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她的生活

  豪華的燈飾熠熠生輝，典雅氣派的客廳內空無一人。

  廚房裡隱約有鍋碗盆勺碰撞的聲音，繫著圍裙的婦女站在窗邊低聲說著什麼。

  「誒，是，小姐這兩天起得晚。胃口好像一般。」

  「好的，我去看看。」

  掛斷電話，婦女擦了擦手，腳下走了兩步又折回來，端上白瓷小碗才出了廚房。

  她目光所及的那扇門忽然打開了，白悅攏著頭髮從里走出，跟她打了聲招呼：「王姨。」

  被稱作王姨的婦女正是白家的廚師，她應了一聲，臉帶笑意。

  「小姐已經打扮好了，白老闆還特意打電話給我，擔心……」

  「忘不了的。」白悅打斷她，語調微微上揚，「這次讓我赴的約，肯定又是什麼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做女兒的哪能不領情。」

  她是說給誰聽的？這屋裡就只有她和王姨兩個人，也不會有一道渾厚的聲音語重心長或是耐心哄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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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上擺著一碗酸梅湯，用了兩朵桂花做點綴，旁邊是一把精緻的湯匙。

  白悅卻直接端了瓷碗遞到嘴邊，一口氣喝了小半碗。

  「還是和以前一個味道。」

  「老祖宗傳下來的秘方，按著步驟一個不落地去做，味道變不了。」王姨聽她這麼說，臉上也輕鬆起來。

  「我走了。」白悅起身，隨意挑了一隻包，眨眼就消失在餐桌前。

  她沒想到落座後還要等，微微蹙眉，叫侍應生過來，點了一支舒緩的鋼琴曲。

  城市正中心，頂層旋轉餐廳，今日對外宣布不接待客人。經理躺在不遠處的五星級酒店，心中愉悅，包場的人毫無疑問是富豪之子，闊綽得不可思議。

  琴音漸弱時，男人終於來了，帶著一臉倨傲。

  白悅在心中覺得好笑，抬眸盯著他看，「你遲到了。」

  「白小姐這頤指氣使的樣子，大小姐當慣了吧。可我也不是普通人，恐怕你不能那麼任性。」

  男人大大咧咧地一坐，說話意有所指，眼神也開始上下打量她。

  「行了，吃飯吧。」他手一揮，「這寸土寸金的地方，包下來夠有誠意了吧？」

  白悅面無表情地翻閱菜單，忽而停頓了一下，將菜名報上後，得到男人的一聲嗤笑。

  「你是不是沒來這裡吃過飯，點的都是些不入流的東西。」

  他敲了個響指，一口氣說了一連串：「就我說的這些，準備上菜吧。」

  對面傳來一聲難以忍耐的嘆息。

  「不知道我今天為什麼來這裡。」白悅睥睨地看他一眼，「先是遲到，然後又不讓我點菜。你還真是基本的尊重都不懂啊。」

  男人給她鼓起掌來，「說得好，我也看不上你這種蜜罐里養出來的毒婦。」

  「白家？煙翠？我可招惹不起，告辭了。」

  語畢，他毫不猶豫大步離去，以一種極不禮貌的方式將白悅留在原地。

  將紅酒呈上的侍應生第一時間注意到這番局面，低頭輕聲詢問：「小姐您好，菜還上嗎？」

  「……上。」白悅吐出一個字，繼續道：「他點的那些沒做好就不要了，我再加四道菜。」

  侍應生點頭，轉身想取菜單，卻又聽到她漫不經心地說：

  「廚師知道我想吃什麼，我姓白。」

  他只遲疑了一瞬，當即反應過來她的意思，恭敬地離開了。

  窗外的風景緩緩變換，白悅瞟了幾眼，仍覺得氣悶。方才當著外人的面，她還是面不改色，姿態優雅。

  被人譏諷後丟在餐廳？她頭一回遇到這種事，真是運氣不佳，夠荒謬的。

  她當即就要撥通電話，將今日發生之事好好說上一番，手指卻遲遲沒能點下去。

  算了，懶得找他。

  白悅撇了撇嘴，百無聊賴地刷起朋友圈。

  名牌限量包包、國外新出的化妝品、豪華跑車、度假海島……

  一個一個，光鮮亮麗，千篇一律。

  但是好像出現了一條格格不入的內容。

  桌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盤子，各類蔬菜肉類碼得整整齊齊，正中間放著熱氣騰騰的大鍋。

  入鏡的還有兩雙手，一雙在調節火候，另一雙在分碗筷。

  至於拍照的人是誰就不明而喻了。

  構圖毫無技巧，連色調都沒調，就這麼一張原圖發上來，普通而平淡。

  白悅戳開他的頭像，最後一條消息停留在兩天前。

  「剩下的圖，記得發我這裡啊。」

  其實都已經畫好了，她莫名其妙地想拖延著。

  「今天會發的。」白悅敲下這幾個字，將手機屏幕倒扣在桌上。

  消息發送成功，方植正往鍋里倒肉片，眼神則盯著另一盤。

  「嘶！」油飛濺出來，他下意識吸了口氣，手忙腳亂地拿餐巾紙。

  手機就放在碗邊，方植將兩滴紅油擦去，順便點亮了屏幕。

  「喲，大小姐終於回我消息了。」

  程珞抬頭看他，「說了什麼？」

  「就是最後那幾個圖。」方植調著醬碟，伸長了手去夠醋，「看來她狀態也不差啊，周末畫完的吧。我還以為她得發一陣子脾氣，估摸著收工日期要延後幾天。」

  「說到收工，我有個禮物要送給你們。」程珞將筷子放下，看了一眼大門，「就是少了一個人，之前想著大家一起打開看。」

  方植臉上流露出幾絲好奇，聽到程珞的後半句話，又拿筷子在醬碟里攪了幾圈：「是吧，她當時說，以後再也不會來工作室了。」

  「先吃飯吧，等會我去拿。」程珞接過裴謙弈遞來的果酒。

  備菜過於豐盛，直到幾人紛紛收了筷子，桌上還殘留不少。

  「真吃不下了。」方植單手扶腰站了起來。

  片刻後，程珞捧著四本厚重的冊子回到餐桌前。

  「這是我做的紀念冊，裡面除了照片，還有文字記錄，算是記載了過去的一些回憶吧。」

  裴謙弈湊上來，臉上浮現出一抹期待：「我也有份嗎？」

  「編外人員也算數，我不好厚此薄彼。」程珞遞給他一本。這冊子她是獨立一人完成的，內容也沒有提前給裴謙弈看過。

  「其實你們可以共看一本的。」方植笑著伸出手，「領福利了，謝啦！」

  還餘下兩本，程珞撫摸著封面，拍了一張照片給白悅發去，問她要不要郵寄。

  「我在外面，順道來拿一下就是了。」她回復得很快。

  大約半小時後，程珞拿著紀念冊準備出門。

  「就這幾步路，她也懶得走了？」方植突然吭聲。

  程珞看了一眼離大門最近的方植，只是笑笑不說話。

  熟悉的身影站在路邊，白悅戴了一條精緻的項鍊，落在鎖骨格外奪目。

  「沒記錯的話，這裡面有一張我的丑照吧？」

  白悅收下冊子，又從車內拿出一個袋子遞給她，有些沉。

  兩人對視，程珞仔細打量著她，正欲開口，又聽到她說：

  「那個視頻，謝謝。和我爸溝通過了，之後發布到網上，情況應該會好轉。」

  「你不開心？」程珞問道。

  白悅笑了，漂亮的臉蛋十分耀眼。

  「一點小插曲，煙翠不至於這麼脆弱吧？我今天還去約會了，有什麼不開心的。」

  「走啊，我們進去聊天吧。」程珞看向手提袋，「你還帶了東西來。當初只說不去工作室，沒說不進這棟房子吧？」

  「……如果這是朋友的邀請，我就應下了。」

  白悅整理了一下衣擺，神色尋常地跟在程珞身後，瞥見窗邊有個人影一閃而過。

  太陽還高照著，或許她今天也不算太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