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七章

  不知過去了多久，房門悄然開啟。

  僅聽聞腳步聲，慕翊立即猜測到來人的身份，他故意不睜眼，只用一聲清晰的冷哼，表達了被麻繩磨滅掉大半的憤怒。

  這點小孩子家家鬧彆扭的手段，姜皎如何能看不出來，走到慕翊身前，她蹲下來，打量了一番被捆成粽子的小王子，強忍住抽動的嘴角，軟了語氣問：

  「還在生氣？」

  「呦呵，我當是誰，原是小老闆啊，虧你記得我這麼個大活人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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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翊本想繼續裝睡一會兒，但又擔心姜皎這沒良心會轉身走人，於是他緩緩睜開眼，心裏面雖有些歡喜她會出現，卻仍裝出一副冷淡的姿態，怪腔怪調地道：

  「我以為你要和那個楚贏，兩個人在外面待上十天半個月的，才捨得回來管你的逐月樓。」

  姜皎席地而坐，歪頭盯著慕翊，「你什麼時候，說話變得陰陽怪氣了？少和趙逢雲學，不是什麼好習慣。」

  「用不著你來教訓我。」

  被她看的渾身不自在，慕翊向後方挪了挪位置，小聲嘀咕道：

  「你是故意的，讓霜降給我難堪。你們全給我等著，這次回去之後，我一定好好...」

  隱隱聽得一絲碎語，姜皎眨了眨眼睛，很是真誠地勸了句：

  「我之前幫你問過，霜降有說，以你現在的年紀，又並非什麼了不得的根骨，即使日日努力，到了八十歲仍勝不過她的。」

  「喂！你什麼意思？」慕翊睜大眼，若非有麻繩捆在身上，怕不是要當即暴起發難，「故意打擊我？想讓我不要報復你們是不是？」

  「勸你不要浪費時間罷了。」

  想哄熊孩子，卻起了反效果，姜皎想了想，認真道：

  「再說了，功夫不好有什麼關係，你會是一個好王的。」

  慕翊得了個和預想當中截然不同的回答，他先是一愣，接著麵皮陡然紅了個徹底，熱意很快蔓延到全身，仿若置身到了火海深處般。

  半晌支支吾吾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更不敢去看姜皎，眼神到處閃躲，唯獨避開了她所在的方向。

  「怎..怎麼突然說這些？現在想要討好我，可是來不及了。」

  「說實話也不行，小王子好生難伺候。」

  姜皎輕嘆一聲，指尖勾住麻繩的一端，在解開之前，先叮囑道：

  「我給你把繩子解開，你莫要再去找楚贏的麻煩了。」

  「憑什麼？」慕翊聽到楚贏的名字，立刻回過神，揚起眉毛兇巴巴地問：「你擔心他？」

  「因為小蠻的事，你對於大越人有恨，這以你的年歲和心智來說，沒有什麼奇怪，再加上楚贏的身份不同，你警惕他也是尋常。」

  姜皎盯著他的眼，一字一頓地道：

  「但是慕翊，他不是你的敵人。」

  以楚贏的能力，若想要慕翊的性命，他早在來京城的路上，早悄無聲息的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縱然平安進了逐月樓，他的死活仍不過一句話的事。

  慕翊心裡並非不認同姜皎的勸告，但不知為了顏面，亦或不想在她面前低頭，咬著牙犟道：

  「你倒是相信他。」

  「我相信楚贏」姜皎垂下眼，道：「他不會騙我。」

  她此時的神情，是慕翊從未見過的堅定，仿不論發生什麼，都會毫不猶豫的信任楚贏。

  心口莫名泛起一陣酸，慕翊方才好轉些的情緒，重新落入了谷底，他撇撇嘴，故意提起了往事：

  「這麼篤定，但我上次來的時候，你應該不知道他的身份吧？」

  姜皎搖搖頭，「不知。」

  「你難道一點不介意，他隱瞞你的事嗎？」

  「不介意。」

  「為何？」慕翊有些急切，大聲質問道：「真不曉得你的腦子裡在想什麼，留一個不知身份的人在身邊，難道不怕他另有所圖嗎？」

  「我曾經，也不知你和小蠻的身份，但並不代表，我會懷疑你們接近我的目的。」

  姜皎神情不變，定定注視著慕翊，放慢了語速說：

  「至於楚贏...他幫了我很多很多，我大概猜出他身份不尋常，但只要他不害我，我同樣沒有任何猜忌他的必要。」

  拿出他和小蠻作為舉例，慕翊立刻沉默了下來，安靜了半晌後，他啞聲道：

  「姜皎，你有時候，真是天真的可笑。」

  「我除了廚藝，其他的都不擅長，也不會處理一些人際交往上的問題，大概是憑心而動，也沒後悔過就是了。」

  解開了麻繩，姜皎瞥見慕翊不自覺揉起了手腕，從指縫露出一點紅痕，顯然是被勒的不輕。

  「疼嗎？」

  「疼？」慕翊緊忙背負了雙手，儘量裝作不懂姜皎說什麼的表情，「不知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

  姜皎自不會和熊孩子辯駁，從袖口摸出瓷瓶丟過去，道：

  「活血化瘀的藥，你先塗一點，我去廚房幫忙。」

  慕翊下意識接過瓷瓶，低頭看了一眼，認出這是藥箱子裡不曾有的樣式，他愣了一會兒，搶在姜皎離開前，忙試探地問：

  「我記得，家裡沒有這種藥了。你和楚贏一起出門，還...還特地去為我買藥？」

  「霜降是聽從我的話，才會如此對待你，你不要記怪她。」姜皎並未反駁，再次念叨著：「你記得要...」

  「我自己怎麼塗？又沒有三隻手。」

  匆匆打斷了姜皎的話，慕翊生怕有誰會突然出現，快步上前關緊了房門。

  餘光撞上姜皎疑惑的視線，他驟然心虛，忙不迭別過頭，故意粗著嗓子道：

  「給你個幫本王子的機會罷了！」

  「好好好。」

  姜皎無奈，隨著慕翊一起坐到桌前，拿回瓷瓶倒出一點冰涼的藥膏，先在掌心搓熱，而後小心翼翼地覆上了他腕間的紅瘀。

  她的動作已經放到了最輕，但仍擔心會弄疼了慕翊，口裡不停歇地囑咐：

  「疼的話要告訴我，這裡沒有旁人，無需繃著你的高傲的自尊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慕翊張了張口，想要反駁她的話，但盯著眼前姜皎顫動的睫羽，一時竟出了神，忘了自己要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