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下班以後

  夏北靜俯身撿起天藍色的風琴式文件夾，不遠處還撒落了幾張字跡滿滿的A4紙。所幸是夏日，地上並無積水，颳起一陣風來，暴雨又敏捷地撲過去用爪子蓋住了。

  「怎麼東西都掉了？」方植留意到前方的動靜，小跑幾步趕了上來，順手將最後一張紙撿起，遞給程珞。

  「文件夾的提手突然壞了，正在打電話，準備調整一下姿勢，然後就這樣了。」程珞揉揉貓頭，將其抱起來檢查了一番。暴雨近日愈發活潑，但凡是她手裡東西拿得多一點，它總愛以各種方式亂動，再露出非常無辜的神色。

  鬧騰的性子恢復了，但也沒有以前那麼傲嬌，反倒是保留了黏人的特徵，偶爾還裝裝可憐。

  手機屏幕還能亮，應該是沒壞，只是鋼化膜碎了幾條裂縫。

  回到家，她翻出來一張新的手機膜。方植自告奮勇，說自己很擅長這個，火速幫她貼好了。

  

  途中又有意外發現。程珞切換軟體檢查運行時，方植隨意一瞥，興致勃勃地說起她關注的那個「北哥」很厲害，問她是不是在群里發現的。

  兩人這麼一交流，才知道先前方植拉程珞進的群里就有人推薦這位北哥的課程。他專門跑去訂閱了，覺得頗有收穫，只是納悶為何一直不更新。

  方植還在那感慨是不是賣課賺不到錢，可惜了這樣一位程序人才，言辭里不乏對其能力的認可。夏北靜就坐在他面前，愉悅神色已然掛在臉上。

  身份揭穿之後，方植有些驚訝。按照慣性思維，他一直以為北哥性別為男，隨後夏北靜拿出登錄界面在他眼前晃了晃，他便也很快接受了。

  大紙箱裡整整齊齊碼著瓶裝果酒，夏北靜和方植挑了喜歡的口味，各自提了一袋子，先後與她告別。

  臨走前，方植又向她感慨，說她這裡有個隱藏高手。

  「如果是北哥的話，專業能力可就比我高出一大截了。虧我之前還和她一起客套，以為大家也沒差多少，啊呀，真是尷尬了。」

  方植向來自信樂觀，之前跑來和她一起參加行雲的活動時，也是信心滿滿。但他也足夠坦誠率直，如今說出這話，或許有一定謙虛的成分，但更多的是側面印證了夏北靜的實力。

  「先後碰到你們兩個，我運氣一直很好嘛。」

  夏北靜能夠獨立自創遊戲引擎，毫無疑問是讓程珞大開眼界。但方植當初毫不猶豫地選擇加入，於她而言也是意義非凡。

  或許一切也是歪打正著，正是因為方植初次見面就誤會她，之後他多少抱著些彌補的心態，做事盡心盡力。

  而那時她比現在還要青澀，羨慕著裴謙弈的自信篤定，而自己怯懦猶豫。

  她尚且只有一點寫遊戲文案的經驗，頂多能拓展到策劃方案，對編程知識還處於一無所知的狀態，未曾想過自己成為組織者去創作遊戲。

  雖然前方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是原來也已經走完一段路了。

  「我們兩個嗎？既然你要放在一起說，我就接受吧。」方植向她揮了一下手，輕快地踩著台階而下。

  「方植，」在他身影消失在拐角前，程珞認真道，「謝謝。」

  他步子稍停，探出一個完整的腦袋，「我也應該謝謝你。」

  「好啦，記得體驗我們的軟體哦，走啦！」方植又迅速接過自己的話，有規律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直至樓道一片寂靜。

  程珞關上門，握著手機，徑直躺在了沙發上。

  今天確實有點累了，還沒吃晚飯，又是一個猶豫的選擇題。

  原本她提議三個人一起在附近吃頓，但夏北靜和朋友約了，方植的叔叔過生日，便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天色尚且明朗，程珞點亮了手機屏幕，給裴謙弈打去電話。

  他幾乎是瞬間就接起，「手機摔了？」

  「嗯，不過沒摔壞。方植順手幫我換了張膜，看起來就像新的一樣。」程珞說著，將手機從耳邊挪開，又打量了一番。

  反正家裡只有她一個人，程珞索性將手機放在一邊，打開揚聲器。

  「它也算是有經驗了。」

  「什麼有經驗啊？」程珞音色有點慵懶，在沙發上找著角度翻了個身。經歷了一天的頭腦風暴，她此刻身心放鬆，不太想思考。

  「累了嗎，吃飯沒有？」裴謙弈注意到她有些疲憊，解釋道，「就是想起來，我們重逢那天，你的手機也掉了。」

  「那種情況，很嚇人的好不好？」程珞笑道，也跟著他回憶起那天的場景，「你想想，要是你剛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好多年沒見的我突然攔下你，非說我是你女朋友，你什麼反應？」

  「嗯？那我就高高興興地接受了。」裴謙弈應對自如。

  「你這算不算趁人之危？」程珞譴責道。

  「好像是有一點。」裴謙弈把答案完善了一番，「還是要理清一下來龍去脈，然後高興地接受。」

  「不過，假如我們真的角色轉換，或許我也只能表面強撐著鎮定了。」他想想道，「遭殃的不是我的手機，應該是我的心率。」

  程珞溢出一聲輕笑，「你現在是剛下班？怎麼感覺你今天還挺閒的，一直可以打電話。我還沒吃晚飯，不如等會兒泡個面吃算了。」

  「我今天下午來了趟醫院，正準備回去了。」

  裴謙弈還沒說完，程珞打斷道，「你又受傷了？」

  「我沒受傷，」他語氣很柔和，「是公司要組織定期體檢，我來醫院和負責人談談。」

  「這種事情，也要你來負責的嗎？」程珞有些不解。

  「按道理來說不是，只不過原先打算合作的那家醫院臨時出了狀況。剛好我有一位同學，在市內另一家醫院當院長，口碑還不錯，我就主動請纓來看看。」

  「已經談妥了？」程珞問道。

  「差不多決定是這裡了，」裴謙弈的聲音忽然拉遠，背景聲變得有些嘈雜，「我在馬路邊發現一家泡麵小食堂，要不我們遠程吃個泡麵好了。」

  「啊？我還以為你會讓我別吃這個，結果是要和我一起吃啊？」程珞一副意料之外的語氣。

  「我覺得你上次給我煮的還挺好吃的。」裴謙弈頓了頓，似乎是在低笑，隔著電話傳過來，弄得程珞耳朵有些癢。

  「乖，方便麵沒營養，對身體不好，不吃了，好不好？」

  「我是不是應該說這種話才對？」

  他聲音刻意放低，比平日多上三分磁性，溫柔得像是風一吹就散了。

  程珞剛準備支起身子，手肘一軟，繼續癱倒在沙發上。

  這人大概是又開始角色扮演了。

  「別用這種聲音說話啦……」程珞悠悠道。

  「怎麼？」他稍微恢復了往日音色，「你還是喜歡霸道總裁，不喜歡這種貼心溫柔的？」

  「咳，像那種深夜男主播。」程珞評價了一番。

  「和老同學到底是生疏了，我不知道原來你聽這種東西。」裴謙弈的思考角度還是一如既往刁鑽。

  「……我沒有。」程珞覺得自己的否定有點蒼白，轉念一想，又道，「其實，我確實聽過很多，只為了找一個最像你的聲音。」

  「後來，終於找到了，不求相同，只求三分相似。夜晚輾轉反側，也好像有你陪著我一樣。」

  程珞一邊故作矯情，一邊狂掐自己的大腿，生怕自己會笑出聲來，破壞了好不容易端起來的憂傷語調。

  那邊安靜了片刻，他的聲音更啞了：「我想見你。」

  依稀混著一聲汽車的鳴笛。

  「你別在馬路上亂晃悠，沒開車嗎？」程珞問。

  「開了，這不是要吃泡麵麼？」

  「不准吃，開車回家自己做飯，今天就別來找我了，」她想了想，有樣學樣，「乖。」

  「好哦。」裴謙弈十分順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