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歲歲平安
2024-10-10 03:48:00
作者: 彎彎小月
一想到自己的女兒遠嫁遙遠的京城,還要淪為皇權的犧牲品,浮屠寒山心口一滯,仿佛置身地獄。
他的兩個兒子都是好孩子,浮屠寒山很欣慰,可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同樣不捨得次子上京,但次子浮屠樺是最好的選項。
一來長子浮屠柯更熟悉軍中的事務,如果東離國真的打進來,缺了長子,恐怕長子手底下帶了七八年的兵會軍心不振,二來比起讓自己的女兒上京,浮屠寒山還是覺得次子更合適,而且,浮屠樺還是個男的,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麼過不去的。
想到這,他深吸有口氣,輕聲對眼前的女兒說道,「歲歲去了汝陽城,汝陽城離京城也不遠,你和二哥還是有機會見面的。」
浮屠珈搖搖頭,「可是我還想見父親,還想見大哥,父親,是因為我對嗎,本來要上京的人是我,父親才選了二哥的對嗎?」
她雖然年紀小,但是不傻,人們都說,蕭國一分為二了,東部駐軍叛變投奔了南蕭,而北方駐軍人少,唯一能和南蕭對抗的就只有他們西方駐軍了。
皇帝還時不時跳出來提她,就從上次自己及笄的時候她就看出來了,十幾車的禮物,還親自派了使臣指名道姓要見她,她又不是皇帝的閨女,怎麼皇帝看她比看長寧公主還要親切?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歷史上多的是遠嫁和親的公主,浮屠珈很快明白,自己就是這個『公主』,因為她的父親是風沙城,是西方駐軍的『皇帝』,如果真正的皇帝需要,她這個『公主』就要被派去和親!
聽到自己女兒這樣依依不捨的話,就算是心腸再硬的老父親也要忍不住,浮屠寒山滿是風霜的眼裡第一次滿是柔情。
他有種想伸出手摸一摸歲歲嬌嫩的小臉的衝動,可是他忍住了,咽下喉間的堵塞才道,「歲歲,還記得爹跟你說過的話嗎?」
說著,他從自己的腰帶里取出一隻箭頭,箭頭已經不再尖銳,可想而知,他摩挲了這個箭頭多少個日夜。
浮屠珈看著這隻箭頭,忽然陷入了回憶。
這是她第一次把弓拉滿,把利箭射進敵人的胸膛里的箭頭,這隻箭本該射進敵人的心臟,但是她射偏了,就因為這一點點的偏差,敵人的最後一刀砍在了母親身上,而她成為了沒有母親的孩子。
「歲歲,等戰爭結束,爹爹就做個獵戶,教你打獵和騎馬。」
浮屠寒山再次說出這句話,第一次說的時候,那是在西方駐軍總督夫人,她的母親下葬時,父親從她流著血的手心裡取出這隻箭頭,浮屠珈一直在怪自己,如果不是自己射偏了,母親就不會死。
父親卻告訴她,錯的不是她。
「歲歲,錯的是戰爭,只要戰爭一天不結束,我們和那些外人都是敵人。」
後來的那段時間她拼了命的學習騎馬射箭,可是身體不允許她這樣高強度的運動,在一次生病之後,父親就再也不允許她碰這些東西,告訴她,等戰爭結束了,他們就做個普普通通的獵戶人家。
聽到這,浮屠珈眼裡的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順著臉龐滑落,「父親,我不想……我不想。」
她不想離開這個風沙城,不想離開父親,不想離開大哥二哥,和每一個身邊認識的人。
浮屠寒山再也忍不住,他想伸出手撫平女兒眉間的愁緒,想為女兒擦掉眼淚,可是看見自己粗糙開裂的手,又猶豫著,從懷裡取出手帕,這才輕柔的為她擦拭掉臉上的眼淚。
屋裡是女兒家哽咽的哭聲,屋外是將士們的吶喊,悲和喜顯然不能相通。
然而,浮屠寒山放心不下的次子,長途跋涉,日夜奔波,到底是來到了安邑郡。
「鐺鐺鐺——」
官道外設置的卡哨響起清脆的鐘聲,原來是一支插著西方駐軍軍旗的急行軍正在趕來。
「王爺,王爺,李山回來了!」
侍郎跑的頭上戴著的官帽都掉了,他也顧不得整理,撿起來抱在懷裡就來匯報,即使不說,但他心裡明白,王爺這些日子沒少為李山的事情擔憂。
只要李山回到安邑郡,不管帶來的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都算有了個結果。
聽到這話,蕭景珩把筆一摔,起身迎接去了。
誰知才剛踏出代王府的大門,遠遠地就傳來一陣馬蹄聲,
軍馬疾馳而過,帶起一陣煙塵,李山遠遠就看了蕭景珩,臉上露出笑容,更加快馬加鞭,最後停在代王府門前的石獅子邊上。
「回王爺的話,屬下幸不辱命!」
「撲通!」
一聲沉悶的聲響,李山膝蓋跪在青石板上,眼裡的神情百感交雜,說不清是喜悅多一些,還是沉痛多一些。
蕭景珩喉間堵塞,他扶起李山,「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緊隨其後的幾個士兵跟著翻身下馬,蕭景珩輕輕拍掉李山身上的塵土,目光轉向他身後其中一張熟悉的面孔。
「阿珩,多年不見。」
浮屠樺抬手摘下頭盔,露出一張風塵僕僕的臉,雖然臉上的皮膚是風吹日曬的痕跡,但是他一雙明亮有神的眼叫人見之難忘!
聽著這道熟悉的音色,蕭景珩深埋進腦海里的記憶一下子被喚醒,他先是上下掃視眼前人的模樣,最後不可置信的上前拍拍他的肩,「仲樺,多年未見,都長那麼高了!」
說起這個,浮屠樺忍俊不禁,他拍拍自己健碩的胸膛,「哪壺不開提哪壺,我堂堂七尺男兒!」
因為從前蕭景珩行軍之時,浮屠樺才十三四歲,那是浮屠家三個孩子,浮屠柯因為年長,身子早就抽條了,而浮屠珈因為是女孩,好湯好水的的養著,那時候排行老二的浮屠樺居然只跟妹妹那麼高。
浮屠寒山沒介紹幾個孩子的時候,蕭景珩還以為浮屠樺是最小的孩子呢。
因為這件事,年少的浮屠樺沒少和蕭景珩爭吵。
現在想起這些事,竟然覺得遙遠得仿佛隔了幾十年,蕭景珩笑著笑著,胸腔里突然泛上酸澀,眼前的浮屠樺像是和浮屠寒山的臉重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