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英特納雄耐爾
2024-10-07 09:06:51
作者: 碎紅豆
梁秋時後面跟她說了什麼,自己都記不清了,腦海中、只反覆迴蕩著她說的那個名字,以及葉君清來北疆了。
這個騷狐狸跑到這裡來做甚,破壞自己的感情和婚姻麼?
梁秋時從未像此刻這般煩過,哪怕從前在江南讀書時,因背不下來《傷寒雜病論》,被老先生打手板,也沒這麼心焦麻亂。
不說話顯得不近人情,不得不敷衍著:「警衛員都是大男人,能做好什麼?再者說,郁文一直教育我,警衛員也是別人的兒子,不可以給我當奴隸。每個人都應該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後半句對,這前半句林太太就不同意了,糾正道:「難怪宋司令總教導你,你這思想確實有待提高。大男子主義,是八旗子弟才有的臭毛病。咱們女人能頂半邊天的意思,不是讓男人當大老爺,等著女人像老媽子一樣伺候。而是女人可以走進工廠里上班,男人也能在家搭把手。你這樣,會把男人慣壞的。」
梁秋時心底有點不悅,誰願意一天到晚受教育啊。但是這個年代的人,不知為何,都一身爹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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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知道對方是為自己好,不是單純有好為人師的毛病,依舊心底暗暗不爽。
「是嗎?可是我喜歡慣著宋郁文,我願意把他寵成大老爺。誰讓我喜歡他?若是我不願意的事,也沒人能逼我。」
林太太小臉一紅,捂著嘴樂,也不知這等沒羞沒臊的話,她怎麼張口就來。不愧是在十里洋場浪跡過的女人,嘴上這麼不規矩。
「這夫妻閨房夜話,哪兒能隨便掛在嘴上。」
「您是何時過來的?應該早打聲招呼。不說接風洗塵,我該請你吃頓飯的。雖然我這裡也是吃糠咽菜,但畢竟郁文與林參謀一塊共事,是多年的摯友。」梁秋時不在意旁人的評價,故作不以為意地問:
「葉君清,有沒有說她來北疆做甚?」
「不用這麼客氣,以後打完仗了,等你們結了婚,咱們一塊回西北,共同處事的機會多著呢。不差這一會兒。」林太太是個和善的人,待人真誠友善,沒那麼多花花腸子。
一看就是在同工同酬的環境下,薰陶出來的赤誠與坦率。
直言道:「我才結束了西北那邊的工作,想著現下太平些,剛到。其實那些長官夫人,真沒幾個像你一樣,一直隨軍的。不是她們吃不了那份辛苦,是新中國建設需要人才啊。長官的太太,有幾個胸無點墨的?不得留在大後方,在百廢待興的新時代,當開墾荒地的孺子牛?只有你,浪費這一身才華,跑到這窮山溝溝里。有宋總一個人就夠了,你還要來這數充濫竽。」
林太太說話倒是有趣,梁秋時在她的幫助下,很快幹完了活,笑容里,還有一絲心悸:
「其實我也不算濫竽吧,我在這裡也沒有整日圍著他轉,以後你在這裡時間長了就知道,軍醫院裡總能看見我的身影。」
至於是去站一站,走個過場;還是從早待到晚,勤勤懇懇,就不是林太太慷他人之慨,拿別人的精力成全自己的奉獻精神了。
她可以自己奮鬥,但不能自己還沒動呢,就拼命去鞭策旁人。
忽地想起她那隨口疑問,不知她正等著答案呢,只拍了拍身上的大褂衫,老實巴交答道:
「不知道,葉記者為什麼來北疆,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帶著任務過來,為了傳達上級命令;可能是公事公辦,單純過來做採訪;也可能是為了過來看宋總,至於是公事,為了寫稿子,還是私人,因為私人交情,我就不得而知了。」
梁秋時始終悶悶不樂,幹完了家裡的活計,到軍醫院去的時候,也是如此。
有小護士看見了她手上的凍瘡,並不以為意,因著每日面對生離死別,戰士們的槍傷、貫通傷,都比這一個小小的凍瘡嚴重的多。
甚至因為軍醫院缺人手,很多軍醫發著高燒、身患瘧疾、上吐下瀉,都不耽誤堅守崗位。
梁秋時在這裡做著事,負罪感卻絲毫沒少,享樂有罪,眾人都在這裡忙碌,她怎麼可以休息。
手上的傷疤又疼又癢,但卻沒有止疼止癢的藥膏,即便有,也不是給她用的。
在這裡忙碌到日落西山,直到夕陽渲染了半邊天,濺出橙黃一片。
從軍醫院出來,聽見外面是才巡防回來、準備換崗的小戰士,口中唱著:
「宋司令員,命令往下傳。紅旗一展,大軍沖向前。人民戰士,像猛虎下了山。為人民立功,咱們比比看。誰頑強,誰勇敢。誰英雄來,誰好漢!人民的勇士們,個個爭上前。不消滅敵人,不算英雄漢!」
這歌梁秋時聽著不熟悉,不知何時寫出來的一首新軍歌,隨即攔下一個小戰士問道:
「這是何時學會的歌?」
那小戰士答:「是葉記者寫的詞,找文工團的女兵譜的曲。」
小戰士回答過後,已先於一步走了,留下一排軍歌嘹亮:
「對付梁匪軍,展開運動戰。進入戰鬥勇猛又果敢,迅速隱蔽地接近敵人。猛打啊猛衝,一起猛追趕!東邊打,西邊攔。南邊截住北邊圈。打得梁匪軍,叫苦連天。打他個徹底的殲滅戰。」
梁秋時即便很酸,還是不得不承認,兩個人同樣受過藝術薰陶,都有點藝術細胞,葉君清的這首歌堪稱妙筆生花、神來之筆。
在遍地都是文盲的時代,這樣一首嘹亮的號子,前半段講思想,後半段寫方法,寓教於樂,讓戰士們唱著歌,就把宋司令的作戰方法和為什麼而戰,記在心裡了。
她怎麼就不會這麼拍馬屁。
正懊惱於自己不夠聰明、情商也不高時,警衛員將軍用小汽車開了過來,同她道:
「梁大姐,司令派我過來接您,說他這會兒就從指揮部出來,準備帶您去泡溫泉。」
梁秋時的心情,立即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心底又酸又澀又甜蜜。心情起起伏伏,總是能輕易被他影響。
她想問問他葉君清的事,可又不知該如何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