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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歡樂場

2024-10-07 09:09:21 作者: 碎紅豆

  軍醫離開後,梁秋時獨自站在閣樓上,記不起自己那日從江南的梁家公館一躍而下,落在地上時,有沒有跌痛腳踝。

  她那日發著高熱,被燒得迷糊,大抵沖淡了許多痛楚。後面只剩疲累感,想必腳踝沒傷到。

  明明方才宋郁文的聲音還在耳邊,眨個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見。就像昔年在北疆,她明明與他琴瑟和鳴,可她只是愣神的功夫,他便去赴了另一個女人的歡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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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該去恨他,可是怪自己不爭氣更多。拿不起,又放不下。

  此時二人隔著一道牆幕,一個在樓上,一個在樓下。

  近得幾乎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可最後還是被她強有力的心跳掩蓋。

  她怕他拂袖而去,是不願看見自己,或是公務繁忙,又轉身離開了。

  他應該知道自己來了吧。

  他是喜悅、期待,還是厭惡、逃避,也許更多的是,是漠不關心和毫不在意吧。

  梁秋時討厭一言不合就嚶嚶嚶流淚的嬌氣包,認為哭哭啼啼是弱者的表現,此刻,卻淚腺發達,眼淚不由控制地向下滾落。

  她的眼圈紅紅的,經歷著雷陣雨,仿佛下一刻就要發展成山洪決堤,將眼睛也哭腫。

  她太想他,她該下樓去,在他離開前挽留。哪怕看見他憎惡的眼神,和惡語相向。

  不,他是不會對自己惡語相向的。

  因著他一向清醒自持、教養良好,對她沒有愛,沒有恨,只有無盡的漠視。

  他會逃避嗎?她獨自在這裡有什麼意義,葉君清會怎樣想,是不是需要顧及一下正妻的感受,如果她問心有愧的話。

  不待她胡思亂想,便見面前的那扇門再度被推開,是宋郁文出現在長夜盡頭。

  時隔數月不見,他好像沒有太大變化,依舊是赤誠之心,滿腹經綸。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清冷氣質,看起來更像縱橫捭闔的元帥,而不是從前那個白面書生。

  他過於消瘦了,薄薄似紙片,仿佛有陣風吹過來,就能將他掀倒。

  他從不主動,這回也是一樣,不知是看得怔愣了,還是模糊記憶,勾起對許多陳年舊事的回憶。

  等不到他問候,不待他驅逐,她已像從前許多次那樣,哪怕中間隔著艱難險阻,也一路跋山涉水,朝他奔過去。

  一個小不點,抱著另一個病秧子,梁秋時將自己的整張小臉,都埋進他胸口。

  拼命且貪婪地嗅著他身上的味道,汲取令她熟悉的、從前的氣息。

  可是他變得好陌生,從前的硝煙味兒,都換成了中藥味兒。

  也是,脫離了戰場這麼久,怎還會有硝煙瀰漫。又始終生病,無法根除,只得用中草藥救急。

  就在她想再度搜尋,他身上有沒有其他女人的味道時,宋郁文強有力、寬闊的手臂,已環抱住了她,溫柔而堅定地回擁。

  還安撫般地,摸了摸她頭髮。

  他這一舉動,讓她如墜雲端,也縱得她愈發大膽,揚起小腦袋瓜,將下巴頦枕在他胸口,一臉無辜地譴責:

  「你身上有生人味兒。」

  她的占有欲還是那樣強,恨不能像狼王圈出自己的領地,將宋郁文這隻獵物,截獲在自己中央。

  宋郁文看著面前的山大王,低低「嗯」了一聲,語調里,是連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一抹柔情。若是被下屬聽見,只怕林參謀、李政委、警衛員,都會以為自己認錯了人,懷疑宋司令是不是被人奪舍了,還是病入膏肓,出了癔症。

  因他太正經了,也太公事公辦。

  「不行,我要讓你身上都留下我的氣息。」梁秋時霸道說。

  這一回,宋郁文依舊沒反駁,習慣了縱著她。可遇見她,那良好的修養便開始水溶,詢問了句:

  「當日,不是已經離開我了嗎?」

  那一刻,梁秋時從夢境中醒來,周身如墜冰窟,手臂一松,離開熟悉溫暖懷抱。

  「你是譴責我嗎?」

  宋郁文看著空落落的胸口,想將她擁回,克制力還是占了上風,只在距離她半步不到的地方停下。

  「沒有。」

  他怎捨得苛責她,哪怕她真將他出賣,他也不過寵溺笑笑。

  「是我想知道你離開我的緣由。」

  「我以為你不愛我,是我耽誤了你。」她恨自己一開口,眼淚便如斷了線的珠子向下滾落。

  「你喜歡她,所以想我走。可我厚臉皮一直扒著你,你不忍心趕我,才一直左右為難。」

  宋郁文終於知曉她的心思,真相又讓人那般難以接受。

  他覺得悲哀,又可笑:「只有你將我奉為神祗,其實我並不是你想像中的仁義禮智信。如果我真討厭你,我有一萬種法子,讓你近不了我的身。既體面,又不會落人口實。你不信我有這樣的能力?」

  若真討厭她,又怎會允許她夜夜荒唐,糾纏自己索取無度。他強行安撫,在疲憊之餘,幾乎被她折騰的散架了。她才不知饜足地沉沉睡去,留下漫漫長夜,給他靠毅力壓下心底激狂。

  「或者,你覺得我有那麼饑渴,亦或我是青樓男妓。還是你值得我獻身,委身於你,就能得到什麼好處?」

  梁秋時的小臉瞬間紅了,想起那無數個在北疆雪城的日日夜夜,他們鴛鴦交頸、翡翠合歡籠。她總想討好他,卻是他贈予的歡心更多。

  「可是,你從不給我三書六聘、八抬大轎。你沒有求娶之心,我不怪你。因我能懂得你沒法跟梁幸儒提親,可我步步逼婚,你也沒有一絲回應,好像我是你的負擔。分明辦不了民國婚禮,還有獨屬於硝煙中的血絲浪漫。」

  梁秋時才止住的眼淚,又因哽咽而有幾分說不下去。

  「我承認我是賭氣離開的,可你知道我小氣、愛計較,我受不了你的世界裡,除了我還有別人。不光女人,我連男人、狗、貓都不能忍耐。我希望你只看著我,只想著我。可你做不到,我也知道不該這樣要求,還不如就此放過,你輕鬆了,我也不用繼續折磨自己。」

  她說話就說話,偏這樣哭哭啼啼,讓他揪心。

  宋郁文早知這個小笨蛋不夠聰明,將話挑明了幾分:

  「我從來沒喜歡過別人,一直在乎的就是你。我能理解你的一切小情緒,是我精力不濟,沒做好包容你的工作。你說我的世界太多人,可你是獨一無二的存在。我對待你的感情,跟對待別人的不同。我對你,向來都是獨一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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