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說清
2024-10-07 09:09:23
作者: 碎紅豆
「我不該怪你,也不配指責你。是我沒將工作做好,才在你這裡吃了敗仗。我甘願受罰,也必須承擔這樣的結果。」宋郁文一直在反思,只是未與外人道罷了。
「我不該誇讚其他女同志,對你沒有個好態度,也不夠疼愛。那些錦衣玉食,如果你沒有,我不會給別人。」
別的女人,自有她的男人、爹娘、兄弟姐妹去疼愛,他連自己的小玫瑰都沒照顧好,有什麼多餘的能力,去兼濟天下。
梁秋時似乎想不到他會說這些,如墜雲端,如臨仙境,好像這場夢不真實。甚至夢裡都夢不到這樣的場景,他對她不是冷淡訓斥,就是漠不關心。
她委屈的咬著下唇,想給他一個台階,可終究也溢不出那句「你沒錯」。
話到嘴邊,變成了:「你太壞了,我真恨你。」
「是。我對誰都好,唯獨虧欠你太多。」宋郁文將少女重新攬回懷中,細細順著毛。
提起陳年舊事,也不做那鋸了嘴兒的葫蘆:「我一直都想娶你,甚至我曾經寫了結婚報告,遞交上去,長官也批了。」
梁秋時摟著他的腰,仿佛迎面被人敲了一悶棍,她為自己的任性賭氣,真的付出了太大代價,也誤會了他太多。
「我一直都沒問你,你後來是怎樣離開的。」宋郁文說。
如何離開的他,又如何從北疆到了江南,再從江南輾轉到華北。
「我陪著你走荒漠,踏荒原,奔波對我來說,並非難事。」好在,她還年輕。
已經記不清那段過往了,可還是願意與他提起,仿佛能跟他說說話,這樣依偎著他,便是世間最美妙的事。
「那時離開北疆,心裡又痛又氣,原本想四海為家,到處流浪。迷茫的時候,撞見了傅緒書的偵察兵,被他帶了回去。我一直感激於他的照顧。」
並不是宋郁文粗心,照顧的不好,而是她對他期許高、要求高,他做了多少都覺得還不夠、不滿足,還想再進一步,被他縱容的得寸進尺。
而傅緒書則不同,她不在乎他的付出,不期待不珍視,那傅緒書為自己做了一點,她都覺得感激不盡。
「只是,那夜從城市回來,沒有坐小車車,北疆太冷了,凍傷了我的腳。後來挑開凍瘡時,痛得我一直咬著下唇,險些咬舌自盡。」
她的一雙粉嫩小腳丫,為她承受了太多。不是墜樓,便是受凍,跋涉更是家常便飯。
梁秋時不是故意在他面前裝可憐,只是沒故作堅強罷了。
也不知怎麼,忽地想起傅緒書陪她吃飯、給她瞧病,一個三尺男兒,因為她不聽話,而奶凶奶凶的樣子。一個小霸王,逼著她休息,強迫她好好照顧自己。
宋郁文為自己的失職而內疚自責,還未說出道歉的話,就聽她又問了一句:
「傅緒書現在怎麼樣了?我聽說他在獄中輕生。」
宋郁文心底掀起驚濤駭浪,不過表面上依舊風平浪靜。就像一艘即將觸礁的大船,還在坦然以待冰山。他太想知道,自己不在的日子裡,秋時與傅緒書是怎樣相談甚歡、一見如故的。
大抵是他沒守住自己的身,便以己度人,擔心她也沒守住自己的心。
輕咳一聲,掩飾失態,方以手抵唇,繼續說道:「還不知那邊的情況。如果你擔心,有了消息,我會告訴你。」
他想聽她否認,說不擔心。
可這一次,他那已經長大的小姑娘,令他失望了。
梁秋時點了點頭,說:「好。謝謝。」
她跟他倒是生分客氣,就像那一日,握住他手時,被炮聲隆隆嗆得聲音沙啞,還在同他聲嘶力竭:
『你要善待傅緒書。』
甚至他答應了也不行,必須要他親自過問。免得那樣驕傲的剿總,在獄中會因為想不開自盡。
明明以為傷口結痂,便不再流血了。可撕開後,還是那樣疼。
那日的她如此專注傅緒書的處境,都忘了宋郁文胸口中槍。就像此刻,認真的小模樣,若是為著自己便好了。
「後來呢?」宋郁文想知道他們之間的過往,卻又有幾分不敢聽。
「後來,你贏了,我被迫離開了北疆,回到江南。」後來,梁秋時便不想再說了,少了陳述的欲望。
分開的這段時間,她不知是否物是人非,也不知這份舊年的心動,能維繫多久。
「那日我賭氣說,我希望戰敗的人是你。對不起,是我撒謊了。我寧願自己缺胳膊少腿兒,命喪黃泉,也希望你好好地。」
「我知道,我怎會不明白。」宋郁文擁著她,坐在沙發上,才用自己的水杯,給她倒了溫水。
冷水與熱水交替,試了好一會兒水溫,才遞到她跟前。
「你在江南可好」
「在江南的日子,跟從前沒什麼兩樣,或者處境只會比從前更糟糕。你該知道,因著你在那裡讀過書,明白他的品行。我父親一直都是那樣,對我,或者對誰都是一樣。可能對我更苛刻吧?但這個評價,也有失公允,因他對誰都苛刻。」梁秋時抿了一口溫水,實在不想提這些魑魅魍魎。
好像才把他想起來一般,一雙剪水雙眸,像練習了許多次那樣,直勾勾地瞧著他,便能將人看得骨頭酥了半邊。
「那你呢?」
宋郁文不答,只說:「那你,是如何從江南離開的?」
他不信梁幸儒沒設下天羅地網,讓她插翅難逃。
「他是想將我嫁一外交官,不過除非我樂意,否則我不會做任何人的棋子。他被你們搞的焦頭爛額、憂心如焚,我瞅准了時機,在他疏於防守的時候,帶病離開的。」梁秋時大抵是被自己的機智逗笑了,眼角眉梢皆是得意,還未褪去少女的天真與嬌憨。
歡愉與惱怒,盡數都寫在臉上,未遮掩半分。她蕙質蘭心,偏在他面前,沒有半分城府。
「你生病了嗎?」一個病入膏肓的人,不關心自己。看著她活蹦亂跳的樣子,還是難掩擔心。
「現在已經無大礙了。那日得知你娶妻又受傷的消息,一時間急火攻心,淋了雨,就轉成了高熱。」梁秋時苦澀笑笑,好像提起這段往事,雙方就都痛得難以自持,將彼此越推越遠。
「發了燒,你還往外跑,不怕燒成肺炎,沒辦法治療?」宋郁文難得對她帶了責備的態度,好像從前那些訓斥又回來了,他又成了北疆雪城的那個舊人,好像一切如舊,沒有滄海桑田。
「所以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難怪我父親常說,近墨者黑。你不也是,受著傷,還堅持高強度帶病工作。不怕槍傷發作?」梁秋時調皮反問。
不過她不說,宋郁文也能想明白。若不在她生病時,父親放鬆警惕,她又怎麼能逃出來。
好在她行醫數載,出了江南,便開始尋找抗生素,生生挺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