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阿子的家鄉

  光從外貌來看，浮屠家的兩個兒子簡直就是浮屠寒山的翻版，唯一的區別就是浮屠寒山頭髮斑駁，臉上的風霜痕跡更重，而這兩個兒子，就像是浮屠寒山年輕的時候。

  雖然蕭景珩沒講浮屠將軍年輕時的樣子，但是聽從戰場上下來的，留在京城的武將們說，浮屠家的兩個孩子呀，都有當年將軍的影子。

  聽得多了，蕭景珩漸漸對浮屠將軍感興趣，甚至想親自見一見這個傳的神乎其神的老將，年幼時他曾祈求過自己的父皇，但那時父皇總說，浮屠將軍鎮守邊關，不得輕易離開京城，有朝一日，父皇就把浮屠將軍的孩子召進京城來拍你玩！

  後來的事就是天煞孤星，刑克六親的事了，出了這件事，已經不需要把浮屠家的人召進京城了，他自己就被派到了風沙城。

  夜晚，蕭景珩在代王府擺宴席給浮屠樺接風，與其說是宴席，其實在平常不過，不如說是一場家常的晚飯。

  因為鼠疫還沒過去，本著節儉的習慣，主客兩人不約而同的沒有大操大辦，唯一奢侈的就是桌上兩壇百年佳釀，一把罈子打開，屋子裡瀰漫著美酒醇厚的香氣，光是聞著味，都叫人覺得沉醉。

  「好酒！」

  浮屠樺聞著酒香抽動鼻翼，不由得讚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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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郎看見桌上的蕭景珩和浮屠樺都似乎有些醉意，想到他們多年未見，一定有許多話要說吧，想著，他放下筷子，悄無聲息的走出屋子。

  侍郎今年也將近四十了，他最大的孩子還未加冠，每每跟在攝政王身邊做事，他都會忘記攝政王其實也才二十出頭，可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提著燈籠從書房後走過，透過窗子看見裡面孤身一人的蕭景珩，他才後知後覺，殿下再厲害再面面俱到，也只是個加冠沒過幾年的孩子呀。

  這樣一想，他又覺得皇上心狠，那年齊王殿下虛歲也才十七，就被派去行軍……可這個念頭一起來，他晃晃腦袋，皇帝是當朝的天子，他一個小小的侍郎，哪有資格評判皇上做的對不對？

  院子裡有個亭子，侍郎坐在亭子裡吹風散散酒氣，想著一會回去看看孩子。

  常平鎮，沈妙楚在給阿妮檢查傷口，一旁還有個安靜的阿子候著，雖然他的存在很難讓人忽略，但他不吵不鬧，沈妙楚也無所謂。

  送來的時候阿妮的四肢都有潰爛流膿的症狀，但是現在好多了，沈妙楚給她換上乾淨的紗布，「好了，阿妮很快就會好起來了。」

  阿妮和阿子一樣瘦弱，即使不問來歷，她也大概能猜到，於是面對著和阿子一樣的一雙乾淨純粹的大眼的阿妮，沈妙楚總忍不住溫柔下來。

  「謝謝姐姐。」阿妮聲音細若蚊蠅，她說著，眼睛裡充滿了希望，仿佛身處泥潭，也依舊嚮往烈陽。

  沈妙楚笑了笑，伸出手輕柔的撫摸著阿妮的腦袋，卻感受到身後傳來一陣拉力，回頭一看，原來是阿子輕輕拽著她的衣裳。

  阿子高昂著腦袋問她，「沈姑娘，阿妮能吃糖嗎？」

  因為之前有個吃了被老鼠坑過的糖的孩子死了，很多大人總拿這件事來嚇唬一些不聽話的孩子，孩子也有自己的小圈子，可不知怎的，傳著傳著，這件事就傳得變了味，大人都說吃了糖會死，小孩們便信以為真。

  沈妙楚並不知道這件事，她帶著阿子出了門，邊走邊說，「其實還不能，阿妮現在能吃的東西太少了，不過等她好起來，就什麼都可以吃了。」

  阿子鬆了口氣，目光卻沒有離開沈妙楚，「那妹妹什麼時候才能好起來？」

  「這我就說不準了，不過你放心，等治好了阿妮，我才會離開這裡。」

  「啊！」阿子大驚，「沈姑娘要離開這裡？」

  沈妙楚看了眼遠處的林子，這段時間，禁軍已經很少拉屍體去燒了，因為基本沒有百姓因為鼠疫而死了，這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不過她開心不起來，因為不知道其他地方是什麼情況。

  「是啊，阿子從哪裡來？你們家鄉的鼠疫是不是很嚴重。」

  話說，她還不知道阿子從哪裡來呢，據說阿子來到安邑郡外的時候，腳底已經傷痕累累了，可即便如此，他卻沒忘記照顧板車上拉著的妹妹。

  阿子一下就明白，原來沈姑娘要去其他地方治病救人了，不過不知怎的，他竟然有些不舍，儘管自己只和這個長得像畫中仙的姑娘認識了不到三天。

  他想起自己的家鄉，回答道，「我的家鄉在槐安郡的小河村，村里很早就有人得了鼠疫，最老的郎中發現了鼠疫，第二天的時候，村裡的人連門都不敢出了。」

  說到這裡，阿子臉色陰沉下來，像是回到那個被疾病和死亡的陰霾籠罩的村莊。

  沈妙楚不知說些什麼話來安慰阿子，心中感到惋惜，不得不讚嘆阿子和阿妮命大，這么小的孩子，居然膽大到翻山越嶺，遠赴京城。

  想到這，沈妙楚不禁疑問，「那你當時為什麼要來京城，是有人告訴你的嗎？」

  阿子搖搖頭，臉上划過一絲窘迫，「當時就是有錢也買不到藥了，可是阿妮也染了鼠疫，我沒辦法，只能去萬商戶的府上去偷……」

  他越說越小聲，倉稟足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如果放在一個月前，那時的阿子知道自己做錯了也毫不在意，但現在在棚戶里，每個孩子都可以領到攝政王發放的米糧，顧氏商戶的少主還帶來了許多料子，因為虬前輩的緣故，阿子得了幾身新衣裳，衣食無憂之後，他開始反省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漸漸的明白了許多道理。

  錯就是錯，不會因為時間的流逝而變成正確，說到這裡，他不安的抓著衣角，不敢直視沈姑娘的雙眼，更害怕沈姑娘會因此責備他。

  令他意外的是，想像中的訓斥沒有到來，取而代之的是腦袋上落下的沈妙楚輕柔的手掌，緊接著，他耳邊響起一道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