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心照不宣

  一行人迎著落日餘暉前進，程珞沒帶遮陽傘，微微眯著眼睛，剛剛又是一頓飽餐，此刻倍覺慵懶。

  說了那番話後，她便向前眺望，目光描摹著不遠處建築物的輪廓。餘光之中，總覺得有什麼東西格外晃眼，也許是裴謙弈的白西裝，也有可能是他亮閃閃的眼睛。

  「我現在可以要最後一個了嗎？」他的聲音落在她耳畔，飽含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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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程珞找了塊地上的小石子踢，著力點沒選好，踉蹌了幾步。

  裴謙弈忙扶她一把，她那身黑裙本就裹了一襲陽光，經他一碰，又燎起熱意。兩人距離縮近，他的聲音更加清晰地入耳。

  「我的好感積分是不是到一百了？」他提起他們先前的約定。

  程珞站穩了身子，略微回過頭去，作沉思狀，「我不記得了，好像還差一點吧。」

  「那我的呢？」她又順勢問道。

  「滿了。」裴謙弈答得迅速，向前走了幾步，似乎是要尋她先前沒踢遠的那顆石子。

  「真的？沒騙我吧，什麼時候滿的？」程珞停下腳步，「那你也不……」

  她收了聲，見裴謙弈又把石頭踢回給她。

  「怎麼還玩上了？」程珞用腳尖輕輕攔了一下石子前進的軌跡，「我穿高跟鞋了，不好踢，你來。」

  他們即將要通過一條馬路，恰逢綠燈，她心血來潮，「你能踢到對面去嗎？」

  話一出口，她只覺得自己小了十歲，像是拉著兒時玩伴，隨時隨地都能幼稚地找些樂趣。

  「我試試。」裴謙弈側過臉笑了一下，稍停兩秒，石子躍起，飛速划過一條流暢的軌跡。

  程珞的目光追尋而去，也就是一兩秒的功夫，石子避開人群，穿過馬路，不偏不倚落入低矮的灌木叢中。

  「不錯呀。」她很是捧場。

  「嘖。」身側立馬傳來有點不耐的一聲，男生個子不高，大概還在發育，腿部肌肉卻很發達，一身短袖短褲穿得松松垮垮的。他單肩背著個書包，隨意瞥了兩人一眼。

  也不知這聲明顯的咂嘴是不是沖他們而來，程珞向左看去，才發現中間的門面上掛了個招牌，黃色的藝術字很是顯眼，寫著揚帆託管中心。

  男生看著心情不悅，嘴裡依稀吐出兩個字眼，幾乎只聽得到氣流擦過的聲音。

  程珞稍一聯想，頓時明白過來，看向裴謙弈，「我們好像被初中生嘲笑幼稚了。」

  「叛逆期了吧，裝酷呢。」裴謙弈並不在意，也看了一眼託管中心的招牌，「周末既不能出去玩，也不呆在家裡休息，被送來託管，是應該有點火氣。」

  「大概爸媽沒時間，卻又對他很嚴格吧。」程珞也有點感慨，目光一掃，剛好看見男生放在側袋裡的飲料瓶掉了出來，哐當一聲，格外明顯，一直滾落到她腳邊。

  程珞順手撿起，男生偏過頭來看，臉上沒什麼表情，「哦，謝了。差不多喝完了，麻煩你幫我扔掉吧。」

  交通信號燈刷地變紅，大部隊加快了步速，剛好通過馬路。她與裴謙弈停下，隔著川流車輛，好友似乎回頭張望了一眼，與她做了個揮手的動作。

  程珞便拿著手上的飲料瓶搖了幾下，左右掃視兩眼，方才那個男生向左拐去，而他前面不遠處就有一個垃圾桶。

  「瓶子給我吧。」裴謙弈語氣輕鬆，「我再給你表演一個。」

  她大抵猜到他要做什麼，笑道：「這位幼稚的裴同學，你要是踢不進去，可要自己去撿。」

  「好。」裴謙弈打量了一眼垃圾桶的位置，將瓶子放在地上，沒怎麼猶豫便抬腳一踢，遊刃有餘，正中靶心。

  「剛好踢進可回收的那個桶，不錯。」程珞表揚道。

  男生倏地停下，回過頭來張望，陰沉的臉上終於多了幾分好奇，視線最終落在裴謙弈身上。

  裴謙弈向他走近幾步，「你踢球？」

  「踢啊。」男生微微仰頭看他，語氣有點拽。

  「而且是隊長。」裴謙弈沒用疑問句。

  男生先前走在他們左側，這下他整個身子都轉過來，程珞才注意到他左胳膊上的紅色袖標，背景是一隻獵豹之類的動物，還有黑體的英文字母「C」，應該是專門訂製的。

  雖然穿著常服，卻隨身佩戴隊長袖標，拋去那點微妙的炫耀心思，也可見男生對其的重視與熱愛。

  「是。」男生點頭，說話仍是簡潔。

  「這次省內的中學生足球比賽，該不會就是你們學校拿的冠軍吧，隊伍名字叫赤風？」裴謙弈指了指他的胳膊。

  男生眼裡閃過一絲驕傲，一連拋出兩個問題，「你關注這個？你看了電視新聞？」

  裴謙弈卻沒回答，只是從西服口袋中摸出一張名片遞給他。

  「哈？」男生開著玩笑，「怎麼，你該不會是什麼球探，看中我的才能了吧？」

  「遊戲公司啊……」他有些疑惑，似乎還摻雜著一點不易察覺的失望，又稍微抬高了些音量，「行雲？」

  「你這人可真奇怪，還是副總經理呢，給我名片幹什麼？」男生的話稍稍密集起來。

  「你確實有一些才能。」裴謙弈的聲音很淡然，卻莫名讓人信服，「拿著這張名片，關注一下行雲的消息。如果願意的話，到時候再跟我打電話吧。」

  「等到……」他想了一想，「天氣變得寒冷的時候，來磨鍊更好的踢球技術，怎麼樣？」

  男生捏著名片，沒有回答，胸腔似乎有輕微的起伏，一直盯著他看。

  「綠燈了，我們走吧，等會跟不上他們了。」裴謙弈退後兩步，看向程珞。

  「嘿！」

  兩人剛走到馬路上，又聽見身後傳來男生的呼喊，「你真的覺得我很厲害嗎？你知不知道我的名字啊！」

  裴謙弈沒有回頭，只是道：

  「以後，你要是變得更厲害，就不再需要向別人自我介紹。」

  男生不再說話了，程珞悄然回過頭去看了一眼。他撫摸著自己的隊長袖標，繼而轉過身去，一路小跑，迅速消失在她的視野之中。

  「你還有名片呀？」她問道，突然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挽上了裴謙弈的胳膊。

  「嗯，口袋裡放了一張備用的。」裴謙弈似乎很滿意這樣的姿勢，自然地將手臂收緊了些，「這陣子在關注中學生足球，也挺巧的。」

  「你有新的計劃和安排了。」程珞這下也不用疑問句，與他之前的口吻如出一轍。

  「有。」裴謙弈這個字說得頗有分量，「不過，也得先等公司穩定下來，還有不少事情沒解決呢。」

  「暫且只是一個想法，慢慢說給你聽。要是有任何新的進展，自然要跟我的……嗯，匯報。」他囫圇吞下去一個詞，又笑著看向程珞。

  「剛剛那個話題被我打斷了，我們還是繼續吧。」裴謙弈認真道，「嚴格來說，我的確騙你了。」

  「因為，那個分數一直以來就是一百分，我並沒有把它從五十分算起。」

  「當初我們決定玩這個積分遊戲，自然是為了理性判斷，我們適不適合建立真實穩定的戀愛關係。就當我任性了一回，在這件事上感性占了上風吧。我們就是百分百契合，一定會共度餘生。」

  裴謙弈帶著她一路小跑，在黃燈閃爍時跨過最後一截斑馬線，站定在一顆大樹之下。

  「程珞同學，」他清了清嗓子，「那麼我還差多少分呢？」

  「嗯……好像是一分，零點一分，還是零點零一呢？」程珞的臉龐也已沾染上笑意。

  「我好像讀懂了你的一點暗示，還有，你剛剛沒說完的那句話……」裴謙弈牽起她的另一隻手，「這種事情，我應該主動一點，率先來提的。」

  「讓你久等了。那麼，你願意……」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程珞則是悄悄咽了口唾沫，一臉疑惑地看著他。

  心中的小人大叫：這人怎麼不按套路念台詞啊？

  「不行，這馬路邊也太不正式了，我還給你準備了個禮物呢。」裴謙弈微微嘆氣，與她十指相扣，「這句話我要好好跟你說，名分可以先默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