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為理想發光發熱

  宋郁文已將結婚報告遞交了上去，有了夫妻之名，卻仍舊對那些東西耿耿於懷。

  葉君清想過不還了，但架不住宋郁文三天兩頭去討要。

  無奈，只得將自己吃剩下的半罐咖啡和軍用牛肉罐頭，給宋郁文送去。

  站在他暫時借住的農家小院外頭，抬手搭起小傘，遮擋住春日正午微醺的暖陽。

  「你自己明明以好逸惡勞為恥，以艱苦奮鬥為榮，要回來閒置，不是更浪費？就算想將營養的食物給傷病員，他們未必享受得來。何況，大戰在即，應該適當放棄這些沒有作戰能力的人。把資源傾斜給能打勝仗的兵。」

  葉君清一向沒那些彎彎繞的花花腸子，說話也喜歡不過腦子，何況被寵慣了，也沒誰需要她照顧對方情緒。

  

  想怎麼說，就怎麼說了：「慈不掌兵，這些拖累，依我看，應該將他們的藥也停了。」

  說完，作勢便要往裡走，但卻被她的丈夫攔住了。攔在了外面，好似他那間空屋子，不能被任何陌生女人沾染。明明舊愛已是看不見了，從前都不顧及她感受，現在卻格外害怕她生氣。

  「就算我沒有慈悲心腸，對待傷病員殘酷，將士們看在眼裡，誰還敢賣命？都會物傷其類。哪怕我是演，為了人情世故，也得對戰友不拋棄、不放棄。」顯然，這個道理，葉君清並不懂。

  從前他們隔得遠、聯繫少，宋郁文還不覺得有什麼，如今倒是發現價值觀衝突的厲害，兩個人的矛盾愈發尖銳明顯。

  「你這樣的思想，應該出現在匪敵，而不是我們這邊。我看你不是女權，而是女拳。你也不是提倡男女平等，而是女尊男卑。要是如你所說，那些被沖喜、替嫁、當童養媳，身由不己的婦女，也不能為你做出實際貢獻，你還拯救她們，勞心勞力做甚？」

  葉君清一噎，一葉知秋，仿佛能看見，他昔日是如何教導梁秋時做人的。

  「算了，我也知道，當你老婆，就得吃苦耐能，以身作則。得虧梁秋時跑了，這哪兒是人過的日子，不光不能開小灶，還得受委屈。不過你是料定了我不會跑，因為利益原本就比情義，更加牢固穩定。我為了自己的理想抱負，和宏圖大業，在你失勢之前，必將不會放過你這條大魚。」

  葉君清說得很清楚，也不想藏著瞞著，故作真情。因為那樣宋郁文信不信不要緊，她自己先把自己噁心著了。

  「若是在戰爭年代，我被迫與你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那是沒有辦法的事。若是和平年代，你哪天馬失前蹄，不再能給我提供價值和幫助，做我的靠山，我不會跟你講什麼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會毫不猶豫地把你踢開。」

  至於宋郁文罵她是女拳，她根本不在乎，她就覺得那軟軟糯糯的小姑娘，就是不該被萬惡自私冷漠的男人糟蹋了。

  她寧願當女拳，也不當男人的打手，做誰的小嬌嬌、金絲雀。

  她說這番話，也不過陳述事實，並無賭氣的成分。跟寵愛自己、心疼自己的男人可以賭氣，跟一個不在意自己、無視自己的男人，有什麼好賭氣的。

  「你想多了，我從來沒把你當成我老婆，也不需要你跟我同甘共苦，樹立形象，以正門楣。」宋郁文聽了她這番肺腑之言，並不覺得驚訝，甚至習以為常。

  因為他熟悉中的那個葉大姐，就是這樣的心直口快，嫉惡如仇。

  他也不是含蓄的人，只比她還直白：「所以你可以不履行妻子的責任，也不必指望我履行丈夫的義務。純粹是這些東西，你不配吃。你可以從別處尋來，但指望我給你開小灶，不可能。」

  葉君清一頓。心底到底還是有一絲失望，因著從前他們沒有親密無間，還是舊時好友，昔日兩小無猜。

  如今，他們有名無實，卻是連以前發小、同鄉的情分也沒有了。

  「你到底還是遷怒於我了，哪怕我想跟她去解釋，你從未喜歡、甚至追求過我，你也不給我這樣的機會。直接將我判了刑、定了罪。」

  宋郁文未置可否，因為他根本不在乎：「你是無心之失，還是蛇蠍心腸，我無所謂，因為木已成舟，糾纏動機，除了浪費精力，已是毫無意義。」

  葉君清看著一向講理的人，無能狂徒，替他悲哀，卻也知曉，再譴責他、道德綁架他，也是於事無補。

  只要不會影響她解救婦女大業，便一切都值得。為臭男人浪費口舌，都是不值得，但為了美好的女孩子，犧牲自己的時間、幸福，都值得。這世上不能沒有女孩子，女孩子就是世界之光。

  只要一想到，哪個被拐賣到某個山溝溝里的女子，她明明可以上學堂、進工廠，卻被用鐵鏈鎖著，像個牲口一樣不停的生孩子，便覺得以身飼虎，沒那麼難捱。

  尤其，宋郁文又不是虎，他最大的過分，就是不愛自己。巧了，愛情不是葉君清需要的，她需要的是為理想發光發熱。

  至於其他，宋郁文是個有底線的人，並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只是葉君清離開的時候，還是瞠目結舌，因為見一向清心寡欲、兩袖清風的宋司令，從咖啡罐子裡舀出一勺，也不泡，直接咽了進去。

  她看得眉心直突突，很想上前教給他洋人的正確吃法，就見結果很糟糕，他將那一口，連同這兩日沒吃什麼東西，只有些水，盡數全吐了出來。

  吐過後，依舊跟沒事兒人一樣，因為前方的戰場，還在等著他。

  「我答應你，以後可以偶爾給你濫用私權的機會，只要你做的事，是對人民和百姓有益。而不是為著自己，也不是有害於他人。」

  葉君清明白，這就是該她懂得進退的離開了。

  「有害也是有害於惡人，我不支持廢除死刑。若是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她原本還想給他拿塊毛巾和清水，讓他漱漱口，洗把臉。只見警衛員都不敢靠近，成年人的世界，到底沒那麼看不懂眉眼高低，還是乖乖退了回去。

  夜半，宋郁文再度親臨前線督戰，林衍清始終陪在他身邊，寸步不離，陪他第一時間接收前方陣地發過來的電報。

  宋郁文不知是不是那咖啡燒心，還是一連幾日飲食、作息不規律，只覺胃裡一陣翻江倒海，讓他想吐。

  直到前方發來戰報：「宋總，敵人瘋狂反撲，將咱們才站穩的根據地雪城，又奪回去了！」

  宋郁文臨危不亂，很快交代了下去：「成敗在此一舉，給前方幾個師長發電報，告訴他們，不要被敵人嚇破了膽，立即組織反擊，把雪城，給我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