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四章

  當推開逐月樓的大門，見到楚贏的那一刻，趙逢雲再顧不得裝作不以為意，大步衝上前，急聲問：

  「怎樣？」

  楚贏坐在窗前，目光順著窗沿落向遠處，仿在等著什麼人般，也不去看趙逢雲，只說：

  「小蠻姑娘明日進宮，今晚會暫在驛館休息。」

  

  「明日嗎？」

  不曾想會這般快，趙逢雲先是一愣，胸膛劇烈起伏兩下，眼底有血絲瘋狂滋長。他捏緊了拳頭，知道眼前許是此生最後的機會，挺直的脊樑一寸寸地彎低，他佝僂著背，看向楚贏的眼神里，儘是卑怯的哀求：

  「能否讓我見她一面？你幫幫我...」

  楚贏起了身，拍了拍他弓低的腰，道：

  「自然，你暫留在逐月樓，等到晚一些，我帶你們去見小蠻姑娘。」

  「好好好。」

  連連點了幾下頭，趙逢雲終於如釋重負，癱坐到凳子上，他支著額角，神情間儘是掩不住的疲乏。

  胖子給他倒了杯茶，又到廚房找了兩個豆沙包，一併塞進趙逢雲手裡，而後說：

  「不打算先準備一下？」

  「準備什麼？」

  「千辛萬苦見到了小蠻，總得說點什麼。」胖子斜眼睨著他，問：「你不會打算，到驛館發會兒呆，然後再跟著小老闆回來吧？」

  「我...」

  趙逢雲心裡亂的很，哪裡顧得上這些，胡亂搖了搖頭，他皺眉道：

  「再說吧。」

  「你最好先想清楚，免得有一日想起來，後悔都來不及。」

  拋下一道意味深長的眼神，胖子挽起袖子，準備去廚房燒火煮晚飯前，又說了句：

  「不急，你先把豆沙包吃了墊墊肚子，距離天黑尚有一陣，你且好好琢磨琢磨，是什麼話要說，什麼話要一輩子埋進肚子裡。」

  趙逢雲眉頭皺得更緊，下意識撫過別在腰間的摺扇，許是日日不離身的緣故，扇柄沒了光澤，多了幾分歲月的滄桑。

  若換成往常，用舊有損的物件，哪裡能繼續留在趙小公子的身邊，但唯獨小蠻所贈的摺扇，他一會兒看不到，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難受。

  胸膛堵了一口鬱氣，趙逢雲實在想不通，望向楚贏所在，他啞著嗓子問：

  「你為何不告訴小老闆？」

  楚贏眼眸低垂，不知在想些什麼，半晌後才緩緩道：「不急。」

  「難道不擔心，她會有一日離開你？」趙逢雲焦躁地點著桌面，再次發問：「亦或者，她會喜歡上旁人？」

  「不可能。」

  「我最近來的不多，但即使如此，仍能夠感覺到，小老闆對慕翊很是偏愛。」

  並未得到想要的答案，趙逢雲加快了語速，繼續道：

  「不論是因為小蠻的緣故，於是愛屋及烏，亦或者她少年赤誠的心性，入了小老闆的眼。總之她待他，終究是有些不一樣的。」

  「在姜皎眼裡，慕翊和姜棄並無多少區別。」楚贏嗓音一頓，又道：「她不通曉情愛，亦有抱負在身，我自不願因一些瑣事，給她增出麻煩。」

  趙逢雲怔了怔，仿察覺到了什麼，面上閃過一抹驚愕，他定定望著楚贏，道：

  「楚贏，我們打小就認識。雖然這麼說有些奇怪，但在這世上，沒有幾個人，比我更了接你了。」

  未曾得到楚贏的理會，趙逢雲也不在意，木著一張臉，自顧自的喃喃道：

  「我著實沒想到，你居然也會有害怕的一天。」

  楚贏微皺了眉，終於捨得望了他一眼，趙逢雲似陷入了魔怔，用力捏動著手指骨節，一字一句地說：

  「你這次匆匆趕著回來，是擔心姜皎，會對慕翊動心吧？連你都會受到情愛的影響，因為失了自信，何況是我了。」

  「慕翊喜歡姜皎，連我都看得出來，我不信你不知曉。」

  「儘管他心高氣傲，但總有一日，會向姜皎挑明的，到時候萬一她答應了下來，你可會後悔，沒有先一步表明心意？我...」

  眼看他越說越激動，指甲深陷進桌面，幾乎要生生按斷，楚贏嘆了口氣，加重語氣打斷道：

  「趙逢雲！」

  趙逢雲一愣，痛意後知後覺襲上大腦，他吸了口氣冷氣，揉著手指低聲道：

  「抱歉，我失態了。」

  「晚一些，莫要說讓自己後悔的話。」

  留下這一句，楚贏打開大門，當踏進姜皎視線的那一刻，他薄唇微揚，面上的冷意驟然消融一空。

  「回來了。」

  姜皎微微頷首，等一行人快步踏進逐月樓，徹底關緊了店門後，她忙望向了楚贏，眼裡儘是希冀。

  「小蠻的事，如何？」

  「已經處理好了。」

  楚贏自不會賣關子讓她心急，邊一五一十的告知，邊遞了事先煮好的參茶過去。

  「今晚，我帶你去見她。」

  「好！」

  算是放下了半顆心，姜皎一口氣喝乾了參茶，之後她匆忙走向廚房，只留下一句：

  「我去廚房做點吃食，晚些給小蠻帶去。」

  慕翊本想跟上，奈何楚贏先她一步，和姜皎一前一後進了廚房，還不忘趕出了正在做晚飯的胖子。

  胖子沾了一手的麵粉，沒明白髮生了什麼，人已經站在了大堂，好在他樂得清閒，拽住妄圖在姜皎楚贏間摻和一腳的慕翊，笑呵呵地道：

  「慕翊，幫幫忙，到後院給打點水，我這滿手的麵粉，要是不抓緊洗乾淨的話，可是要黏住了。」

  「你...」

  幾次想讓繞開他，都不得成功，慕翊狠狠瞪了胖子一眼，到底是沒再拒絕他，黑著臉快步踏進了後院。

  胖子嬉皮笑臉地跟在他身後，聳拉著一雙手，好奇問：

  「王子殿下，小蠻明日就要進宮了，你只有一晚上的時間，準備了什麼計劃，先給我說說唄？」

  慕翊拎起水桶，抽空瞥他一眼，「你想知道？」

  「當然想。」胖子小雞啄米般點著腦袋，相處這段時日，他算摸清楚了慕翊的脾性，溢美之詞不停流出口：「你發發善心，讓我這個沒什麼見識的平民百姓，聽一下你的大智慧，萬一有了什麼收穫，你也算是功德一件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