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各奔東西

  大門虛掩著，程珞推開，瞥見方植已不在原處，反倒是勤勞地在餐桌邊收拾著碗筷。

  「你不是說等會還要開火，接著吃嗎？」程珞問道。

  筷子掉了一根，發出清脆的響聲，方植手忙腳亂地撿起來，應了一聲。

  「哦！我給忘了。」

  「你們吃火鍋了。」白悅淡淡環視了一圈，「味道都還沒散。」

  「吃……」方植只發出一個音節便不再吭聲，默默將空了的碟子摞在一起。

  「你準備說什麼？」白悅卻揚聲追問了一句。

  方植往幾人這邊慢慢悠悠地走過來，攤了攤手，「沒什麼啊，禍從口出，我還是少說話吧，省得又被罵。」

  白悅坐到沙發邊，目光移向一側：「都說了是我失態，一個大男人也不必這么小家子氣。你要有話就說，之前也沒少嘲諷我。」

  她忽而盯著方植看，「還是說，你膽子這么小，已經開始怕我了？」

  

  「……胡說什麼啊。」方植當即反駁，「你當自己是皇上，我不能觸犯龍威？」

  「我是想說，吃火鍋就肯定會有味道，房裡已經通過風了，你一進來就在那挑剔。想必也是，你家從來不會有這種味道。」

  方植沒看白悅的臉色，自顧自地說下去：

  「我知道你肯定會嫌棄。今天呢，就是看你不在，我才提議要吃的。沒有你，我們不用考慮那麼多，也吃得更自在。」

  他說完，四下安靜了瞬間。

  白悅將攤在腿上的紀念冊翻開第一頁，默不作聲。

  方植大抵也沒料到這番局面，又將求助的眼神看向裴謙弈和程珞。

  「拿的什麼？」裴謙弈自然地接過程珞手中的袋子，隨意問了一句。

  程珞搖搖頭，目光移向白悅。她微怔了一下，音色如常：「沒什麼，一點吃的，剛好從餐廳過來。」

  袋子厚且結實，配了保溫層。打開看，裡面的密封盒大小不一，流暢的弧線卻完美契合。從內到外找不到一個字或是圖案之類的標記，簡潔利落，反而顯得精緻。

  「打開看看是什麼。」程珞小心地取了個正方體盒子出來，沒有絲毫氣味溢出。

  緩緩呈現在眼前的，是一隻精美的球體，深藍色為底，群星閃爍，勾勒出星座軌跡，泛著晶瑩剔透的光。

  「星球蛋糕。」裴謙弈說出四個字。

  「是甜品啊。」程珞看向不遠處的方植，正好與扭過頭的他對視了一眼。

  他慢慢地走到他們身邊來，瞄了一眼，「不錯啊，看著和那個旋轉餐廳的做得挺像的。」

  「不然呢，就是那裡的啊。」白悅冷不丁開口說話，把剩下的盒子全部拿出來，熟練地一個個打開。

  有經典的西式甜點，也有傳統的中式點心，更不乏造型別致，猜不出原材料的。一時間，看得人目不暇接。

  方植快速掃了一眼，略微詫異，脫口而出：「怎麼會啊，餐廳告訴我不能外帶，甜品也不行。這是廚師的規定吧。」

  「是嗎？」白悅優雅地擦了擦手，「這些就是廚師本人給我打包的。」

  「高級餐廳想端著架子，硬說是廚師的傲氣。碰到有品位的常客，自然是可以破例的。」她說得很平淡，垂眸繼續翻閱著紀念冊。

  程珞已聞不到什麼火鍋的氣味，取而代之的是柔和馥郁的香氣，像奶油般絲滑，緩緩瀰漫。

  「我們這裡最愛吃甜的人是誰來著？」她明知故問了一句。

  裴謙弈配合地搖搖頭，說不是他。

  方植猶豫的這一會兒，白悅伸手將盒子又蓋上了。她用手指點了幾下，將其中幾盒挑出來。

  「這些要進冰箱，其他的就放外面吧。」

  「吃火鍋肯定很飽，是要歇一歇吧。」她抬頭看向程珞，「不過當天吃完口感好一點，你看著吃，每樣都嘗嘗。」

  「現在也能吃，俗話說，甜點是裝在另一個胃裡的。」方植也看著程珞。

  裴謙弈若有所思道：「這話倒是聽起來耳熟。」

  三道視線都莫名集中在自己身上，程珞不由得「嗯」了一聲，說不清是在贊同哪一句話。

  精緻的銀叉泛著光，方植拿了一把在手中。

  「還是說，我剛剛又說錯了話，這些東西已經沒有我的份了？」他詢問著。

  「你說什麼了？」白悅臉上的表情若無其事，紅唇輕輕吐出三個字：「我沒聽。」

  方植當即坐下，安靜地開始享用離自己最近的那盒點心。

  紀念冊翻到某一頁再也不動，程珞只看一眼布局與色彩就知道是哪一頁。

  白悅口中的「丑照」，在雨過天晴的後院，滿地是凋零的花，入鏡的臉卻笑得很鮮活。

  「遊戲做完了吧，是不是最後還有正式的頒獎典禮？」她忽而問道。

  「差不多，你的圖發了以後，今明兩天就能上交。」方植將嘴裡的東西咽下去，很積極地接過她的話，「頒獎典禮之後會通知。」

  「有時間的話，就一起來吧。」程珞向兩人發出邀請。

  「當然！」

  「好啊。」

  兩道聲音穿插在一起，莫名生出一些契合感。

  白悅合上紀念冊，「那我就走了，下次再見。我和司機說等我半小時，也快到了。」

  臨走前，她詢問程珞工作室的事情。

  「挺好，在籌辦中。你呢？」程珞又反過來問她。

  「去煙翠唄，」白悅語氣輕巧，「在公司隨便找個活干就好了。」

  「哦，我拿到大廠的入職邀請了。」方植插到她們的聊天之中，「輔導員總算不催我了，可喜可賀啊。」

  「恭喜。」程珞笑著祝賀他，「去大展拳腳吧。」

  「啊呀，隨便投的。」方植臉上卻流露出一絲迷茫，「我也不知道以後會怎樣。」

  「不過我倒是沒什麼壓力，暴發戶不缺錢嘛。我爸媽看我找了個專業對口的工作，挺樂呵的。」他又自我寬慰了一番。

  三人彼此看了一眼。

  「那麼，我們差不多就算正式解散，以後各奔東西了。」程珞語氣有些感慨，「祝一切順利。」

  大門打開的一瞬間，白悅又低聲說了一句：

  「我可能要開個畫展，會邀請你們的。」

  只是那句話不知怎地說得很快，明明是這麼重要的事，卻被她匆匆一筆帶過。

  程珞張了張唇，瞥見方植對著她的背影大叫了一聲：「白悅！」

  「為了避免你生氣，以後就不叫你什麼白家千金大小姐了，我保命要緊！」

  他的聲音迴蕩著，又匆忙補充了一句：

  「我是說，假如以後還和你有交集的話。」

  白悅回頭，「下次，你就說你是我的朋友吧。」

  方植愣了一會兒，不解其意。

  她罕見地流露出歡快而天真的笑容：「旋轉餐廳，報我名字，廚師會給你打包的。」

  說完，她坐進豪車，迅疾地消失在眾人視野之中。

  「天吶，她瘋了吧。」方植喃喃自語。

  「沒翻舊帳，沒發脾氣。我說吃火鍋那些話，她裝作沒聽到，現在還要給我開小灶？」他總結道，「真的不對勁。」

  程珞轉過身，從某個時刻起，裴謙弈好像就與他們拉開了一些距離。

  他的目光很平靜，柔和地落在她身上。

  對視之間，似有千言萬語，而他們不約而同沒有開口，她率先移開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