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章

  姜皎抬起頭，無意窺見楚贏的神情。他居高臨下的注視著慕翊，眉眼一片寒霜，薄唇抿成了直線，周身透出的殺意，讓處在恍惚里的趙逢雲，都不由打了個寒顫。

  劍柄一寸寸轉動，撕扯著慕翊的血肉，他吐出一聲痛苦的悶哼，卻並未引得楚贏的憐憫，直到劍鋒卡進了骨骼，他才不緊不慢地鬆了手。

  「放心。」楚贏越過慕翊，來到姜皎身邊，目光定定落在她的脖頸間，道：「死不掉的。」

  「他...」

  姜皎張了張口，本想要說些什麼，然當言語到了嘴邊，又被她強行吞回了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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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贏現在看起來，很不高興。

  讓她都不敢亂說話招惹。

  取來了藥箱，楚贏攙扶姜皎坐下，從中找出金瘡藥，倒出一點在指腹，而後小心翼翼地擦在她頸間的紅痕。

  姜皎其實頗想告訴楚贏，慕翊並未真想要傷她，無意間劃開的傷口，此時也早已經癒合，估計等到明個早上，連點傷疤都不會剩下。

  奈何頂著四面八方傳來的壓力，她到底沒敢張口，等到上完了藥後，才試探道：

  「慕翊的傷...」

  楚贏放下金瘡藥，把藥箱遞給姜棄，道：「不管他。」

  「可他看起來，好像已經昏過去了。」

  擔心慕翊真出什麼意外，姜皎嘆了口氣，拽住楚贏的袖口，輕晃了兩下，待引來他的注意，她放輕了嗓音解釋：

  「我是有把握，慕翊不會傷我。他心裡惦念著小蠻，加上年少衝動，是做了錯事，但總不能放任他在這裡出意外。若不然的話，我當如何跟小蠻解釋？」

  楚贏沉默半晌，注視著她古井般波瀾不驚的眼睛，忽的勾起唇角，道：

  「你對他，果然偏愛。」

  「我...」

  姜皎一愣，一時想不懂保住慕翊的性命，怎就成了對他的偏愛。

  奈何此時慕翊痛哼出聲，打斷了她準備說出口的話，顧不得再講其他，姜皎看向姜棄，道：

  「小棄，把藥箱給我。」

  姜棄抱緊了藥箱，向後退了兩步，竟是難得沒有聽姜皎的話，而是低垂了小腦袋，瓮聲瓮氣地說：

  「不要。」

  姜皎一愣，「小棄？」

  「他是壞人。」姜棄咬緊了下唇，眼眶紅的厲害，他分不出手去擦，只能轉過頭，不願被看見此時狼狽的模樣，「姐姐，我不想救他。」

  如何能不懂他的心意，姜皎來到姜棄身邊，先摸了摸他的頭頂，而後溫聲詢道：

  「小棄，如果有一日，我要被送到一個到處都是壞人的地方，而旁人卻要阻止你救我。你當會如何？」

  姜棄猛地抬起頭，急道：「不管是誰阻止，我都會去救你的！」

  「慕翊和你是一樣的。」姜皎輕笑了一聲，哄道：「他也是為了救自己的姐姐脫離苦海，並非有心要傷害我，看在他是一個好弟弟的份上，我們原諒他一次，好不好？」

  一時想不出反駁的話，姜棄愣了一會兒，最後遲疑著，把藥箱送到了姜皎面前。

  「好。」

  「我的小棄，怎能這樣懂事。」

  姜皎柔了眉眼，不急著去接藥箱，先用力抱了抱姜棄。

  忽鬧了個大紅臉，姜棄既歡喜又有些不好意思，扭捏地揪住了袖口，他小聲叮囑：

  「小心傷。」

  「知道。」

  姜皎應對好了姜棄，拎著藥箱找到慕翊，然此時劍鋒仍深埋在他的血肉當中，她不敢擅動，一時僵在了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楚贏瞥過慕翊，察覺到那微微顫抖的眼睫，他低嗤一聲，將姜皎攬到身側，道：

  「等大夫來。」

  「會不會失血太多？」

  姜皎有些擔憂，倒並非對慕翊有多關切，只想到方才見過小蠻，轉眼間就讓她的弟弟出了意外，實在說不過去。

  幸而楚贏在身側，給她服了一劑定心丸，安撫說：

  「沒事，一點教訓而已，暫時死不得。」

  大夫很快趕到，見了大堂內的景象，也被嚇了一跳。

  好在他懂得有些事不該多問，再加上姜皎遞來的銀兩足夠豐厚，大夫壓下好奇心，讓胖子和趙逢雲攙起慕翊，先送回房間安置。

  長劍刺穿了慕翊的肩胛，拔劍定會失血嚴重，大夫先備好止血的藥物，讓趙逢雲按住他的傷口四周，緊跟著叮囑道：

  「會很痛苦，你且忍一忍。」

  慕翊雙眼緊閉，冷汗浸透了衣裳，他意識昏昏沉沉，半晌勉強點點頭，算是聽見了大夫的話。

  「怎弄成這樣？這段時日千萬要注意休息，萬萬不可擅動手臂，不然難以恢復如常。」

  大夫嘆息一聲，趁著慕翊分神的功夫，一把拔出了長劍。

  血液濺上趙逢雲的面頰，他卻不曾聽到任何聲響，下意識看過去一眼，不成想慕翊竟已昏了過去。

  很快處理好了傷口，大夫抹了一把汗，和姜皎囑託了幾句後，立刻前去寫方開藥。

  姜皎道了謝，再次給了些銀子，又讓胖子隨同大夫一起回去取藥。

  霜降不知何時出現在房間角落，拎著一截麻繩，偶爾看嚮慕翊的眼神，儘是掩不住的殺意。捏了捏拳頭，她面無表情的問：

  「綁上嗎？」

  「應該不用了吧？」趙逢雲揉了揉額角，有氣無力地道：「他現在半死不活的，都自顧不暇的，應沒有出去亂跑的力氣了。」

  話音落下後，他忽意識到房間裡，僅剩下了他和昏迷的慕翊及霜降三人。

  擔心霜降殺心大起，真趁著姜皎不在時，要了慕翊的性命，趙逢雲連忙勸道：

  「霜降，慕翊是有錯，但小老闆絕不會讓他出事，你最好...」

  不等他把話說完，霜降丟下了麻繩，大步轉身離去。

  趙逢雲頭疼的更為厲害，扯了把椅子坐到床邊，望著慕翊即使是在睡夢中，依舊滿是痛苦的面容，他無奈道：

  「你也一樣，安生一點吧。同樣的狀況再出一次，別說你姐姐是小蠻，就算是王母娘娘，都沒誰能保得住你了。」

  姜皎送別了大夫，回來時恰好見了趙逢雲佝僂的背影，分明正值大好年華，他卻宛如一夜間蒼老了幾十歲，被抽走了魂兒，成了個風燭殘年的疲乏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