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章

  他故意在姜皎的稱謂上加重了語氣，凝神盯緊了慕翊的面容，不錯過他一絲一毫的神情變化。

  果不其然，胖子說起前半句時，慕翊仍能一臉的不以為意，當聽到姜皎時，他不由怔了怔，眸底浮起一抹茫然，顯然不知該如何應對的好。

  「算了，你無需在意我們，等回了家之後好好照顧自己，當個靠譜的王子，比什麼都強。」

  

  確信了猜想，胖子暗暗嘆息一聲，不打算為難慕翊，更不願他就此話題深想，於是緊著打斷道：

  「指不定有一日，許是我們會在周圍，聽我對你的溢美呢。趕緊把麵條吃了，等下面放坨了，喪失掉口感，你又要埋怨我初一不好。」

  慕翊難得沒有還口，沉默地拿起筷子，夾起幾根麵條。

  勉強哄好了王子殿下，胖子鬆了口氣，拍拍胸脯準備要說點輕鬆愉快的事時，他忽抬起頭，問：

  「姜皎很在意那個楚贏？」

  「啊？」

  胖子一愣，本不想多言，奈何慕翊一副不得答案不罷休的架勢，他只能半遮半掩的含糊道：

  「他們兩個，認識的時日久，彼此之間經歷的種種不知又多少，最艱難的那一段都互相扶持著走了過來，關係自然會好一些。」

  「原是占了先來的便宜。」慕翊輕哼一聲，終於把麵條送進嘴裡，嘗到了滋味，他低罵道：「真難吃！」

  「少來挑剔了，我一個尋常人，廚藝怎比得上你西域的御廚？」

  翻了個不客氣的白眼，胖子嗓音頓了頓，餘光打探著慕翊的臉色，小心翼翼的補充一句：

  「但誰說先來後到，不是一種緣分呢？」

  慕翊「啪」地落下筷子，瞪著眼睛質問：「你什麼意思？」

  「小老闆和楚贏，乍一看身份地位等等差距懸殊，是八竿子打不著兩種人，但他們本心一致。」胖子雙手微微下壓，示意他莫要激動，若弄壞了碗筷，定要連累他一起挨罵。「我之前也想，小老闆和楚贏相遇，是否為一件好事？雖不知楚贏的身份，但他從頭到腳沒一點，像個尋常人物的。」

  胖子眯起眼，腦海里閃過數不清的往事，他後知後覺的發現，原已過了這麼久了。

  從進到麵攤的一刻，他絕不曾想到，會有今時今日這一刻。

  認識了一群了不得的摯友，竟是比住著那些血脈相連人的家裡，互相間更多了些親密無間的滋味。

  「但後來時間長了，我看著他們兩個，又覺得兩個這樣好的人，若真走不到一塊，未免太可惜了。」

  胖子感慨一聲，又說：

  「你莫瞧著小老闆面冷，楚贏相處起來覺得不好親近，實則是一樣赤誠良善的心肝。」

  「我當是什麼。」

  慕翊口中吐出一道輕嗤，顯然不認同胖子嘀嘀咕咕講的這些煽情詞兒，重新提起了筷子，他面無表情地吃著面，分出一點空閒道：

  「你是不知曉楚贏的身份，若清楚了，站在外族的角度來，定說不出這種話。」

  「我是不知道，但凡事何必講究的太清楚？」胖子聳了聳肩膀，全不在意的模樣，苦口婆心地道：「你年紀小，等以後過了小半輩子，就會明白人生在世這一輩子，講究個難得糊塗。」

  廢話不停灌進耳朵，慕翊皺起眉，加快了吃麵的速度，恨不得一口氣吞下碗底，好立刻送走圍在身邊亂飛的蒼蠅。

  胖子倒是不急，眼看小蠻進京，慕翊留在逐月樓的日子絕不會久，好歹相識一場，他難免多廢話囑咐幾句。

  「你還年輕，有時候分不清感激和..喜歡，實在正常不過，等回去之後多和姑娘們相處，娶個王妃在身邊，過上一段時日，定能懂得男女之情。」

  不知因他的勸告，想起了什麼人，慕翊猛然漲紅了臉，猛地抬起頭，咬牙切齒地去瞪他：

  「你什麼意思？為什麼無緣無故說說起這些？」

  「隨口一句。」

  胖子自不會戳破他的心思，小王子處在自尊心相當旺盛的年歲，傲氣比天高，打斷了骨頭嘴仍是硬的。萬一慕翊一時惱羞成怒，再平白給他一刀，可是萬萬不值得。

  但他的解釋，並不能讓慕翊滿意，狐疑地盯了胖子半晌，他眯起眼，一字一句地問：

  「你是在懷疑我？」

  「沒有。」胖子一臉的單純，甚至反問了句：「我懷疑你什麼？你有什麼秘密，是見不得人的嗎？」

  論起鬥嘴的功夫，初出茅廬的小王子哪裡是江湖老油條的對手，慕翊一時語塞，半天才沉著臉問出了句：

  「你不會懷疑，我喜歡姜皎吧？」

  不等胖子回話，慕翊如只炸了毛的貓般，豁然站起身，急聲不停歇地說：

  「她不過一個小小廚娘罷了，我西域隨便找出一個女子，都比她來的溫柔可人！姜皎最多是稍微有點姿色，廚藝好了些，成日裝出一副冷臉，實際心腸軟的一塌糊塗，日後讓人賣了，還要替人家數錢...」

  「原來小老闆有這麼多的優點。」胖子口裡嘖嘖有聲，故意嚮慕翊一抱拳，嬉皮笑臉地揶揄道：「受教了。」

  慕翊一愣，意識到自己口不擇言下，說出的竟全是對姜皎的讚揚，他後知後覺的回過神，小麥色的肌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額頭紅進了領口深處。

  眼看他要發作，胖子搶先道：

  「我懂，小老闆對你有救命之恩，你誇她兩句是應該的，定然不存旁的意思。畢竟西域的王子殿下，怎可能會看得上大越的小廚娘呢。我說的沒錯吧？」

  慕翊被他繞進了死胡同，薄唇張張合合了半晌，最後講出的幾個字，宛如從牙縫裡強擠出來的般。

  「當然沒錯！」

  「好好好。」胖子起了身，拿起面碗放進了托盤，故意嘆著氣說：「幸好你和小老闆不對付，不然我要擔心，你若喜歡上了她，可惜你們註定無法走到一起，帶了一腔的傷心回去，該如何是好？」

  他放慢了腳步，沒等幾息的功夫，身後傳來慕翊的詢問：

  「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