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七章 射天狼·對弈

  殿內陷入了沉默。

  唐旭死死盯著唐清哲，也不知是在思索什麼。他手中本已執了子，然而卻是懸在空中，遲遲沒有落下。

  也不知過了多久後，唐晟突然輕笑了一聲：「三哥，你不信我也就罷了，把晏之叫過來問話，卻也不信他。既然三哥誰也不信，又何必問呢？」

  唐旭聞言，頗有些不悅地偏過頭來，眯著眼睛望著唐晟，沉默片刻之後，他冷笑著道：「七弟，我雖然答應過晏之，留你一命，可我卻從未說過，要饒他不死。看來七弟你，倒是很盼著我動他啊？」

  「三哥誤會了。」唐晟依舊笑著，「我的意思是……三哥你若是實在不信，不如派人去尋一尋東方隼將軍如何？鳶姨性子直爽，與我和晏之也沒什麼交集，如今鳶姨姐弟二人一起喝酒去了，三哥把她找來問問，總不能再不信了吧？」

  唐旭聽罷，面上沒什麼表情，看了唐晟一會兒後，卻是問：「你這麼一說……我倒是覺得，可以把阿暖找來。她人呢？」

  「不知道。」唐晟聳了聳肩，「勸東方將軍退兵時，我便沒有見著她。如今攻城已經結束，她約莫是……尋她阿姐去了吧？只是沒想到她阿姐竟是與我先匯合了。」

  話音剛落，唐旭又是一聲冷笑。

  「罷了。」而後他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與此同時，他也終於落了子，抬眼看向了唐清哲，「你應當和則熾一樣，早就猜到宮中的是我，而並非東方陽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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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信王殿下……是何時猜到的此事？」唐清哲聞言，露了個疑惑的表情，看了看唐晟。

  「他應是聽聞城中竟在搜尋東方陽廣的身影之後，便起了疑。」還未等唐晟開口，唐旭便替他答道。

  「東方尚書……？」唐清哲微愣。

  「不錯。我和東方陽明一直沒有找到父皇的玉璽，而那時東方陽明知道，則熾被關在東宮，那道空的聖旨就在我手裡，是以他率先有些坐不住，想帶著李明翰逼迫父皇交出聖印，而我早料到他會如此行動，因著段淑妃一直看著父皇，宮中的東宮衛也不少，所以我成功阻截了他，沒想到東方陽廣卻是拼死逃脫了。」唐旭冷笑了一聲，「巧的是……那晚永平竟然聯合我的那位太子妃，將則熾也放跑了，且還尋到了那聖旨，無奈之下，我只能傳出消息，說則熾挾持了東方陽廣離開，藉此搜尋二人的蹤跡。」

  難怪。

  唐清哲想。

  唐晟乃是當事人，他同東方陽廣都未有過交集，又要如何挾持東方陽廣？細細一想便知，恐是唐旭在搜尋他和東方陽廣——

  只要找到東方陽廣，又傳出東方陽明贏下的假消息，唐旭便能在自己的援軍抵達前，穩住東方家的兵力。

  而既然雙方都沒有兵馬抵達遠京，一切就都還有轉圜的餘地，唐晟便也有了時間去尋翻山而來的玄水大軍，只不過若是未能及時阻止唐旭的援軍抵達，到時恐怕就免不了要攻城，是以他便提前準備了撞車與投石機。

  「不曾想東方尚書反抗逃脫，倒是幫了我等一把。」唐清哲思及此，笑了起來，「清哲身處丹柯，猜到得便沒有這般早了。就連東方丞相贏下的假消息，都是經東方隼知曉的。不過清哲之所以起疑，也是因東方將軍。」

  「哦？」唐旭挑了挑眉，「因為東方隼？」

  「畢竟……東方將軍將鷙音山山麓嚴防死守，又引蓊茹繞道去往素琷，目的實在太過明顯。要防蓊茹的四萬兵馬，只能說明朝中局勢還有轉圜的餘地，或許素琷大軍未能入京，是因永安公主尋到了兵馬抵抗，而東方丞相之所以如此警覺，也可能是因信王殿下乃眾望所歸，東方鷹又被拖住，未能回朝。

  「可即便如此，清哲依舊不解，若東方丞相贏下，即便沒有東方鷹，一萬瓊崖邊軍也用作了抗擊素琷，可遠京尚有皇宮禁衛和遠京禁衛，尤其東方隼都還未動，若他回朝支援，別說四萬兵馬，便是再給蓊茹四萬，應當也不可能攻下遠京，這般防範，又是何必呢？

  「不過當時清哲也無暇細想，畢竟蓊茹在丹柯名聲大噪，北方有大軍而來，行軍離大祈西北邊境不遠，還經過了鳴海關，東方隼恐早已知曉，是以警覺一二也無可厚非，而若真能讓蓊茹繞道先去迎擊素琷，既能讓兩軍兩敗俱傷，還能削減信王殿下的勢力，算得上好計。

  「而若蓊茹執意回朝，也只能走山路，東方隼率軍行官道回去，能先蓊茹不少時日抵達遠京，與早早出發並無太大分別。然而之後東方將軍的作為，便無疑是加深了清哲的疑惑。」

  唐旭聽罷微微皺了皺眉：「你是指……他回朝一事？」

  「不止。」唐清哲搖搖頭，「大祈的西北邊境線，防範何其嚴密，蓊茹當時帶一千人翻過鷙音山，東方將軍一定是知道的，只是想必覺得，千人過來，無論是尋他的麻煩還是去往丹柯，都一定是在送死，是以根本沒有阻止。但回程之時，即便大軍是自鷲歌山入槐嶺、再入大祈，只要他願意，至少有一半人會被拖住，不僅會耽擱許多時日，傷亡也定是不少。可幾次小衝突之後，他竟就未再阻攔……而也就是自他抵達遠京後，清哲便完全確定了，宮中的乃是太子殿下您，而非東方丞相。」

  唐旭聞言，微微眯了眯眼睛，思索著道：「看來東方隼確實早已起疑了。」

  「想來是的，按理他該立刻回朝才是。」唐清哲點點頭，而後看向了唐旭，「不知太子殿下可知，東方將軍為何會提前生出疑慮……難道，是送過去的消息有什麼問題不成？」

  「不錯。」唐旭輕笑了一聲，「我的人抓住東方陽廣時，他送的消息已在半道，是要讓東方隼回京支援，解救東方陽明。後頭我便逼著東方陽明寫了另外的消息，讓東方隼按兵不動。而聽聞東方隼到此後，我便覺得不對勁，又問了問東方陽明，他告訴我，他在那消息的最後寫了一句『勿念』，但他從不會對東方隼這般說。

  「早在早年將東方鳶逐出家門時，東方隼就對東方陽明頗有意見，還是東方鳶勸東方隼審時度勢，東方隼才冷靜下來。是以於東方隼而言，東方陽明或許是個同族高位者，是個上峰，唯獨不像個父親。因此那句『勿念』，只會讓東方隼覺得怪異，靜下心來細細想，會對局勢起疑倒也正常。

  「而起疑之後，他自也怕先行抵達遠京，到時確認了贏下的不是東方陽明而是我，甚至……可能是則熾，那他就會遭受前後夾擊，是以他乾脆與蓊茹前後腳抵達，確認則熾乃在城外、且又開始攻城後，他便也趁機攻打城北，若能率先拿下城北，於東方家而言，就還有轉機。畢竟就算東方陽明死了，由他來扶持我十二弟把控朝政，也是一樣的，且反而還更好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