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三章

  「來了！」

  

  隨著一聲驚呼，眾人齊齊向城門口望去，先聞一陣鼓音琴鳴入耳，緊跟有一隊人馬，邁著闊步先行踏入京城。

  他們穿著打扮皆不同大越子民，大紅色的短衫闊褲，露出一截精壯的小臂，頭戴靛藍六角帽，腰間佩有銀環鈴鐺等裝飾物，走起路各個氣勢十足。

  先有西域的漢子開路，緊跟香風拂面，異族姑娘們搖著纖細的腰肢緩緩走來。她們高昂著頭顱，一舉一動風情萬種，絲毫不在意落在身上的視線，時不時主動伸出手，大大方方的和周圍人打著招呼，笑起來比春日的百靈鳥，要更為撥人心弦。

  西域這次進京的隊伍人數頗多，許久見不得小蠻，胖子急到摩拳擦掌，才終於尋見了一絲影子。

  由三十六人抬的車架，緩緩引入眼帘，百姓們禁不住瞪大雙眼，妄圖窺見一絲西域公主的真容。

  奈何層層紗幔圍住了車駕，又有婢女護衛隨侍左右，即使再好的一雙眼，除了朦朧的倩影外，亦瞧不見其他隱秘。

  姜棄趴在欄杆上，當瞧見車架上的身影那一刻，他不由抿緊了唇，白嫩的臉蛋上閃過一抹悲色，禁不住輕聲喚：

  「小蠻姐姐...」

  姜皎一手壓住姜棄的後頸，免得他跌下樓去，另一手提起帕子一角，讓其遠遠探出酒樓隨風搖動。

  舞動的艷色，加上她一身招搖的胭脂紅，再有小蠻定會猜到他們前來相迎一事，應足夠被她所察覺了。

  不知是否察覺到了什麼，紗幔後的人影動了動，似望向了姜皎所在的方向。

  姜皎回以一道注視，紅唇微微翕動，卻終究一言不發，只立刻收起了帕子，端起茶杯抿了口微涼的茶水。

  「方才那公主，好像看了我們這裡。」

  殷小姐敏銳了察覺到了端倪，但她無論如何，也無法將遙遠的西域公主，和姜皎等人聯繫在一起，只當是偶然，她含笑道：

  「看來，提前定好位置，果然沒有錯。就是可惜了這一趟，沒能看見這位公主殿下的真容，但瞧著其餘西域人的相貌，想來這位公主殿下，定也是不同凡響的。」

  「那是必然。」胖子點了兩下腦袋，藏住眼底的感慨，道：「她定是一位，強大善良又美麗的公主殿下。」

  「這樣的女子，才有資格進入皇宮，陪伴帝王左右吧。」

  殷小姐隨口道了一句，接著繼續向外張望，不曾注意到胖子微邊的面色，他想要說些什麼，然餘光無意掃過不遠處，卻是發現了個熟人。

  暗暗嘆息了一聲，胖子起了身，給姜皎使了個眼色，而後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咧嘴道：

  「我去方便一下，你們繼續看，要是碰見什麼有意思的，莫忘了等下給我講講。」

  他一路小跑，仗著身寬體胖，頂著罵罵咧咧地動靜鑽出人群，鑽進一條狹窄的巷子，他雙手叉腰，望著不遠處瘦高的男子，嘆道：

  「我就知道你會來，讓我給瞧見了吧。」

  趙逢雲轉過身，面色有些僵硬，「我是無意...」

  「你少來了，又沒有外人，裝什麼大瓣蒜。」

  懶得聽他胡說八道，胖子擺擺手，好奇趙逢云為何縮在這個，連西域人衣裳角都瞧不見的鬼地方，他皺了臉，頗為無語地問：

  「你腦子沒毛病吧？既然都過來了，怎不找個能看見小蠻的地方？想要面壁思過的話，不如快點回家去。」

  趙逢雲嘆了口氣，不顧公子哥的潔癖，倚靠上髒兮兮的牆面，他壓著額角反問：

  「你看見小蠻了？」

  「沒有。」

  「既然註定見不到，在哪裡又有什麼干係？」

  車架拐過街角，視線當中徹底不見了小蠻，剩下流水一般的朝貢隨入京門，趙逢雲對這些毫無興趣，搖搖頭說：

  「我先走了。」

  「回逐月樓待一會兒吧？」胖子擔心他一個人胡思亂想，在憋出點什麼毛病，忙拽住趙逢雲，好聲好氣地勸：「楚贏方才離去，應有什麼消息送到，你過去待一會兒，指不定晚些就能見到小蠻了。」

  縱然面上裝作不在意，但聽聞可能見到小蠻，趙逢雲離去的腳步當即頓住，轉而回到胖子身邊，道：

  「行。」

  「你這些日子不來，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不同從前要打趣兩句，胖子有心要扯開話題，踏向回往逐月樓的路，他邊走邊嘀嘀咕咕地說普：

  「慕翊那小子，快住進醋缸里了，成日裡和楚贏作對，你說他比小棄年長，我是一百個不相信的。」

  「為何？」趙逢雲勉強分出心，立刻領會到胖子的意思，抬了眉問：「莫不成...」

  「八成是了。」

  胖子深吸一口氣，攤開手露出一副無奈的臉色。

  「不過慕翊年紀小，許是等回去之後，過上一段時日，多接觸幾位姑娘，就把我們這些人全忘到腦後了。」

  「不見得。」

  趙逢雲並不贊同他的話，然轉念一想，又嘆息道：

  「但若真如你所說，對他而言確實是好事。」

  「人總該向前看的。」

  遲疑了半晌，胖子幾次張開嘴，又把話咽回了肚子，還是趙逢雲看著都累得不行，催促他說：

  「你到底要說什麼？」

  「我知道這麼講，你一定會不高興，但是...」

  胖子咂了咂嘴，儘可能斟酌過措詞，用最為委婉不過的語氣，小心翼翼地勸：

  「趙逢雲，小蠻她..她是西域的公主，願意肩負起守護子民的責任，這是再值得敬重不過的犧牲。但對於你而言，在她成為大越王妃的那一刻，你們註定不是一路人了。」

  見趙逢雲不做聲，胖子繼續道：

  「為何，不去看看旁人呢？那位殷小姐，性情乾脆爽利，對你也算一片赤誠，你即使不喜歡她，也稍稍接觸一下，萬一有了好感，總比困在過去活受罪強。」

  「我受了什麼罪？」

  趙逢雲吐出一聲嗤笑，指向小蠻離開的方向，沉著臉道：

  「她才是往後的每一日，都如刀山火海般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