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八章

  心跳聲逐漸加重，如同戰場喧嚷的戰鼓，以至於慕翊竟聽不得其他半點聲息。

  但分明胸膛內的器官躁動不休，他竟感到了一陣奇異的平靜。

  只要是和姜皎獨處時，外界的一切紛擾雜亂，全部被隔絕在一旁，慕翊的眼裡心裡，除了她再也裝不下其他。

  

  一時晃了神，他不受控制地向她靠近，待姜皎察覺到有氣息臨近，他們之間的距離已近到能清楚看到對方瞳孔的底色。

  姜皎下意識向後退了些，保持了距離後，她疑惑地望嚮慕翊，問：

  「怎麼了？」

  「你臉上有東西，難道是今日不曾梳洗嗎？」

  慕翊用力一捏拳頭，終於恢復了清明，他深吸口氣，勉強掩住了慌張，結結巴巴地道：

  「真..真是有夠疏忽的。」

  「沒注意。」

  胡亂用手背抹了把臉，姜皎沒多在意慕翊的話，確認上好了藥，她收好藥瓶，叮囑道：

  「先莫要亂動，安生在房間裡歇著，等會吃飯時，我讓小棄來喊你。」

  「哦。」

  慕翊心虛的厲害，偏偏一時找不到源頭，哪裡敢去看姜皎，眼神到處亂飄，待得聽到關門聲，才猛地向門口望去。

  奈何姜皎已經離去，他視線當中除了緊閉的門扉外，再無他人的影子。

  不知名的躁意悄然平復，慕翊癱坐在桌前，掌心壓上了心口，他睜大了眼睛，喃喃自語道：

  「只是看不到她罷了，我為何會覺得這裡...空落落的？」

  姜皎先去放好了藥瓶，而後回房坐在銅鏡前，仔細找到面龐每一寸肌膚，確定沒染什麼髒東西後，她整理好鬢角碎發，從首飾匣子摸到玉簪，猶豫了片刻後，小心翼翼地插在了發間。

  深吸了一口氣，她儘量裝作不經意的架勢，踏進廚房巡視一圈，最後才看向楚贏。

  「我來幫忙。」

  「不必，我...」

  楚贏話音未落，鼻息察見一陣微弱的藥氣，他瞥了眼姜皎的十指，大概猜測到了氣味為何至今縈繞在她身周。

  輕擋下她的動作，他含笑道：

  「有藥氣，去洗洗手再幫忙吧。」

  「啊？」

  姜皎一愣，她方才已仔細洗過手了，為了確保不留殘味，塗了幾遍的皂角。

  但既有此一說，她自不會讓藥氣沾染上食物，雙手浸泡在溫熱的水中，仔細搓遍每一寸肌膚的同時，不忘了去和楚贏搭話：

  「要做什麼？」

  「煮了米，至於菜色的話...做個八珍肘子和清炒菜心，再燉個羊肉蘿蔔湯如何？」

  「很好。」

  姜皎忙不迭的點頭，一時有些找不出合適的言辭，張著嘴木在原地僵了片刻，才幹巴巴地補出一句：

  「小棄和胖子會喜歡的。」

  「那你呢？」

  刀刃切開食材，「砰」的一聲撞上案板，楚贏看向姜皎，緩緩說：

  「我倒是不在意旁人如何，只想著若你能喜歡，就再好不過了。」

  姜皎一怔，微妙的躁意襲上心頭，引得她面紅耳躁，指尖不自覺扣緊了盆底，竟連開口都無比艱澀：

  「你辛苦下廚，我..我自是...自是不會討厭的。」

  短短一句話，讓她講的斷斷續續。

  好在楚贏似並未注意，將配菜放到一旁，邊將羊肉切分成一口大小的四方塊，邊隨口一般地問：

  「方才去看慕翊，他如何了？」

  「沒什麼，小孩子鬧脾氣，勸幾句就好了。」姜皎嗓音一頓，想想後又跟了句：「慕翊其實並非不通情理的人，只是年紀尚小，一時遭了太大的變化，一時難以接受罷了。」

  「小孩子？」

  三個字在口中輾轉而過，楚贏唇角的弧度悄然涼下幾分，但他什麼也未多言，只柔聲道：

  「放心，我自不會和他計較。」

  姜皎隱隱察覺到了有些不對，但一時找不到源頭，不曾過多去想，她只當說通了慕翊，就暫時萬事大吉。

  畢竟他安分點，不主動找楚贏的麻煩，楚贏自不會和他一般見識。

  至少在小蠻進京前的短短時日，能稍稍安穩些了。

  留意到她的走神，楚贏眸底閃過一抹冷凝，問：

  「在想小蠻？還是慕翊？」

  「想菜。」姜皎抿了抿唇，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指了指湯鍋，「該下羊肉了，要是再晚的話，肉質會變老的。」

  她不想對下廚受累的人指指點點，奈何眼睜睜看著羊肉錯過火候，實在過於為難她了。

  姜皎猶豫了片刻，到底沒忍住開了口，話音剛剛落下，她生怕被楚贏誤會，連忙解釋道：

  「我沒有教訓你的意思，只是...」

  「多謝小老闆。」

  男子低沉的笑音打斷她絞盡腦汁的找補，姜皎下意識望過去，撞進一雙蘊滿了柔情的桃花眼，她睜大眼，當即鬧了個大紅臉。

  慌慌張張地別過頭，她強克制住發顫的嗓音，問：

  「你..你笑什麼？」

  「有你在一旁指點，我心裡安穩多了，要是...」

  「要是什麼？」

  「若之後下廚時，你也能在我身邊，偶爾指教兩句的話，估計連經手的食材，都會高興到做美夢的。」

  楚贏按照她所說，先行下好了羊肉，而後他忽靠近幾步，握了姜皎的腕，把她泡到發白的雙手，從水盆中拯救了出來。

  「不知姜小老闆，可願意賞臉？」

  僅隔了一層薄薄的意料，掌心的熱度輕而易舉侵襲上肌膚，姜皎從未和誰有過太親近的舉止，下意識想要縮手，但想到身邊人是楚贏，又奇異地安穩了心。

  二人保持著古怪的姿勢站在原地，直到大堂傳來胖子的嚷嚷，姜皎猛然驚醒，急急向後退了半步，不敢去看楚贏的神情，她用手背擋住滾燙的面頰，丟下一句話後，便逃一樣離開了廚房。

  「知道了。」

  胖子正在大堂，問霜降打聽消息，餘光瞄見姜皎匆忙的身影，他招呼道：

  「小老闆，我們回來了。哎，廚房很熱嗎？你臉有點紅啊。」

  「是有點熱。」

  遮掩般地避開了視線，姜皎眼神飄忽，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轉而道：

  「快要吃飯了，去二樓喊慕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