婦走在前頭,嘴裡念叨著:「算大小姐識相,沒等老奴親自動手。不然您細胳膊細腿兒的,我們都是做慣了粗使活計的,萬一再弄疼了您,可就多有得罪了。」

  不忘替老夫人抱不平:「這老夫人就是命苦,讓老奴心疼得緊。好好的一個女兒,就是因為你吃裡扒外,打了敗仗。不得不送去土匪窩,跟那鬍子聯姻。」

  「跟嬌小姐比起來,誰都是麻匪。老夫人穿金戴銀,你天不亮就起來灑掃。你不心疼自己,倒是替主子心疼起來。可笑,可悲,可嘆。」梁秋時同情地瞅了她一眼,隨後將她撂在原地,獨自去往祠堂。

  留下僕婦一個人在風中凌亂,她十分想反駁,可咂了咂嘴,卻連仗勢欺人的樂趣也沒了。最後竟咀嚼出來,還是大小姐更體恤,更為自己好。

  主子何曾給過她尊嚴,她更是親眼所見,主子視她們這些下人如草芥。

  算了,管不了那麼多了。像她這種出身低微、又沒念過書的人,自尊本就是奢侈品。能在梁公館謀個差事、混口飯吃,已經是走了狗屎運了,哪兒還能奢求更多。

  於是,在梁秋時進到祠堂後,便開始執行二小姐的吩咐。將提早準備好的幾份報紙,順著門縫塞了進去。

  梁家初到一個地方,祠堂便已經建設得很好了。空曠寂寥的地界兒,供著幾個祖宗的排位。像極了古代皇上遷都,輝煌富麗的皇宮,總是提前建設好,然後翹首以待。

  地上沒有床,只有一處墊子,是給她下跪用的。她不知自己得在裡面待多久,遂是湊到窗前,嗅著外面那一縷陽光。

  即便在白晝,這裡也是黑咕隆咚。只有窄窄的一條窗戶,將一絲光線滲透進來。海島的日照充足,卻似乎與她無關。

  她被關在這裡,與外面隔成兩個世界。

  萬籟寂靜,一條羊腸小道,使包裹在鬱鬱蔥蔥的花園裡的祠堂,遠離梁公館的污濁吵嚷。

  她拾起地上那份報紙,入眼,便是換湯不要藥的指責。

  一人一口塗抹,恐也將她淹死了。

  慣於苦中作樂,這時候忽然覺得,被囚禁在此,反倒是對她的一種保護。走到街上,被戳脊梁骨都是輕的,很快便會演變成械鬥。

  與她遙遙相隔的傅緒書,此刻也在獄中,待遇卻是要比她好上很多。

  兩個人一個在天之涯,一個在海之角,位於海島對角線的兩端,不知決策者在忌諱什麼。

  獄警拿來了菸酒和夜宵,一一孝敬在傅緒書跟前,嘴上也少不了討好和巴結:

  「剿總,您屬下才來過,拿了不少銀子打點。不過我們哪兒敢收呀,全數奉還給軍爺了。如今,副將在外面等著,您看,是不是請他進來一敘?」

  傅緒書一路顛簸,風塵僕僕,此刻沒胃口吃飯,看著桌上的美酒更是反胃。

  原本想拒不見客,好好休息。可想到秋時的處境,還是任由擔心占了上風,點了點頭。

  副將進來的時候,看見桌上的吃食一口未動。不是什麼糊弄人的剩菜剩飯,占了色香味俱全,便知曉剿總有心事。

  「將軍可是用不慣異域的飯菜?要不我讓派兩個中原的廚子過來,親自給您準備飯食。用我們自己人放心一些,也省得番邦多股勢力混雜,萬一誰下毒。」副將上前一步,先敬了個軍禮,才開口抱怨道:

  「這哪兒是人待的地方,剿總怎麼可以住在這裡。老頭子是不是頭昏了,演戲演上了癮。他那麼愛裝腔作勢,怎麼不自己來臥薪嘗膽呢?天天讓剿總當他的替身,他自己倒是好,完美隱形了。」

  傅緒書坐在草蓆鋪就的矮床上,抬腿踹了副將一腳,訓斥道:「別瞎叭叭,口無遮攔。」

  他倒是不怕隔牆有耳,卻還沒做好跟梁幸儒正面衝突的準備。

  「爺睡得,你睡不得。把你們慣的一身毛病,嬌貴!」

  這幫人都是從泥腿子,被傅緒書一手提拔起來的。隊伍里的人,誰有傅緒書出身好。

  「我們哪是為著自己,咱家是替剿總抱不平。」副將被踹也不躲,站的筆直,面露不忿之色:

  「這地方我們能睡,在野外作戰,安營紮寨,被蛇蟲鼠蟻圍住了,也沒影響睡覺,因為累啊。長途奔襲的時候,走路都能睡著。可剿總不一樣,您怎麼能睡這種地方?」

  「行了,別廢話了。」傅緒書很快問出了自己關心的:「秋時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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