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腿疾的緣故

  起初太微離還以為自己眼花了，他拽著阿慈的手，放在自己眼前，細看之下便蹙起了眉。

  「你受傷了？」

  太微離聲色嚴厲，阿慈眼裡閃過畏懼，分明自己才是哥哥，現在的情形怎麼變得他像個弟弟？不過阿慈也只敢在心裡抱怨，面對阿離，他莫名就低聲下氣。

  他搖搖頭，「沒有啊。」

  太微離質疑的掃過他心虛的臉，眼珠子一轉便眼疾手快的把手伸進水裡，拉起阿慈一條腿，果不其然，膝蓋上面幾個明晃晃的指甲印子，最深的那個印子甚至滲出殷紅的血來。

  血線在瑩白的腿上格外顯眼，太微離咬著後槽牙，覺得這鮮紅的指甲印礙眼極了，又想起剛才燭火差點燒到頭髮，他一時間氣急敗壞的瞪著太微慈，「誰掐的，你掐的？你怎麼總是不讓人省心！」

  或許是語氣太重的原因，太微慈頓時像霜打了的茄子，一雙眼縈繞這水汽，眼尾也泛上緋紅。

  霧氣氤氳的浴桶里，少年長發沾著水，一半散落在桶外，一半浸在水裡，露出半邊肩膀，一張如畫的臉染上複雜的情緒，本來這幅畫面是極其叫人心生憐憫的，可太微離是什麼人，他接著罵道，「怎麼，你還委屈上了，你自己的身子還不愛惜，你等著誰來愛惜？難不成還等著那個忙的天昏地暗也不回來看你一眼的女人來愛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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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微慈當然知道阿離話里的女人是誰，那是他們的母親，他反駁道，「阿離，你應該稱她一聲母親。」

  雖然責罵，但是太微離還是讓觀棋取來乾淨的水沖洗他滲著血的膝蓋。

  聽到這句話，太微離覺得自己的一番好意餵了狗，手上的動作下意識重了些，「母親？你難道忘了自己的腿為什麼沒有知覺嗎？」

  他沒有一絲顧忌的說著，似乎巴不得被人聽見。

  太微慈眼神閃爍，這句話他無法反駁，不由得回憶起了往事，竟然忘了害怕，就這樣任由太微離給自己的雙腿按摩。

  關於自己的腿為什麼動不了，他從巫醫那裡聽到的話比從母親嘴裡聽到的還多，自從他有記憶以來就是這樣，母親，似乎不怎麼關心他的腿。

  並且巫醫告訴他，自己能夠活下來，已經是一個奇蹟了，因為母親在懷他們的時候，遭人暗算中了毒，那時的大巫說，這個毒無藥可解，別說肚子裡的他們，母親都可能會死，太微一族束手無策，所有人都以為母親只能等死。

  但天使一派的叩蒼出關了，說是受到了感召，來為母親渡化劫難，還給母親喝了一種藥，後來那毒竟然神奇的沒有發作。

  幾個月後，他們就出生了，據接生他們的大巫所說，他們兄弟倆還沒足月，兩個人生下來渾身發紫，也不哭，看起來奄奄一息，但是生下他們之後，母親身上的毒竟然解了，因為毒傳到了他們兩個孩子身上。

  哥哥身上的毒最嚴重，也就是他太微慈，所以自打生下來，他的身體就不好，這個毒跟隨了他二十幾年都沒有解開，雖然活著，但代價是兩條腿永遠無法行走，無法有知覺，弟弟身上的毒性沒那麼強，但是也因此壞了嗓子，他記得很清楚，弟弟阿離六歲了才能開口，可即使開口，發出來的聲音也是嘶啞難聽的……

  想到這，太微慈輕聲嘆氣，在他身旁的太微離自然沒錯過這個動靜。

  聽見這聲嘆息，太微離又道，「你小時候病發，那女人有幾次陪在你身邊？還母親，虧你叫的出口。」

  這句話結束之後是嘩啦的水聲，本來覺得這藥味苦澀難聞，漸漸地，太微離也習慣了，他按摩的手法也越發熟練。

  太微慈看著浴桶里泛起一圈圈波瀾的水，一顆心也在難平靜，他不知道該怎麼向阿離解釋，小時候犯病，他疼的暈過去，可是隱約間，總能感到一隻柔軟的手掌輕拍在他肚皮上，耳邊迴蕩著女人低聲的哼唱，他就覺得沒那麼疼，然後沉沉睡去。

  半晌，他伸出手，落在阿離的手背上，唇瓣輕輕囁著，想說些什麼，忽然又覺得難以啟齒。

  倒是太微離看著他反常的舉動，一頭霧水的問，「又怎麼了？」

  在他如同炬火的視線下，太微慈總於是張開了口，「阿離，你那時為什麼要離開我。」

  這句話像是他掌心帶著的水珠落進浴桶里，又在水面上泛起漣漪，太微離眼眸閃爍，躲開了太微慈帶著水汽的凝望。

  他們本該是世上最親密的人，長著同樣的臉，流著同樣的血，在同一個肚子裡生出血肉的心跳，後來睡在同一張小床上，無話不談。

  對啊，為什麼，太微離問自己，喉結上下滾動之後，滿腹想說的話最後還是咽了回去。

  「沒有為什麼，伸手！」

  他語氣隨意，目光卻被浴桶上木頭的紋路吸引，紋路繞在一起形成一個圈，上面濺了一滴水，水珠又從紋路上滑落，就好像木頭長出眼睛，眼睛落下苦淚。

  蠢貨，我不離開，被迫離開的就是你！太微離暗道，看著水桶里印出的自己的臉，記憶回到遙遠的從前。

  他和哥哥是有族裡的長老帶大的，他很聰明，用長老的話來說，就是天生早慧，六歲時他就明白了太微族面臨的困境，也知道他們一族還有一個強大的敵人——東邊的蕭國，奪去了他們族印和國土的蕭家！

  雖然恨母親為什麼不愛他和哥哥，但是他更恨這個敵人，很多時候，他喜歡躲起來偷聽別人說話，意外之下，竟然被他聽到了一個震驚的消息。

  『帝女，大殿下的腿已經沒了治好的可能，最遲八歲，太微族必須把大殿下送到蕭國，蕭國要有我們的人，不然誰來奪回族印？』

  小阿離知道，這是族中長老的聲音，因為長老睡覺的時候喜歡說夢話，而那時他和哥哥最大的樂趣就是熬夜聽長老說夢話，所以他記得格外清楚。

  緊接著想起了母親的話，接下來的話才叫他震驚。