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千年的媳婦兒熬成婆

  葉君清講明白厲害關係後，睇著那童養媳道：「你留在這裡可以放心，以後有專門保護婦女兒童的法律，沒人敢違背你的意願。如果你實在害怕，可以跟我回華北，那裡的工廠、農田依舊需要工人。並不是脫離魔爪，就得離開家鄉。」

  「而是我若離開，我娘家一定不會饒了我。我一個婦道人家，獨自在亂世，又怎麼生存呢？」童養媳依舊未表態，這回，連一向尊重姑娘意願的葉君清，也不強求了。

  「如果你實在不敢信任我們，哪怕我願意不辭辛苦為你指條明路。我也尊重你的選擇。因為每個人都有決定自己生活的權力，我不是救世主，只能幫那些渴望光明的姑娘離開沼澤。若你覺得待在熟悉的環境更安心，或者覺得沖喜能衝出幸福和愛情來，我願意祝福你的嘗試。」

  女下屬對這童養媳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女人只有嫁人這一條出路嗎？離家夫家，你活不了？你有手有腳的，去城邑做小廚娘，你這麼勤快，怎樣不能活？或者去工廠學一門技術，提升自己，不比在這給人戲弄強？」

  她對她十分失望，若一個人心性剛強，沒人拉她一把，她自己都能起來。若是遇見那懦弱的，拼命去幫扶，也是爛泥扶不上牆。

  老夫人在遠處，不服氣地抿了抿嘴兒，說：「那替嫁也不是都不幸福的。」

  「是。但我不想在糞里淘金，我希望姑娘們還是能夠把命運，都掌握在自己手上。」葉君清說。

  「那你還能把我們這的姑娘都領走？那我們這村兒不是空了？都得打光棍了！」老夫人在心底盤算，這幫煞星走了，得領走不少姑娘。

  甚至如果她不是從千年的媳婦兒熬成婆，還處於年輕的時候，每日被婆母逼著下跪學規矩，動不動就執行家法，她都想逃跑。婚姻既是煉獄，也是牢籠。

  只是逃跑沒用，也沒勇氣逃跑。就算逃，又能逃到哪兒去呢。普天之下，哪裡都是女人受苦的地方，偏沒有避難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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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君清很快給出了她答案：「男人打光棍，你操什麼心？男人總是看不起女人這些'老娘們'，這回好了，讓女人永遠離開他們，他們該覺得省去了麻煩和米蟲，該高興了。總不能嘴上嫌棄埋怨女人靠男人養，心裡比誰都上趕著想犯賤供養吧？」

  「不是……這主要講究一個陰陽調和，如果男人都打光棍，沒人生孩子，那人類不是滅絕了？」老夫人讀了些書，通曉些文墨，自詡眼界跟那些鄉野婦人不一樣。

  但還是立即被女兵懟了回去：「繁殖癌是吧？寧可沒有生活質量的活著，也得一窩一窩生。人類滅絕與你何干？你連家人都不能善待，還操心那麼多。偽裝成胸懷天下的樣子，其實仁義禮智信都是你的遮羞布和擋箭牌罷了。若是男人打光棍的多，倒是件好事，看他們還敢不敢墮女胎，殺女嬰。」

  尤其是女嬰塔，聽來讓人毛骨悚然，親眼所見更是慘不忍睹，更是幾千年留下來的封建陋習。

  童養媳見兩邊吵得不可開交，瞬間陷入深思。這幫人不知從哪兒來的，會不會是拍花子的？尤其婆母時常告訴自己，外面的人都是沒安好心，把她騙去、搶去，手腳打折、割去舌頭，被迫乞討。只有公婆、夫君才會對她好，保護她。

  可是一想到，她時常要吃剩飯剩菜、到寒冷刺骨的河水裡洗衣服、被夫君騎在背上，給他扮演大馬。

  便決定為自己勇敢一次：「姐姐，我可以考慮一晚上再給你們答覆嗎？」

  「不可以。因為有千千萬萬的姐妹，像你一樣生活在水深火熱中。你耽誤我們一晚，就有無數的姑娘在挨打、睡草蓆、以為欲加之罪被折磨致死，被打死了拿毯子一卷，就被扔到亂葬崗里去了。」葉君清說。

  同時，鬆開了握著那姑娘的手。

  童養媳不知哪兒來的勇氣，怕幾個姐姐真堅定轉身離開，立馬揪住她軍裝的一角，聲音也由方才的顫顫巍巍，變得堅定清晰：

  「我……我願意跟你們走。」

  哪怕被騙了又能怎樣？生活還會比現在更糟糕麼。與其窩窩囊囊，像騾子一樣活著，不如為自己賭一把。

  葉君清十分欣慰地看了她一眼，萌生出一些新的念頭，又一個好苗子和得力幹將誕生了。

  如今有4億人口，只怕鄉村人就有3億。葉君清可以給那些被迫做妾、替嫁、沖喜的姑娘一條生路，還有千千萬萬的丫鬟，簽了賣身契，從事豬狗不如的工作，也需要人去動員，去告訴並幫助她們站起來。

  眼見自己買回來的媳婦兒，就要這麼被領走，老夫人內心止不住的悲哀，不知從哪兒來的勇敢，也忘了方才被人拿槍指著了。

  乍著膽子，追了出來：「那麼多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過來的，生了孩子心就定了，你們操這份心幹什麼？你們能救得了一時，管得了一世嗎？你們信不信，我今兒就把話放在這，就算再過一百年，你們的法律也寫好了，照樣有為了孩子，哪怕過得痛苦，也不離開丈夫和公婆的。你們還能管一百年以後的事嗎？」

  再者說，兒媳就像一頭大牲口，是他家買來的，屬於他家的財產。這跟進屋直接搶錢，有什麼區別。

  葉君清看出了她的心思，冷冷道：「你知道這樣的結果就好，好好傳揚，以後最後越來越多的人明白，不尊重女性，物化女性，最後的結果就是人財兩空。你只有對她好，才能家和萬事興。」

  頓了頓，繼續道：「我們可能管不了汪洋大海里的魚，但今天撈一條，明天撈一條，這條魚在乎，那條魚也在乎。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早晚有一天，會把這風氣正過來。」

  老夫人差點哭暈在老爺懷裡，想著鄰舍那些小媳婦兒，都跟受氣包似的。為了自己不能生兒子而自責，為了能伺候男人而驕傲。怎麼突然之間，這一切約定俗成的東西，都不對了？

  葉君清才離開這家院子，又轉身折了回來，仿佛想起來什麼似的，問道：

  「我方才聽你喊他表哥，你們是近親結婚麼？」

  老夫人讀過明清小說，又酷愛《石頭記》，並不覺得這有什麼。

  茫然不解地點了頭：「是啊。」

  葉君清看著這些文盲，頓時覺得知識普及的這條路，任重而道遠。第一步就是得大力發展教育，重視教書匠，將他們從臭老九的污名里洗脫出來，提高他們的社會地位。

  不然，連親上加親，都能被奉為最佳姻緣。生出一堆傻子，不利於提高國民身體素質。

  「跟自己的哥哥在一起，你不覺得羞恥麼？」

  老夫人想了想名著，實在不懂時代更迭為何把自己落下了，說：「那林妹妹還叫寶二爺哥哥呢。我很小的時候就跟了表哥，他說那是他愛我的方式，我只會覺得自己幸運，怎會覺得噁心。」

  葉君清看著又一個被矇騙欺辱的姑娘，想必跟她探討被男人強迫，她也會認為那是一種幸福。至於尊嚴是什麼？能當飯吃麼，壓根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