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又東風·窘狀

  俞書生夫妻二人這一喊，引得更多人注意到了薛小莞的窘狀。薛小莞每日沒事就在雲山縣城瞎溜達，縣城內外她認識的人本就不少，知道她的人更多。

  一被喊出名號，所有人立刻都明白了過來，好些人不愛說那些男兒抱負，卻更愛說兒女情事，紛紛加入了議論。

  「哎喲，是啊，是薛姑娘！」

  「我說這名字怎麼聽得這樣耳熟，咱雲山可沒有第二個薛小莞啊！」

  「想不到這薛家千金不僅熱心腸好武藝，還能寫一手好詩。」

  「不對不對，我記得小莞姐姐最不愛舞文弄墨，和她同來的那位，定然也厲害。」

  「傅釗……聽起來像男子之名。說起來我記得小莞姑娘一直未嫁，如今竟有了能一起來詩會的男子了？」

  「莫不是就是她旁邊那位。哎喲……可真真是一表人才啊！」

  

  「誒真的，咱雲山還有這等好看的人嗎？」

  「不僅長得玉樹臨風，還有此等才氣，與薛姑娘一起，稱得上郎才女貌！不愧是薛姑娘，好眼光啊！」

  ……

  這下不止是薛小莞，就連一旁的唐清哲也引起了眾人的圍觀。

  薛小莞在雲山一向行事張揚高調，因此她倒也沒有不喜歡被人這樣盯著瞧，只是偏生旁邊有個唐清哲，且二人還被誤以為是互相有意之人，薛小莞只覺得十分不悅。

  且這詩根本就不是她寫的，她眼下已經不記得詩句到底是哪些個字，但她確定，裡頭確確實實沒有她寫的那兩句。

  不過也還好沒有她寫的那兩句，若是有，還被這樣當中宣讀，叫人都誤以為她真心悅唐清哲，那可就丟人丟大發了。

  一旁的唐清哲依舊站得筆直，面對眾人的眼光，他似乎毫不在意，仍然是一副淡然的模樣，只分了一些目光給一旁的薛小莞，以及她掉下的那顆糖葫蘆。

  他看得出薛小莞此刻似乎有些尷尬，可他心裡更多卻是不解，若不是她那一嗓子，倒也不至於變成這幅局面，掉了一顆糖葫蘆而已，她至於這樣……介懷嗎？

  在人群的議論中，唐清哲想了許久，最終給薛小莞找上了一個聽起來合理的理由——

  或許那是因為，是他給買的吧。

  就在園中越發熱鬧、甚至還有人想擠過來細細一睹唐清哲容貌時，站在一旁的陶主事終於忍不住清了清嗓子。然而這一次，效果卻並沒有之前那樣好，最後還是歸雲先生發話，現場才瞬間安靜下來：

  「原來詩作者之一，竟是雲山縣縣令千金，是鄙人孤陋寡聞了。不過……既然大家都認識這位薛姑娘，也知曉其名諱，那麼不知大家可能聽出，此詩的另一個妙處？」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注意力又被吸引走，開始回想起來，然而詩作到底也有數十字，園中又不少是來看熱鬧的人，好奇聲和猜測聲不斷響起，歸雲先生聽完，卻都搖了搖頭。

  不過在場書生眾多，各個都對背書早有心得，不須多等，只須臾，便有人品出味來，人群中俞書生的聲音再次大聲響起：

  「這詩的第二個字，能連字成句，連起來便是『公子名釗，小莞悅之』，這是一首藏中詩，是首情詩啊！」

  「誒，還真是！」俞書生一說，不少人再一細想，立刻反應過來，「簡單直白，一看就是小莞姑娘的手筆啊！這位傅公子可真是有福！」

  「不錯，此詩的另一個妙處便在此處，其中有二人名諱，連字成句便可知是女子口吻，而男子卻巧妙而委婉地進行拆解，將此番情誼融入到最後的詩作之中。」歸雲先生見答案揭曉，笑著認同道。

  這下投向薛小莞的目光更多了起來，加之詩作的品析似乎已經結束，人們更是可以似乎忌憚地大聲調笑。

  饒是薛小莞也沒想到，這詩裡頭竟然還真有那八個字，而眼下也正是她最不想看到的結局——

  沒過幾天，估計整個縣城都要知道，她薛小莞心悅唐清哲了。蒼天可鑑，她寫下這八個字分明只是為了像上一世一樣惹他厭煩而已，誰又能想到，他還真會奪得頭籌呢。

  越想薛小莞的頭低得越發厲害，一咬牙一跺腳，乾脆躬下身子貓著腰就要走——她記得一會兒還有個獎勵香囊的環節，上一世唐清哲想回去她便沒有參加，這一世更得趕緊溜！

  「誒小莞姐，你這是去做什麼？」

  哪知道剛一轉身，就被唐清哲拉住了胳膊。

  「這詩會都已經結束了，當然是該回去了！」薛小莞儘可能壓低聲音道。

  「可這香囊還未領……」

  「這詩是你寫的，功勞自然是你的，那香囊自然也是你的，你領就是了。」

  「誒，話可不能這麼說，這詩乃你我二人共作，香囊自然也歸你我二人——」

  「哎呀！兩個香囊而已，總不能還要兩個人才拿得了吧！」

  「可……」

  「你領了就是！我乏了，我想歇會兒，我在車上等你！」

  語畢，薛小莞一用力，直接掙脫了唐清哲。

  看著鑽過人群落荒而逃一般的薛小莞，唐清哲挑了挑眉，忍不住笑了。

  如今瞧這詩會上大半人都認識她，尤其那些叔嬸們，縱然嬉笑，卻都帶著善意和高興，便可知薛小莞在雲山一直都是精怪或大方的做派，可上一世，她在自己面前，卻總有幾分扭捏和怯意，想來在心上人面前，不論多麼活潑的姑娘，到底都有羞澀的一面。

  就和眼下的她一模一樣。

  可惜上一世自己並不願多在這詩會耽誤，一心只想著趕緊回去收拾東西，以便第二天早些往遠京去，便匆匆離開了，薛小莞無奈之下也只能和自己一同離去，沒承想這一世分明奪了頭籌，她卻也未能等著看到那香囊獎勵出去的場面。

  不過……

  唐清哲細細一想，倒覺得也並非一件壞事。他抬眼看向院子最前端的長桌，歸雲先生如今已經起身，同桃園主人陶靄一起離開了院子，想必接下來授予香囊也是交給那位陶主事。

  若是拿到香囊之後，能藉機與歸雲先生單獨見上一面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