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射天狼·矚目

  「原來如此……難怪殿下未以東方丞相作要挾，逼東方隼退兵，而是選擇盡力防守。」唐清哲思索著開口，「而知道東方丞相沒了用處後，殿下便殺了他？」

  「正是。畢竟……無論結局如何，放過誰我都不能放過他。他的那些同黨，在皇城裡已被屠殺大半，能留他到今日，已算我仁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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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旭說到此處的時候，又落了一子。

  唐清哲向下看去，棋盤如今已被占滿了大半，與之前在東宮時不同，如今白子才是劣勢的那一方。

  想了想，唐清哲問道：「聖上如今應是還活著吧？」

  唐旭挑了挑眉，沒有答話。

  「素琷大軍，本是殿下所備的後手吧？若東方丞相勝出，到時需要蟻附攻城，他們便是可以用來大量犧牲的人。」唐清哲又道，「不過既然最終殿下更勝東方丞相一籌，玄水邊軍又拖住了東方鷹，他們自然也沒了入京的必要。殿下手中有黎川私兵，柳慶彧所率的瓊崖黎川衛也早已被殿下策反，然而這幾萬人直到幾日前才入京，是因殿下在等，等永安公主尋到人來阻截素琷大軍？」

  唐旭依舊沉默著。

  「殿下是因要在皇城中處理東方一族的同黨，為了避免消息泄露，同時也為了保下一眾與東方陽明為敵的文官性命，才將他們關在了大理寺？」

  唐旭聽到此，終於輕笑了一聲：「是啊。只是我確實未想到，竟有三人逃了出來。而更令我未想到的是，永平寧願在殿中放火，冒著自己被燒死的危險都要逃出來，而我十二弟竟還幫了她一把。或許……在得知她救了則熾，又為了父皇潛入宮中時，我就該殺了她的。」

  「那殿下是為何留她一命？」

  「念在她陰差陽錯幫我解決了段淑妃的份上。」

  唐清哲聞言想了想，笑了起來：「即便永平公主未助殿下殺死淑妃娘娘，殿下也不會殺她的。殿下心思縝密，卻又並非那般無情，也並非那般不擇手段。只可惜……殿下要對付的敵人實在太多了些。」

  「非也非也。」唐旭搖了搖頭，「你的存活，玄水邊軍的動作，東方隼的起疑，則熾和阿暖的行動，安王堂叔三人以及永平的逃脫，雖都讓我有所意外，但其實也都在可以應付的範圍之內。讓我最未想到的，還是弟妹——她能領兵，實在是太叫人驚詫了。

  「遠京城易守難攻，守城的又有黎川私兵、瓊崖黎川衛、遠京禁衛並皇宮禁衛四軍，加起來有六七萬人，且城中物資甚多，哪怕真的有九萬大軍同時攻城，堅持幾個月，耗盡敵方士氣和糧草並非難事。可我萬萬未想到，弟妹竟會有帶頭登梯的膽識和氣魄，攻城又如此之快，若沒有她，即便永平逃了，又得了安王堂叔三人相助，柳慶彧也定尚能周旋、拖延時間，遠京必不會被破。

  「而若我早知弟妹有如此為將之才，我斷不可能放她去到丹柯，不僅接應了玄水邊軍，還助力呼延鑰扳倒哥舒岩，拿到了更多兵馬，回朝支援。所以如今我倒是還想問問，晏之你又是如何知道，她能領兵？而你二人在丹柯，究竟做了什麼？」

  「清哲之所以知道蓊茹能領兵，還是因三年有餘之前隨聖上一起南巡時，曾在船上與她談論過岩峽之戰，她分明未細細了解過那場戰役，做出的決斷，卻與清哲的祖父如出一轍。而也多虧了那次探討，清哲才能聯想到，岩峽與素琷脫不開干係。」唐清哲笑了笑，「至於在我們丹柯究竟做了什麼……說來話長，清哲便慢慢與殿下詳述，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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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寅時，宮城北城牆下。

  薛小莞所率的那部分兵馬依舊駐守於此，與城牆上的守軍隔了半條街道相望。

  守城軍沒有動彈半分，倒是薛小莞的軍隊，只有前幾排站得筆直，後頭似乎有人動來動去，像是在搬運什麼東西。

  而薛小莞本人，也是不在陣前的，代替她站在前方的，乃是遠京禁衛都護左韋德、庭越定南衛都尉費岳弘，以及麾邏公主呼延鑰。

  「你們大祈，前些日子是不是本該有一場盛會？」就在此時，呼延鑰突然上前行了幾步，向著城牆上守城的皇宮禁衛大喊道，「應當是上元佳節吧？三年前我曾在棠安目睹過這佳節的盛景，聽聞遠京的上元燈會，比棠安的還要更熱鬧幾分。」

  守城的士兵聽罷，有幾人面面相覷，不太明白呼延鑰這是何意。

  而呼延鑰也不在意，一邊左右踱步，一邊繼續道：「只可惜……遠京動盪已有數月，大軍又在三日前入城，想必今年，應當沒有往年那般熱鬧吧？而諸位日夜守著這城牆，恐怕更是連家都回不得，如今明知馬上就要吃敗仗，卻依舊只能堅守，實在是……可嘆又可悲啊！」

  話音落下後，周遭依然靜悄悄的。

  呼延鑰掃了一圈牆上的士兵，抬起雙手，猛地拍了拍。

  而後她身後列陣的兵士里，每個舉著火把的士兵旁邊，便都走出來兩個人，一起搬著一個巨大的木桶，一直走到兩軍相隔的正中才停下。

  定睛一看，那些木桶的表面上，似乎還有些圓孔。

  「這些，是我們從上央州府、遠京縣衙以及各坊市商賈人家搜羅來的煙火。」呼延鑰看著那些木桶，笑著道，「從官府拿來的那些，本都是為著上元佳節所備，卻沒能用掉的；而商賈人家的，雖是自備，也基本都是為著慶祝節日所有。如今我怎麼想都覺得，不用白不用，就邀諸位與我們一起同賞如何？」

  此話一出，牆上的守城軍終於有了些許反應。他們似乎是覺得呼延鑰是不是有什麼別的目的，又或是擔心那木桶里是些什麼別的危險之物，頓時有些許緊張，更加戒備了幾分。

  而呼延鑰則對他們的變化視若無睹，只抬了抬手：「準備！」

  那些舉著火把的士兵登時走上前來，行到了木桶一側。

  「點！」呼延鑰又喊。

  士兵立刻蹲下身去，將手中火把靠近了木桶外露出的引線。

  「滅！」

  下一瞬，所有士兵手中的火把便被全部滅去，城下這一片也頃刻間黑了下來，只餘地上燃著的引線還在發出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